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守寡03
守寡03
曹潭一回到前院, 曹鑫就迎了過來,“爹,如何?那個倪七解決了嗎?”
昨天賭坊被逼得關門, 本應該屍沉江底的倪七死而複生,他不得已将事情跟父親彙報了, 父親便說會讓二弟出手。
以二弟的身手,要解決那個倪七還不是易如反掌?
于是他很放心地去處理其它事務了, 畢竟他手底下管着那麽多生意, 每天都很忙, 沒空一直待在府裏等結果。
今天他提前處理完了手頭的事, 便直奔父親這裏, 想知道結果。
雖然他清楚二弟的實力,但沒聽到确切的消息之前, 總歸還是有些不放心。
結果問完這話, 就見父親眼神陰冷地掃過來,接着揚手就将手裏的佛珠摔在了他臉上。
曹鑫猝不及防挨了這一下,又疼又震驚, 捂着臉難以置信地看着父親, “爹?”
曹潭走到上首坐下, 撣了撣衣袍, 一開口便石破天驚:“二郎到現在還沒回來。”
曹鑫這下顧不得疼了,脫口而出:“怎麽會?以二弟的實力,要解決一個倪七,不該耽擱到現在啊。”
曹潭面沉如水:“二郎辦完事後從不在外逗留, 第一時間就會回到我身邊, 這次都過去一天一夜了,還不見他的人影, 只有一種可能,二郎已經出事了,所以回不來。”
這話一出,曹鑫心裏不由得咯噔一下,“難不成那倪七,實力比二弟還要強?”
若果真如此的話,那他們這次是踢到鐵板了。
不,準确來說,倪七就是沖着他們曹家來的!
向來将別人玩弄于鼓掌的曹鑫,還是頭一次體會到被別人當做獵物玩弄的感覺,憤怒的同時,也不由得心生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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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倪七直接對他出手,他怕是早就去見閻王了。
“爹,那現在該怎麽辦?”
曹潭冷哼一聲,“你慌什麽,一個倪七就讓你自亂了陣腳?以後我還怎麽放心将曹家交給你?”
曹鑫低頭應是,表示受教。
又俯下身将那串佛珠撿起來,擦了擦,重新交還給父親。
曹潭接過來,盤在腕上,重重地撚動起來,仿佛撚動的是敵人的人頭。
顯然他的心情并不像他嘴上說的那麽輕松。
“我已經找了你娘,将麻将交給了她,以她的賭技和悟性,不用多久就能将其參透,到時候,那倪七若是再敢來,不留下點兒東西,別想踏出我賭坊的大門。”
他說的“東西”,可不是衣裳玉佩這些身外之物,而是身上的肢體。
曹鑫:“還是爹你有辦法,娘一出手,咱們賭坊要不了多久就能重新開門了。”
曹潭朝他擺了擺手:“行了,你下去吧。”
曹鑫退下了。
曹潭一下一下撚着佛珠,眉頭深深皺了起來。
光是讓姜明珠上桌跟倪七比拼賭技還不夠,萬一姜明珠比不過呢?又或者故意輸給倪七,那賭坊就徹底玩兒完了。
萬勝賭坊是他名下最賺錢的生意,沒有之一,說是日進鬥金也不為過。
也正是靠着賭坊,他才能給某些人設局,将他們手裏的祖宅、鋪子、值錢的器物等變成自己的,才有了今天,才能養得起手底下那些人,才能給上頭的人送“禮”。
所以倪七,必須死!
是夜,曹鑫和仇遠在書房秘密會晤。
曹鑫也不怕丢人,将賭坊關門的前因後果都告訴了仇遠,而後向他求教。
“遠弟,你可有什麽法子,能徹底除掉那倪七?”
仇遠:“備筆墨。”
曹潭精神一振,來到書桌後,為他鋪紙研墨。
仇遠拿起筆,懸在雪白的澄心紙上方,閉着眼睛沉思半晌,驀地睜開眼,蘸了墨,一氣呵成地在紙上畫下了一幅畫像。
畫像中的人,赫然是倪良。
曹潭不明所以:“遠弟,你這是?”
仇遠擱下筆,“此人乃是桃花寨匪徒的漏網之魚,殺害人命數十條,在之前的清剿中逃脫,一直暗中躲藏,前些日子他以為風頭已經過去,所以又冒頭了。”
曹潭先是聽得有些迷糊,忽而琢磨過來,眼睛一亮,撫掌一笑:“妙啊!遠弟這一招真是高!
