第40章
第四十章
四月初的時候考完二模,陳知讓的班主任忽然把他單獨叫到辦公室,還關了門和他說話。
班主任問他,“你以後準備考哪個學校呢?”
陳知讓不好意思大言不慚,比較保守地回答:“看吧,考得好的話還是想沖一下北大,不行的話我想選個數學專業強一點的學校。”
“嗯……北大,可能不是那麽容易。”
“我知道。”
“所以,還是要多做一點二手打算。現在很多大學都是有自主招生的。你考不考慮一下上海的學校,複旦、同濟這些?廈大也有自主招生。當然北京的學校也有,只不過條件不同,可能有些學校需要競賽獎,有的要寬松一點。”
陳知讓沒聽懂班主任的意思,便直接問了:“我也能參加這些學校的自主招生?”
“就看你想不想了,你要是想,總能想到辦法的,你回去和你爸媽商量一下,這兩天喊他們聯系我一下吧。”
陳知讓點頭,心裏卻覺得這事有點怪。
王潔聽了陳知讓回來轉述班主任的話,立刻心動了。像他們這種省的考生,除了理科狀元會被這兩個學校搶着要,剩下的每年就幾個能去清華、北大。陳知讓顯然還差點火候,所以王潔本來也沒有特別指望。但是除了最好的兩所學校,還有很多不錯的好學校,現在班主任說了這個自主招生也是條路子,她立刻動了心,還沒和陳耀輝商量就先跟班主任聯系了。
接下來幾天陳知讓看他爸媽神神秘秘的,在家裏說話都低了八度,他忍不住還是問了。
王潔也沒瞞着他,告訴他班主任老師手上有關系,可以送他去考自主招生,當然考不考得上看他自己,只是這個名額一個要十二萬。
陳知讓一聽就炸了毛,立刻跟他爸媽說他不可能去這種。
王潔苦口婆心地勸他自主招生也是正經途徑,主要是招有特長的學生。哪曉得陳知讓卻很認死理,堅決不去,還跟他媽誇下海口說——就算考不到北大,這些學校他也有能力随便選,叫他媽省省吧。
因為他的态度,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後來王潔很是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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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毛他爸倒黴了一輩子,買了好幾年體育彩票一直沒有中獎,這種終于中了一回頭彩,得了二十幾萬獎金,開心得請客都請了五六次。一下子到手這麽多錢,他爸是不可能忍住不花的,刨了大半些出來給毛毛存着,剩下來的他買了一輛二手的桑塔納,雖然不是新車,但是在菜場那群人中間也很氣派了,大家對他的稱呼都從“老王”變成了“王老板”。
毛毛和許澤安吹牛,說能把他爸的車開出來,許澤安根本不信。而且他們對開車也沒有把握,即使好奇也不敢上路。
但是沒想到毛毛還真趁着他爸媽忙的時候把車開出來了。
毛毛他爸教過他開,他又教許澤安,很快兩個人都上手了。
一回生二回熟,原本他們還不敢開得太遠,就是開着車兜兜風,玩一下。後來,毛毛膽子也大起來了,居然敢開着車晚上和許澤安去網吧,玩到天麻麻亮再開車回去。一次也沒被他爸抓住過。
萬萬沒想到三個月都沒出過事,偏偏就在高考前幾天,他和許澤安開車去網吧的路上把人撞了,對方騎的電動摩托車,下車後看到是個小姑娘,年紀也就比他們倆大幾歲。
兩人進了警察局,最後出來的是毛毛,許澤安被扣留了。
走出警察局,毛毛立刻抓住他爸的胳臂,說:“爸,是我開的車!我當時看到警察就害怕了,沒敢認。是大安替我認的,你們要幫他想辦法弄出來啊。”
毛毛他爸正一肚子火,車撞壞了不說,孩子馬上高考了還出這種事,他一腳踢到毛毛小腿上,不客氣地罵:“我日你個仙人板板,先回去再說。”
周萍萍是第二天才發現自己兒子闖了禍,她趕過去了解情況,警察倒是輕描淡寫,說對方受傷了但是答應和解,不過和解金要兩萬。只要簽了和解,再交點罰款就可以走了。但周萍萍不服氣,說對方又沒斷手斷腳,只是一點擦傷和扭着了手腕,憑什麽要兩萬。警察卻不想花時間跟她扯皮,只說下午叫對方家屬過來當面談。
毛毛他媽看許澤安他媽找上門,立刻黑了臉,一開始想假裝不在不開門,但是想着怎麽也躲不過,還是開門了。
她把兒子關進卧室裏,準備單獨和周萍萍談。
周萍萍進門當頭就問:“人是毛毛撞的,你們得有個說法把?”
“警察咋說嘛?”
“現在對方要兩萬的和解費,這個總不該我們出吧。”
“話不能這麽說,周姐,警察扣着的是大安,和我們有什麽關系。”
周萍萍沒想到毛毛家裏來了個翻臉不認,立刻火大起來,“那行,我就去警察那裏舉報,說開車的是你兒子,等警察來調查嘛,反正馬上考試了。”
“你——”
“講點道理,是我們大安講義氣,替他關進去了,現在和解費你們出不是天經地義的麽?”
