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守寡03
守寡03
布置完從曹潭私庫帶回來的那幾樣寶貝後, 葛曼曼就帶着院子裏的一幹丫鬟,去了靜安院。
她的目的有二,一是試探這院子周圍是否藏着她不知道的護衛, 如果有,正好借機摸清楚她們的情況, 如果沒有,那她晚上就可以悄悄過來和曹夫人見面了。
二則是試探曹潭對曹夫人的态度。
她先前以為曹潭對曹夫人是怨恨嫌棄的, 但是當她提出讓曹潭休了曹夫人, 擡她為正室時, 曹潭居然是那樣一個反應。
他似乎對曹夫人很在乎?在乎到甚至有一種偏執?
如果是這樣的話, 那更說明曹夫人有可能掌握t着他的罪證, 也說明她的路子走對了。
到了靜安院,葛曼曼拿出神鋒刀, 刷刷幾下就砍斷了門上層層纏繞的鎖鏈和厚重的鐵鎖, 然後一腳将門給踹開了。
然而就在她要擡腳跨過門檻時,一道身影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擋在了她面前。
來人穿着一身灰藍色的勁裝, 頭發紮成一束高馬尾, 腰間插着短兵器。
一副武者的打扮。
葛曼曼:哇哦, 這就是傳說中的暗衛嗎?
是只有這一個, 還是只出現了這一個?
在這人冒出來之前,她完全沒有察覺到他的存在,說明他的隐匿功夫很高明,說不定還練了那種類似于《龜息功》的功法。
要是能把他們搞過來, 讓他們為自己打工就好了, 她會給他們發放豐厚的薪水的。
僅僅一個照面,她腦子裏就冒出了許多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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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面, 暗衛一臉冷峻地開口了:“七姨娘,沒有老爺的允許,不得擅闖靜安院。”
葛曼曼用看待未來下屬的目光微笑地看着他:“你怎麽知道我沒有老爺的允許?我既然敢來,自然是老爺點頭了的。”
暗衛一板一眼地伸出手:“那就請七姨娘出示一下憑證。”
葛曼曼:還要憑證?
她朝暗衛嫣然一笑,“你過來,我給你。”
她這一笑,鮮妍明媚,猶如百花盛開,對于常年見不到人,更別提是她這種級別的美人的暗衛而言,殺傷力顯然是巨大的。
暗衛明顯愣了下神,不由自主地朝她走近了一步。
結果下一秒——
葛曼曼一記手刀砍在他脖頸上,暗衛“砰”一聲倒在了地上。
暗中旁觀的另外三名護衛:“!!!”
她們彼此間展開了激烈的眼神交流。
暗衛二號:咋辦?咱們要出去攔住她嗎?
暗衛三號:攔什麽攔?這個七姨娘明顯身手不弱,她又是老爺的女人,咱們哪裏好對她動手?先看看,要是情況不對咱們再出手也不遲。
暗衛四號:你們繼續在外面守着,我過去探一下。
她輕飄飄地來到了屋頂,步伐輕盈如貓,站定在曹夫人房間上方的瓦片上,蹲下身,揭開了一片瓦。
屋裏,張媽媽聽見動靜走出來,看見葛曼曼一群人,警惕地問:“你是誰?跑來我們夫人院裏幹什麽?”
葛曼曼笑道:“媽媽不記得我了?之前我還給您送過糕點呢。”
張媽媽一聽她的聲音就想起來了,“你是七姨娘?”
