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守寡03

守寡03

片刻前,宴客廳。

鄭北神情怏怏地坐在一衆喜氣洋洋的客人間,一杯接一杯地喝着悶酒。

一想到葛曼曼嫁給了曹潭,成了他的小妾,他心裏就堵得慌。

剛得知這個消息時,他還以為是流言,沒當回事。

況且就算曹潭真的看上了葛曼曼,想納她為妾,葛曼曼也定不會答應的。

她已不是三柳村那個只能任人擺布的小村姑葛曼曼了,也不是桃花寨裏身不由己的葛曼曼,而是如今縣城裏有宅有鋪,且有他這個捕頭給她撐腰的五味齋掌櫃娘子。

只要她不願意,曹潭就沒法得逞。

要是曹潭敢使什麽下三濫的手段,呵,他可正盯着他呢,到時候正好抓他一個現行。

可當他見到葛曼曼,卻見她正在歸置曹家送來的聘禮,還拿金镯子往手腕上套。

見了他,絲毫也沒有心虛不自在,反而還是像以往那樣招呼着他。

他心裏騰的竄起來一股子怒氣,“你怎麽能答應去給曹潭做妾?!”

葛曼曼很平靜地問他:“我為何不能給他做妾?”

鄭北将她拉進屋裏,“你以為妾室是那麽好當的嗎?一旦淪為妾室,你的生死就由不得你自己了,你以後生的孩子也得管別人叫娘。”

葛曼曼:“我又沒打算給曹潭生孩子。”

鄭北一怔,神情陡然緩和了下來,“那你為何非要跳進曹家那個大坑?別人不知道,我還不知道嗎?你壓根兒就不缺錢,所以你不可能是為了曹家的錢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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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裏,他驀地想到一個理由——她這麽做,或許不是出自她本身的意願,而是她背後的那個勢力給她下的令。

繼桃花寨之後,那個勢力又盯上曹潭了。

葛曼曼:“你還問我?說好的十天之內将我妹妹救出來呢?現在十天已經過了,我妹妹人呢?”

鄭北羞愧:“我還在想辦法……”

葛曼曼:“等你想出辦法來,我妹妹恐怕都已經出事了,這事終歸還得靠我自己,曹潭想納我,我正好進入曹家将我妹妹帶出來。”

要是順利的話,她說不定還能找到曹潭私下的罪證t,和鄭北聯手将他扳倒。

不過這話她沒說出口,事密則成,這種事在做成之前還是不要大喇喇地說出來為好。

一是為了保密,二是到時候要是沒辦成,多尴尬?

鄭北:“你實在不必為了你妹妹将自己置于險境,曹家根本不像外面看起來的那麽光鮮,內裏不知藏有多少龌龊,你進去容易,再想出來就難了。”

葛曼曼:“我意已決,你不必再勸我了。”

那天的交談過後,鄭北就沒再見過葛曼曼了。

但她的身影卻頻繁出現在他的夢中,有一次他甚至夢見自己一襲紅色禮服,站在蓋着蓋頭的新娘子面前,他揭開蓋頭,新娘子竟然是葛曼曼!

俗話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難道他心底裏竟然期盼着娶葛曼曼,所以才會做這樣的夢?

鄭北搞不清自己的心意,只覺得周遭賓客觥籌交錯歡聲笑語的動靜十分吵鬧,他心頭煩躁得很,甚至有種一劍劈了面前桌子的沖動。

“唰!”

在半醉半醒之間,鄭北真的抽出了腰間的刀,刀光晃眼,大廳陡然靜了下來,像是被集體按下了暫停鍵。

衆人都驚愕地看着他。

鄭北面上倒是一派清明,絲毫看不出醉态來,目光直視着曹潭身後的曹森。

“聽聞曹二郎武藝高絕,曾将意圖刺殺曹爺的殺手一劍斬殺,我早就想與二郎切磋一番,奈何一直找不到機會。

“今日曹爺喜得佳人,不如你我二人切磋一番,就當是為這場喜宴助助興,如何?”