在屋裏聽不下去的毛毛也隔着門喊,“媽,真的是我開車撞的,不是大安。”
毛毛他媽扭頭沖着房間門大喊,“給我閉嘴!看你的書去!”
最終周萍萍在毛毛家半毛錢沒讨到,還受了一肚子氣,她回去跟廚子抱怨。
廚子冷笑一聲,說:“大安這個朋友交得不地道,不過也算吃一塹長一智了。”
周萍萍抓起沙發上的墊子摔了一下,斜着眼問:“他們家現在不認了,咋辦?要不你先拿點錢把大安弄出來吧。”
廚子不言不語,沉默的樣子讓周萍萍心裏涼了半截。
正要發火,廚子卻忽然摟住她,說:“其實這個錢誰都沒必要出。你不是說那家那個女的傷得不重嘛,她就算去驗傷也估計也夠不上個輕微傷。大安這邊警察最多拘留十五天,罰款也就是五百一千頂天了。你就別管了,等十五天了去領人,到時候交點罰款就行了。”
“十五天?他要高考了!”
“高考?你參加過嗎?”廚子口氣相當諷刺,就差說出那句——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
周萍萍抿着嘴不高興地打起了小算盤。但是兩萬對她來說也不是個小數目,她現在手頭錢也不多,總要給自己留點退路。
最後,她說服自己,廚子說得也沒什麽不對,誰也不該當這個冤大頭。
毛毛見他爸媽态度堅決,都表示不會再管這件事,而周萍萍好像也沒再去警察局,他只能去找別人求助。
其實許澤安也已經料到他媽很大可能不會管他,所以在裏面呆了三天,他就放棄了。想着,人可能一輩子真的要認命。
最後毛毛還是找到了陳知讓,他認識的人裏面,願意為許澤安出錢的、也能拿出錢的人掰着指頭算并沒有幾個。
可惜陳知讓也拿不出兩萬,他手裏的零花錢七七八八加起來也就差點兒一萬塊。
眼看着還有四天就高考了,陳知讓的心一下子就亂了。
他還不能讓王潔看出來一樣,中考的事情大概是王潔一輩子過不去的砍,而且之前因為自主招生的事情他沒答應去,又給父母立了軍令狀。如果他為了許澤安高考再出岔子,他估計他媽真的要不顧一切地擡着西瓜刀去砍人了。還好現在短信和網絡可以聯系上不少人,陳知讓假裝在房間裏學習,實際上是忙着Q Q上找人借錢。
說來他臉皮也薄,一輩子沒和人開口借過錢,自然也不好意思什麽人都找,思來想去最有希望幫忙的就是陶寶了。于是他最先和陶寶說了這件事。
陶寶倒是熱心腸,一聽事情這麽嚴重,立刻說回家跟父母借一點。
陳知讓怕他爸媽不會借這麽一大筆,陶寶卻拍着胸口保證,只要他跟父母開口,就沒問題。
等陶寶湊到了錢,陳知讓卻找不到借口把自己手裏的錢給他送過去。最後還是陶寶到他家裏來取的。王潔對陶寶的印象還不錯,在六中的那群不靠譜的朋友裏,唯獨看陶寶還算順眼。聽說陶寶是在給陳知讓高考前打氣的,她立刻高興地跑去廚房削水果。
陶寶當年高考成績不算太差,其實有個天津的學校他分數是夠的,也是可以報他喜歡的專業,但是他爸媽老來得子,不舍得他離開身邊,最後還是在本市選了個三本大學。他們學校在郊縣,他進來城裏一趟可不容易,這會兒坐在陳知讓的床上說:“哎,晚上我在你這兒睡怎麽樣?”
陳知讓心思跟本不在這件事兒上,順着就說:“行啊。”
“算了,我還是今天晚上回家去,明天一早去找大安他媽一起上警察局吧。”
陶寶是個大嗓門,又剛好碰上王潔端水果進來,她進門就聽見警察局三個字,立刻緊張起來,便問:“什麽警察局?”
“哦,阿姨,我身份證丢了,我明天喊我媽陪我去補辦。”
“現在身份證去便民服務中心就能辦了,去什麽警察局。”
“真的啊?我還以為要先去警察局挂失。”
“不用,又不是護照。”
陳知讓見他媽成功被陶寶套路進去了,才緩和了臉色。
然而事情并沒有陶寶說的那麽順利,第二天他帶着兩萬塊錢找了周萍萍一起去警察局簽和解書。可受傷那家的父母又不同意了,說還要加五千的誤工費。
周萍萍那個潑辣性子,立刻端起桌上一次性水杯裏的水潑了人家父母,警察都沒反應過來。
鬧成這樣,和解書自然沒簽上。
陶寶急得不行,但是又不敢跟陳知讓說,怕影響他考試的情緒。
陳知讓那邊還不知道許澤安還沒出來。第二天就是高考了,他手機已經被王潔沒收了。Q Q上給陶寶、毛毛和許澤安留言,卻一個人也沒回複他。他只能在心煩意亂中不斷地安慰自己,可能許澤安也是不想打擾自己考試,所以沒有聯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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