葛曼曼:“是呢,我特意過來看看夫人,順便也給您帶了些好酒好菜。”
春芳提着食盒進屋,将裏頭的一道道菜肴拿出來擺上。
夏蟬從籃子裏拿出一個紅泥小火爐,火爐裏頭燃着炭,她朝裏頭吹了吹,讓木炭燒得更紅火,又往裏頭加了幾塊銀絲炭。
夏冰從籃子裏拿出一壺酒,放在小火爐上溫着,又捧出一只瓦罐,裏頭是熱騰騰的雞湯。
不過一會兒功夫,一桌子好酒好菜就準備齊全了。
張媽媽咽了咽口水,這麽好的一桌酒菜,她好久沒嘗過了,準确來說,是從來沒嘗過。
夏蟬和夏冰兩人一左一右扶着她坐下,給她夾菜倒酒,張媽媽被侍奉得飄飄然,待一杯熱酒下肚,整個人更加找不着北了,一心吃喝,完全想不起來葛曼曼。
葛曼曼來到曹夫人的屋裏,反身把門關上,還給春芳使了個眼色,讓她守在門口。
屋裏,曹夫人對着桌上的麻将研究新的玩法,對于葛曼曼的到來,絲毫沒有表現出驚訝,只淡淡地說了句:“來了。”
葛曼曼兀自走到床邊坐下,二郎腿一翹,仿佛她才是這裏的主人。
開口時更是一派嚣張跋扈:“姜氏,你一沒給老爺誕下子嗣,已經犯了七出之條,二來也年老色衰了,不能繼續服侍老爺了。
“你看,你都被老爺發配到這鳥不拉屎的偏僻小院了,要我是你啊,早就自請下堂了,哪還有臉繼續賴在曹府啊。”
說到這裏,她妩媚做作地撩了下耳邊的碎發,“我如今可是老爺最寵愛的女人,不僅如此,你面前玩的麻将,也是我想出來的,老爺用麻将可是賺了不少銀子呢。”
曹夫人有些驚異地看着她,這葛曼曼和倪良當真是同一個人?差別也太大了。
而且,她這是演的哪一出?
雖然不明白,不過想來她這樣做,定有她的道理,所以曹夫人配合地問:“所以呢?”
葛曼曼:“老爺不想休妻,落得個抛棄糟糠之妻的惡名,所以你自覺點,自己離開,把曹夫人的位置讓出來。”
曹夫人沉默半晌:“這是曹潭讓你來跟我說的?”
葛曼曼把玩了下自己的指甲,“不然呢?”
屋頂上,暗衛四號将底下發生的一切都看在眼裏聽在耳裏,給駐守在外圍的暗衛三號打了幾個手勢。
三號意會,一路飛檐走壁地跑去了前院書房,禀報了曹潭。
當曹潭趕到時,正好聽見葛曼曼在大放厥詞:“像我這麽年輕貌美又能替老爺賺錢的女人,遲早會被老爺扶正,趁着老爺現在對你還有點情分,你自請下堂還能落得一點體面,不然——”
“不然就怎樣?”曹潭陰沉沉地站在門口,眼神冰冷地看着葛曼曼。
“葛氏,你好大的膽子!誰準你到這裏來的?”
葛曼曼一臉慌亂,試圖解釋:“老爺,我……”
曹潭根本不想聽,“出去!以後要是再敢擅闖夫人的院子,別怪我對你不留情面。”
葛曼曼難堪地捂住臉,嗚咽着跑走了。
曹潭走進屋內,面對曹夫人時竟有些氣短的模樣,過了會兒才小心翼翼地道:“怎麽穿得這樣少?若是受寒又要遭罪了。”
當即将外面的皮裘脫下來,披到曹夫人肩頭,還給她攏了攏。
皮裘上還帶着他的體溫,曹夫人感受到時,并不覺得溫暖感動,反而一陣反感。
擡手将皮裘揮到地上,“別在這裏假惺惺了,沒得讓人惡心。”
如今的她可不再是之前身體破敗極度畏寒的她了,服下葛曼曼給她的回春丸後,她的身體一日好過一日,已經不需要再像之前那樣裹成個球了。
曹夫人起身走到堂屋,在桌邊坐下,“媽媽怎的只顧着自己吃?好歹也給我留點兒啊。”
張媽媽有些讪讪,忙從瓦罐裏舀出來一碗雞湯,“留了,留了的,你看,這還有只雞腿呢。”
曹夫人:“媽媽,這是雞屁股。”
醉眼朦胧的張媽媽:“啊?”
曹夫人:“算了,雞屁股就雞屁股吧,好歹也是塊肉。”
端着碗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
張媽媽也是真的醉了,竟沒想着招呼曹潭這個老爺。
主仆倆埋頭吃喝,旁若無人,被冷落忽視的曹潭非但沒有生氣,反而松了口氣。
看阿珠這樣,顯然是沒把葛曼曼的話放在心上。
這樣他就放心了。
葛曼曼跑到一半,捂着臉的手就放了下來,看她臉上,哪裏有絲毫哭泣的痕跡?剛才分明是在演戲。
旁觀了全程的春芳暗自琢磨,葛曼曼這回又想做什麽?