曹森保持沉默,沒搭理他。

曹潭朗聲笑道:“二郎,既然鄭捕頭有這個雅興,那你就陪他對上幾招吧,點到為止即可,切不可傷到了鄭捕頭。

“縣裏誰不知道鄭捕頭是縣尊大人的愛将啊?要是你傷了他,縣尊大人可饒不了我。”

縣令并不在席間,畢竟曹潭只是納妾,縣令若是前來,就有點掉價了。

所以縣令只派了管家前來。

曹潭這一番玩笑話,惹得席間衆人都配合地哈哈大笑起來。

縣令府的那位管家也跟着笑了笑,笑意卻不達眼底,“曹二郎功夫雖高,咱們卻都沒親眼見過,如今咱們沾了鄭捕頭的光,可算能親眼見一見了。”

宴客廳外就是寬敞的院子,鄭北和曹森來到院子裏,相對而立,朝對方抱拳行了一禮。

下一瞬,曹森就消失在了原地,整個人如一縷青煙,迅捷而飄忽地來到了鄭北面前。

一柄細長的軟劍自他腕上脫落,在他注入內力後,軟劍便變得鋒利堅硬起來,猶如靈蛇出洞,刺向鄭北。

整個過程極快,快得圍觀的衆人甚至都沒反應過來。

鄭北立在原地,一動不動,像是也被這一擊打得措手不及。

然而就在劍刃的寒芒逼近時,他身子醉酒似的往旁邊一斜,恰好躲過了這一擊。

角落裏,葛曼曼趕了過來,她身上攏着披風,戴着兜帽,整個人藏在高大的春芳身後,只從她肩頭露出一雙眼睛,朝場中望去。

只見鄭北跟個醉漢似的,東歪西斜地閃躲,手裏的刀也跟醉了似的,出招毫無章法。

而他的對手,那位曹二郎,身法快得詭異,跟鬼影似的,在場中閃來閃去,卻偏偏拿鄭北沒辦法。

鄭北總是能恰到好處妙到毫巅地躲開他的攻擊。

你說他醉了吧,他又一根毫毛沒被傷着,你說他故意的吧,他又數次差點就被傷及要害了。

打鬥方式實在很迷。

到後面,鄭北甚至還唱起了戲。

“人生在世如春夢,且自開懷飲幾盅。”

戲腔一開,他揮刀的姿勢也變得風流婉轉起來,仿佛真的化身為那醉酒的貴妃。

葛曼曼被他圓潤清亮的戲腔震得頭皮一麻,全身跟過電似的顫栗起來。

小說裏寫男主耳濡目染之下對戲曲頗為了解,也擅長唱戲,心情好的時候還會時不時來上一段。

但看小說和親眼目睹的感受是大不一樣的。

唱戲時的鄭北,仿佛戲臺上的絕世名伶,風華絕代,自帶高光,亮眼得讓人移不開視線。

“綠柳枝灑甘露三千界上,好似我散天花紛落十方!”

鄭北顯然已經醉意上頭了,上一句還是《貴妃醉酒》,下一句就成了《天女散花》,将各曲戲目裏的詞兒串在一起,肆意随性地發揮着。

葛曼曼:這不就像平時唱歌忘了詞兒,然後無縫銜接下一首的她嗎?

一面唱戲一面舞刀的鄭北已然成了全場的主角,時而哀怨,時而潇灑,時而婉轉,時而豪放……

認真對招的曹森和他的畫風格格不入,仿佛在另一個圖層,被動淪為了他的背景板。

他幹脆停了下來,收回軟劍,将其重新扣回手腕上,像是一個護腕。

站到一旁,沉默且專注地盯着鄭北的一舉一動,一招一式。

外行将鄭北當熱鬧看,覺得他唱得好,舞得漂亮。

但內行的曹森卻看出了鄭北那些招式的不俗之處。

更令他心驚的是,鄭北舞出來的這些招式,他此前從未見過,也就是說,這些招式很可能是鄭北在醉酒後自創出來的!

曹潭問:“二郎,鄭捕頭這是怎麽了?”