“明日一早,我就拿着這幅畫像去縣尉韓大人府上拜訪,向他禀明此事。韓大人手下有上千兵士,掌管着整個武陵縣的安危,若是得知有如此兇險人物在城中流竄,定會出兵捉拿此人!”
關門三日的萬勝賭坊,在一片熱鬧的鞭炮聲中,重新開業了。
葛曼曼聽說後,帶着鄭北重出江湖,來到賭坊。
這一次,竟是曹潭親自來迎:“這位就是倪七郎吧?久仰大名,幸會幸會。”
葛曼曼:“想來您就是曹爺吧?真是聞名不如見面,曹爺風采令晚輩自愧不如啊。”
曹潭:“哈哈哈七郎說笑了,我這個半截身子入土的人,哪兒能比得上你們風華正茂的年輕人呢?”
雙方一番商業互吹後,終于進入了正題。
“七郎,樓上請。”
葛曼曼落後一步,“曹爺請。”
最後還是曹潭走在了前頭,引着一行人來到了從不對外開放的三樓。
包間門打開,葛曼曼就被裏頭奢華的布置晃了下眼,一水的紫檀木家具,華麗又厚重。
上午清澈溫暖的陽光照進來,那些鎏金嵌寶的物件,便流光溢彩起來,散發着金錢的芬芳。
窗邊的榻上,一裹着黑色大氅的女子從茶杯裏擡起頭來,瞧着四十出頭,面容已不再年輕,一雙眼睛卻漆黑有神,有種獨特的氣質。
葛曼曼想,這大概就是曹夫人了。
曹鑫給她介紹道:“七郎,這是賤內,不是我自誇,我夫人的賭技可是出了名的高,以前還賭得那些賭坊不敢讓她進門。
“她也喜歡玩兒麻将,奈何我和家裏那幾個不成器的小子都不是她的對手,聽說你是麻将一道的高手,這不,就央着我要來跟你玩幾把。”
說話時看着曹夫人,一臉的無奈寵溺,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對夫人多麽深情呢。
葛曼曼朝曹夫人拱手作揖:“晚輩倪良,見過夫人。”
曹夫人起身往麻将桌走去,“行了,別整那些虛的了,既然人到齊了,那就開始吧。”
葛曼曼和鄭北,曹夫人和扮成春芳的仇遠,四人在麻将桌邊坐了下來。
牌局開始,仇遠發現,倪良的牌風很是熟悉,和葛曼曼的很像。
其實第一回跟倪良打牌,他就察覺了,但是後面幾天倪良的牌風又變了,像是換了個人,所以他只以為是此人牌風多變,偶然和葛曼曼的牌風撞了。
但是今天,他着意觀察了一番,倪良的牌風,又變回了最開始的模樣。
如果不擡頭看他的臉,他會以為坐在自己對面的人是葛曼曼。
難不成,此人竟是葛曼曼易容扮成的?
仇遠看了下他的手,那雙手修長寬大,骨節分明,明顯是男子的手,難道葛曼曼還能将手也易容了?
葛曼曼察覺到對面春芳的目光,擡頭看了她一眼,目露疑惑。
春芳朝她淺淺一笑,表示沒事,低頭看牌去了。
牌打到一半,葛曼曼這邊胡牌的次數多些,但也沒有多多少,不像之前那樣形成壓倒性的贏面。
在一旁看牌的曹潭看到這個結果,心下頗為滿意。
他擡手招來一名侍女,讓她去取些茶點來。
牌桌邊的四人,每個人旁邊都立着一張高幾,高幾像一張小桌子,侍女将上面的冷茶換了下去,又擺上剛出鍋的熱騰騰的點心。
輪到曹夫人這邊時,侍女一不小心将手裏的茶潑了,有大半都撒在了曹夫人身上。
曹夫人還沒怎麽樣,曹潭就發怒了,“你怎麽做事的?”