回到院子,葛曼曼來到火盆邊,一把将趴在地毯上烤火睡覺的小花抱起來,坐在貴妃榻上,埋頭在它身上一頓吸。
烤得全身暖呼呼的小貓,簡直就是個熱騰騰的大面包,味道好聞極了,讓她很是上頭。
小花醒着時是非常叛逆活潑的,她輕易抓不住它,但當它處于睡覺模式時,那是要多軟有多軟,簡直是任她為所欲為。
她逮着機會一頓挼,小花也不反抗,還發出舒服的呼嚕聲。
這聲音老治愈了,葛曼曼又變态似地親了它幾十下,俨然化身為了一個親親怪。
春芳等人已經見怪不怪了。
撸着貓,喝着奶茶,吃着小點心,葛曼曼開始複盤在靜安院的那一場戲。
她試探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曹潭竟然真的像是很在乎曹夫人的樣子。
呵呵,如果他的在乎,是謀奪她的家産,是軟禁她十幾年,是一個接一個地娶小妾……那這種在乎,還真是一坨狗屎。
不過他自己似乎并沒有意識到,估計還覺得自己挺深情呢。
至于靜安院的暗衛,她已經将解決法子交給曹夫人了,不知道她看到沒?
吃飽喝足,将曹潭打發走後,曹夫人進了卧室,直奔床頭。
葛曼曼離開前朝她做了個口勢——枕頭。
難不成她在枕頭底下放了東西?
先前她坐在床上時,的确拍了拍她的枕頭。
曹夫人揭開枕頭,發現底下果然藏着一個東西,是一只巴t掌大的布袋。
裏頭有一根手指來長的細燭,一只小瓷瓶,一個兩指寬的小物件,以及一封疊起來的信。
“蠟燭點燃之後可釋放迷煙,讓人不知不覺昏睡過去,小瓷瓶裏的是解藥,提前服下去就能不受迷煙影響。
“如果您答應與我結盟,就在今晚子時點燃蠟燭,到時我會前來與您商談,哦對了,那個漂亮的金屬小物件是打火機,用法是……”
看完信,曹夫人按照信上所寫的方法,使用了打火機。
當看到一簇明黃色的小火苗憑空冒出來時,饒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她,還是驚了一跳,險些将東西扔出去。
當年她也曾跟着父親出過海,在海外見識過不少稀奇古怪的東西,但還從來沒見過這樣一種可以憑空生火的物件。
打火機?聽起來和打火石很像,但比打火石不知要精巧多少。
葛曼曼手裏的珍奇物件還真是不少,麻将、回春丸、迷煙蠟燭、打火機……
她到底是什麽來頭?
不過可以确認的一點是,她對自己沒有惡意,否則也不會将回春丸這樣珍貴的藥丸當做賠禮和誠意送給自己了。
夜深人靜時分,葛曼曼裹着黑色的鬥篷,悄悄來到了靜安院。
看守着院子的四名暗衛都已在迷煙的藥效下昏睡了過去。
上半夜是暗衛一號和二號值守,三號四號則在院子後面的小房子裏休息。
暗衛也是人,自然也是需要休息的,那座小房子就是她們平日裏的栖息點,裏頭比較簡陋,但基本的家具和生活用品都有。
原本子時是她們換班的時間,但是曹夫人點燃了迷煙蠟燭,于是屋頂上的一號,以及樹上的二號,就睡了過去。
得益于常年盤踞屋頂或樹枝這樣的地方,兩人練就了一身站睡和坐睡的本事,倒也沒有從高處掉下來。
而原本就在屋子裏睡覺的三號和四號,自然睡得更沉了。
張媽媽就更不消說,睡得昏天黑地的,鼾聲如雷。
葛曼曼過來時,整個靜安院只有曹夫人一個人還醒着。
“咱們邊吃邊說吧。”葛曼曼将帶來的宵夜放在桌上。
熱騰騰的餃子,金黃酥脆的煎包,油滋滋的羊肉串,另還有一壺溫熱的甜米酒。
這些食物一擺出來,曹夫人一顆心頓時熨帖得不行。
“那我就不客氣了。”夾起一個餃子送進嘴裏,“唔,羊肉餡兒的,好久沒吃上這一口了。”
葛曼曼給兩人各倒了杯米酒,自己拿了根羊肉串撸起來。
曹夫人:“這些年,我無時無刻不想弄死曹潭這個王八蛋,手裏也收集了不少證據,若是能将那些證據公之于衆,夠這個狗東西被砍八百回腦袋了。”
葛曼曼心頭一振,曹夫人手裏果然有曹潭的罪證!
“但是,你知道我這些年為何一直沒有動作,老老實實待在這個院子裏嗎?”
葛曼曼:“那幾個暗衛限制了你的自由?”