曹森惜字如金:“他頓悟了。”

葛曼曼:不愧是男主,喝了酒跟人打一架,還給他打頓悟了。

戲曲落,刀勢歇,酣暢淋漓瘋了一場的鄭北徹底醉了,直接倒在地上昏睡了過去。

曹潭命人将他擡去客房,好生照料着。

看完熱鬧,趁着沒被人發現,葛曼曼趕緊拉着春芳回自個院裏了。

前頭宴席結束,曹潭也是滿身酒氣,被管家扶着往秋香院去。

他看起來醉得不行,但其實心裏還清醒着,想着待會兒進了葛曼曼的屋,就裝醉睡過去。

至于以後,反正他後院那麽多女人,總歸有不去秋香院的由頭。

誰知走到一半,被六姨娘的丫鬟海棠截住了。

“老爺,您去看看我們娘子吧,她今日吐得厲害,從早上到現在都沒能吃下去什麽東西,我說去請大夫來,娘子說請大夫來又有什麽用。

“又說今日是老爺的大喜之日,不讓我拿這事來打擾您,可是我實在不忍心娘子繼續受苦,只得大着膽子來請您了。

“娘子若是見了您,定會歡喜,這一歡喜,說不定胃口就開了。”

曹潭:“娘子一天沒吃飯,怎麽現在才來報我?走,我這就去看你們娘子。”

得知曹潭去了六姨娘那兒,葛曼曼面上失落,心裏卻是松了口氣。

雖然她早就為今晚做好了準備,迷煙蠟燭、安眠藥、一滴醉等等都放在儲物戒裏最方便拿到的位置,随時可以給曹潭用上。

但他直接不來了,那不是更省心嗎?

洗漱完,葛曼曼以不習慣屋裏有人為由,将春芳和幾個小丫頭都遣了出去,關上外間的門窗,放下月洞門的紗幔,輕聲道:“出來吧。”

躲在屏風後的葛松走了出來。

他吃完席就早早帶着小荷離開了,而後又悄悄潛了回來,躲在了她屋裏。

這是她事先吩咐過的。

原本她是想着初來乍到,還是小心謹慎一些為好,就讓葛松夜裏來保護她。

事實證明她的擔心沒有錯,嫁進來的第一晚就有人給她下毒,難保晚上沒有人趁她熟睡了摸進來對她不利,所以還是讓葛松在旁邊守着吧。

反正他是機器人,又不用睡覺,不用白不用。

她這個主子歇息了,底下的一幹丫鬟婆子也都回了自個屋。

春芳身為大丫鬟,享受的是獨居一室的待遇,屋子不大,但桌椅床榻等家具一應俱全,甚至還有個梳妝臺。

她在銅鏡前坐下來,摘掉了耳墜,拿下了發簪,而後将帕子在熱水裏浸濕了擰幹,覆在臉上。

過了會兒,她将帕子拿下來,看着鏡子裏的自己,從臉上撕下來了一張薄如蟬翼的面具。

面具下的那張臉慢慢顯露出來,半邊俊美如玉,半邊醜陋如鬼,赫然是二當家仇遠。

人皮面具不透氣,戴在臉上皮膚悶久了,難免有些癢,仔細看,他完好的那半邊臉上,甚至還出了些紅點。

仇遠忍着沒有撓,從抽屜裏拿出一個小小的白瓷罐子,沾了藥膏抹在臉上。

那老鴨湯葛曼曼竟然沒有喝,浪費了他好不容易得來的一包迷魂藥。

喝下迷魂藥的人,會如同被迷了魂一般,任人擺布,問什麽就答什麽。

他本想用這藥,問出葛曼曼的底細,讓她将所有的秘密都吐露出來。

誰知她卻躲開了。

她是真的不想喝那湯,還是看出了什麽?

迷魂藥融在老鴨湯裏,根本看不出什麽來,味道更是被鴨湯給掩蓋,葛曼曼如何能發現?

難道說,她手裏除了手槍、打火機那等奇物之外,還有什麽可以測毒的寶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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