侍女吓得臉都白了,“奴,奴婢不是故意的……”聲音都在發顫。
曹夫人:“行了,什麽大不了的事,也值得你跟一個小丫頭計較,我去換身衣裳,你們喝喝茶吃吃點心,不許偷看我的牌,待會兒我回來要接着打的。”
說着将面前的牌面朝下放倒了。
侍女忙道:“夫人,奴婢帶您去吧。”
曹夫人點了點頭。
侍女帶着曹夫人進了一間屋子,這屋子是曹鑫用來安置女郎t的,他雖沒成家,但來往的女人着實不少,隔三差五地就會換一個。
不過他出手也大方,這屋子裏的布置十分雅致華麗,光是衣櫃就占據了一整面牆,櫃子裏是都是時興的衣裳,從裏到外都有。
上一個人穿過的衣裳,絕不會留給下一個人,侍女都會定期更換清理。
侍女找出一套适合曹夫人穿的衣裳,捧到她面前。
在曹夫人換好衣裳後,侍女從懷裏拿出一封信遞到她面前,“夫人,這是倪良讓我交給您的。”
曹夫人頓時便明白過來:“先前你打翻茶水弄濕我的衣裳,就是為了引我到這裏來,好将這封信交給我吧?”
侍女,實則是葛松欠身道:“抱歉夫人,用這種方式将您引過來。”
曹夫人擺了擺手,拆開信封,打開信看了起來。
“曹夫人,準确來說,我應當稱呼您為姜娘子,為表誠心,我先告訴您我的真實身份吧,倪良只是我的化名,我真名叫葛曼曼,您或許聽說過我,我是曹潭幾個月前納進門的小妾。
“看到這裏您估計會很疑惑,我為何要這麽做?我的目的很簡單,就是為了見您一面,說得更直白一點,是為了見到您,和您聯手扳倒曹潭。
“一開始進入曹家,我就是抱着這個目的,實不相瞞,在曹家的這幾個月,我沒少打探您的消息,對您的過往我也大致有幾分了解。
“如果這一點冒犯到了您,我向您道歉,并送上賠禮(看完信後我的人會将賠禮交給您)。
“如果您和我有着同樣的目的,那便皆大歡喜,我們可以聯手,稍後回到牌桌,您搖骰子時搖出大的點數,便表示您願意和我聯手。
“如果您沒有想過扳倒曹潭,那就當做沒有看過這封信吧。”
曹夫人将這封信看了兩遍,心頭的波瀾依舊沒有平息。
葛松伸出手:“夫人,将信給我吧,我來銷毀。”
曹夫人将信遞給了他,然後就看見葛松将信團成團塞進了嘴裏。
她張了張嘴,到底還是沒有說什麽。
的确,這樣才是最保險的。
葛松又從懷裏拿出一只雕刻成麻将的小玉盒,玉盒是抽拉式的,抽出來,裏頭有一顆圓滾滾的乳白色藥丸。
是葛曼曼近日抽出來的回春丸。
“這是回春丸,服下去後可溫養身體,消除病痛,是我家主人給您的賠禮,同時也是與您合作的誠意。”
葛松将盒子連同藥丸一起遞過去。
曹夫人接過玉盒,那藥丸透着一股沁人心脾的藥香,光是聞一聞,她就感覺身體松快了幾分。
她二話不說,直接将藥丸送入了嘴裏。
葛松有些驚訝,“您就這樣服下了?不怕這是毒藥?”
曹夫人:“便是毒藥我也吃。”
更何況,這還不是毒藥。
藥的效果實在令人震驚,回到包間的這小小一段路,藥力便在體內化作一股暖流,流遍四肢百骸,令她小腹暖融融的,常年冰冷的手腳也暖了起來。
多年前她流産後,身體就壞了,冬日穿再多的衣裳也暖不了,夏天睡覺都要蓋一層薄被。
所以她總是盡可能地多曬太陽。
這次出門,她裏三層外三層地裹了許多件,外面還披了件大氅,就這樣,打牌時手都是涼的。
然而現在,她卻覺得有些熱!
回到牌桌上,曹夫人看了坐在下首的“倪良”一眼,兩人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而後,在新的一輪牌局上,身為嬴家的曹夫人搖骰子,搖出了兩個六點。
這已然是牌桌上的最大點數了。
葛曼曼心道,妥了。
就在這時,包間的門被人暴力破開,一隊官兵闖了進來。
為首之人拿着一張畫像,掃了屋裏的人一眼,便迅速鎖定了葛曼曼,揮手:“将此賊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