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許澤安睡得迷迷糊糊的,感覺到床在搖。

他不高興地往高低床的床架上踢了一腳,喊道:“劉慶,你他媽能不能花98去開個房。床要搖垮了。”

要是平時劉慶帶了女人回來,一般都會錯開大家睡覺的時間,但也有不湊巧的時候。許澤安最煩他們這些人這樣,但是大家兜裏都沒幾個錢,也不好假清高的說什麽。今天中午許澤安輪休,想睡個午覺,結果偏偏遇到這個不湊巧的日子,他心煩地再踢了一腳床。

可劉慶卻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床還在搖,甚至越搖越孟。

許澤安蹭地一下坐起來,火大的吼:“搖你媽呢,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他一把撩開剛裝上沒多久的防蚊紗,想要繼續罵人,卻發現宿舍裏只有他一個人在,劉慶根本沒回來。其他床也是空着的。

片刻之後他意識到——地震了。

地震這兩個字他小學就認識了,但是卻從來沒有想過自己還能遇到。

這個認知來得很突然,許澤安愣坐在床上,直到一陣猛烈的震動,差點把他從床上甩下去,他才慌忙地抓了一件外衣,從床上起來,管他三七二十一就往外沖。

面對地震,他一點常識也沒有,并不知道要去衛生間裏面躲避,只一股腦兒的亂跑,好像朝人多的地方去就能找到一點安全感。

沁園春的老板給他們這些後廚員工租的這片房子是密集住宅區,人多如麻,他一跑出房間,就在走道裏遇到不少鄰居。基本都是上夜班那群人,這會兒兩眼發懵地往外沖,和他狀态差不多。

“地震了!地震了!快跑!”樓梯拐角有幾個中年女的大喊大叫起來。

于是兵荒馬亂更加嚴重,樓梯上人擠人,好幾個小姑娘被老大爺們兒推開,被擠在角落下不去樓。

許澤安順着人群跑出大樓,卻發現天井也很危險,樓上晾的東西噼裏啪啦的往下掉,他差點被一個洗腳盆砸中。

一個小時之後,許澤安在餐館後廚和大家集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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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看着亂七八糟的後廚,眉頭緊鎖。

“看情況要先關幾天了。你們要回老家的就自己想辦法,其他人回宿舍住着等吧,受傷的算工傷。”

“倉庫裏面的幹貨咋辦,進水了。”

“想辦法先拿出來,放回到你們宿舍那邊,等這兩天過了,再重新曬一遍。實在不能用的,就只有重新采購了。”

上什趕緊去倉庫核對數據,老板又在廚房轉悠了一圈,看着堆在角落的碎盤子碎碗,心疼慘了。

“先別忙收拾了,聽說有餘震。”

“那我們都去廣場等社區的安排吧。”

“去吧,去吧,各人自己小心點。”老板叼着煙走了,剩下的事就由廚師長安排了。

大家最關心不開張這幾天的工資怎麽算,便七嘴八舌地圍着廚師長問,廚師長也不知道老板的意思,只能模棱兩可的應付幾句,随後又把許澤安叫過去清點冰櫃。

“你盯着他們點,這兩天肯定有人渾水摸魚,要是有人偷東西,不能包庇。”

“知道了,師父。”許澤安現在已經在後廚混得比剛來時好多了,廚師長收了他當徒弟,把自己幾個拿手菜都傳給他了。他這個人講義氣,肯賣力氣,也不計較小便宜,圍了不少朋友,那些洗碗工、砧板工都和他關系不錯,廚師長也很信任他。像這種清點貨物的事情,不是信任的人廚師長是不會用的。

正忙着,毫無預兆地又震了起來。

只是這一波地震的強度比起中午已經只算是搖了搖,他們蹲在地上躲了一會兒,又起身繼續忙,好像心髒已經強大到不怕地震了一樣。

等廚房清點完,還在停水停電,也不能開張。大家便按照老板的吩咐,要回去看家人的就散了,其他的人去廣場等社區安排,領方便面和水。他們都穿着廚師服,結成一隊很顯眼,一群人聊着天抽着煙,竟然有一絲難得的放松。

剛地震的時候手機信號是斷了的,現在七八個小時過去,又恢複了。

許澤安先給周萍萍打了個電話,其實他們離震中還有點距離,應該沒事。周萍萍地震的時候還在打麻将,許澤安打電話問她是否安全,她卻哔哩吧啦的抱怨明明贏了六百多,結果一地震那些人就跑了沒給錢。許澤安随後又給陳知讓打電話,但是陳知讓的電話不通。

比起C市,Q城離震源更近,只有兩百公裏,許澤安不禁擔心起來。

他連續打了一個小時,陳知讓的電話都是不在服務區。

也不知道是誰從社區大媽那裏找到兩幅撲克牌,他們一群人就席地而坐打起了牌。許澤安心不在焉,輸了幾十塊錢。

晚上,回宿舍睡覺的時候因為沒水沖廁所,屋裏一股尿味,許澤安心煩又火大,翻來覆去睡不着。他一直挂着陳知讓電話沒通這件事。最後,他抓抓頭爬起來,從櫃子裏拿出自己的舊行李袋,裝了幾樣東西,就出門了。

同屋的三個人還問他是不是回去看他媽,他含含糊糊地說他弟在外地聯系不上,他不放心要去看看。

室友勸他這地震還不知道啥時候繼續震,現在亂跑就是找死。

他根本聽不進去,轉身就走了。

許澤安也舍不得那個錢包車,而且就眼下這個情況,七八級的大地震,也沒有車敢跑長途。他只有騎了自己的二手摩托車,一路上了高速。

五月份已經熱起來了。摩托車風馳電掣,許澤安的頭發被吹得立起來,像是動畫片裏仙道彰的模樣。

還好途中要加油的時候,都遇到沒有坐地起價的油站,他又一路上在油站給陳知讓買了不少的吃的。但這些吃喝用的還是漲了價,康師傅都漲到二十塊一桶了。越靠近Q城許澤安越不安,因為肉眼可見有些鎮上的房子都倒了,他在高速路上還遇到走路的人,簡直越來越亂。

停下休息的時候他繼續給陳知讓打電話,剛開始仍舊不通,就在他快到Q城的時候,忽然電話通了。

許澤安捏着電話,呼吸加快,陳知讓那頭卻遲遲沒接通。

等電話響了七八聲之後,終于接通了。

“喂,喂,陳知讓!”

那頭沒有傳來預想中的聲音,許澤安心慌起來,不知道陳知讓是不是受傷了。

他又沖着電話喊,“陳知讓!是不是你?!聽得到我說話不?喂,喂!”

電話的信號确實不好,斷斷續續又有很大的雜音,這時候許澤安忽然聽見那邊有一個女人的聲音在喊“讓讓……快點……”

那頭沒聲音了,電話突然斷了。

他眼前一黑,還沒發現電話斷了,繼續沖着電話說:“你是誰?怎麽接陳知讓電話?他人呢?讓他來接電話!我是他哥!”

等他發現電話已經自動挂了之後,許澤安立刻再撥回去,電話卻關機了。

等了一會兒再打,又變成了不在服務區。

許澤安毛躁地掏出煙盒,剛要點,卻被路過的一輛車一陣風一刮,打燃的火滅了。再打,就怎麽也打不燃了。他在高速上停着打電話,這前不着店後不着村的地方也買不到打火機,只能郁悶地叼着煙繼續騎車。可心裏卻怎麽都覺得不對,倒黴的事兒從來不單獨只來一件。

他擰着摩托車把手,越騎越快,也顧不得風都要把臉上的一層皮吹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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