曹夫人搖了搖頭:“不全是因為她們,如果我真的想,我多的是法子繞過她們将證據遞出去,真正的原因是,我的孩子在他手裏。”
葛曼曼驚訝:“您的孩子?那他(她)的父親是?”
曹夫人:“雖然不願意承認,但他的父親的确就是曹潭。”
葛曼曼:“可您當初不是——”
怕觸及到曹夫人的傷心事,她将後面的話咽了回去。
曹夫人自己倒是不介意,“當初我的确流産了,但是後來曹潭将我軟禁在這個院子裏,又強迫我跟他做了夫妻。”
她眼神裏流露出深深的厭惡。
葛曼曼:靠!曹潭這個畜生!
曹夫人:“後來我懷孕了,本想将孩子打掉,但是曹潭派人一天十二個時辰跟着我,就連上茅房,都有人在旁邊看着,我沒能打掉那個孩子。”
葛曼曼光是聽着就覺得窒息。
也不知該如何安慰她,畢竟在真實的經歷面前,任何事後的語言都顯得蒼白,于是她給曹夫人夾了個煎包,上面撒了芝麻,聞起來就香。
“嘗嘗這個煎包,很好吃的。”
曹夫人嘗了,原本冷漠的表情融化了,眼裏露出笑來。
“嗯,是很好吃。生下那個孩子後,我看也沒看他一眼,但曹潭沒将他抱走,反而留在了我身邊,也不給他請乳娘,那孩子餓得哇哇大哭,我終究還是沒抗住,給他喂了奶。
“這一喂,就停不下來了,我的目光越來越離不開小寶,小寶是我給他起的乳名,晚上睡覺都不敢睡實了,經常驚醒過來,将手指伸到小寶鼻子下面試探他還有沒有呼吸……
“兩年下來,我對小寶已經徹底沒轍了,甚至還會在心裏給他開脫,他只是個孩子,什麽都不懂,何其無辜?我又怎能将對他父親的怨恨撒在他身上呢?我甚至還因為他,差點就放棄報仇了。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曹潭強行把小寶從我身邊帶走了,他讓我們母子分離,卻又時常來告訴我小寶的近況,說他學會叫爹了,學會自己用勺子吃飯了……”
葛曼曼忍不住爆粗口:“真特麽賤。”
曹夫人笑了:“他可不就是個惡毒的賤人麽。不過也多虧了他這麽賤,他一面作踐傷害我,一面卻又表現得深情,想讓我們回到從前,真是把我當傻子耍。
“他估計以為院子內外都是他的人,我只是一只籠中鳥,逃不出他的手掌心,所以絲毫不避諱我,将他那些見不得人的行徑都告訴了我,可他不知道的是,我将他的那些事,都記了下來。”
葛曼曼撸串的動作停了下來,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曹夫人失笑:“我可以将證據給你,但是在那之前,我得先找回小寶,因為我怕曹潭狗急跳牆,拿小寶的性命來威脅我。”
葛曼曼:“這是應該的,小寶今年多大了?身上可有什麽明顯的特征?我幫你找到他。”
曹夫人:“算算小寶今年也有十八了,他後腰處有一道青色的劍形胎記。”
葛曼曼一聽差點拍桌而起:“竟然這麽巧!之前我不是扮成倪良連續到賭坊去贏錢嗎?曹潭玩不起,派了人去暗殺我,他派去的人就是曹森,他第二個義子,我跟人聯手把他抓住了,審問時發現他後腰處就有你說的胎記!”
曹夫人震驚而起,“原來,曹森就是小寶?是了,曹潭怎麽會将親兒子放到看不着的地方呢?我竟然一直沒想到。”
葛曼曼:“将親生兒子以義子的名義養在身邊,還弄了另外兩個義子給他當擋箭牌,讓人摸不清他的身份,曹潭還真是會玩。
“不過他也是真狠,把親生兒子訓練成殺手,還派他去殺人,難道他就不怕曹森出事嗎?”
曹夫人倒是不意外,“他素來就是這麽狠。既然小寶在你那裏,那我就放心了,等我見到了小寶,我就将曹潭的罪證交給你。”
葛曼曼:“靜安院外有暗衛守着,容我想想怎麽才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帶您出去。”
然而一時半會兒她也想不到什麽好辦法。
跟曹夫人秘密會面容易,但要将她偷渡出重重守衛的曹府,就不是那麽簡單了。
曹夫人:“這麽多年我都忍過來了,也不急在這一時半會兒,等你想到了,再來告訴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