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守寡03

守寡03

縣衙。

鄭北在書架前尋找案卷, 一個衙役跑來告訴他:“鄭哥,韓大人來了,正往兵房去呢。”

鄭北放下手裏的案卷, 拍了拍衙役的肩膀,“謝了, 回頭請你喝酒。”

走到書案前,将用鎮紙壓着的的一張通緝犯畫像拿上, 擡腳往兵房去。

縣衙的規制是仿照朝廷而設的, 朝廷有吏、兵、刑等六部, 縣衙則有相應的六房, 各房的主官為主簿。

韓益身為縣尉, 掌管着武陵縣的上千駐兵,但是他手下士兵的兵器、軍饷等都得從兵房領。

前陣子兵房給駐兵下發了一批過冬物資, 但是他今早接到士兵舉報——本該蓄絲綿的冬衣, 裏頭竟是用蘆花來填充的!

蘆花填充的冬衣,看似充實飽滿,實則只是空有其物, 如何能保暖!

得知這件事後, 韓益哪裏還坐得住?立刻策馬從京郊兵營回了縣城, 要找兵房主簿質問一番。

到了工房門口, 正要踏進去,身後傳來一聲:“韓大人,下官有一事不解,還請大人為下官解惑。”

韓益頭也不回:“沒空。”

鄭北快步走過來, 擋在他面前,t 手裏舉着畫像遞過去,畫像上的通緝犯, 赫然是倪良。

“下官在桃花寨卧底兩年,從未見過此人,韓大人何以說此人是桃花寨的漏網之魚,甚至擅自出兵全城緝捕此人?”

韓益微擡了下眉,語氣傲慢:“你一個小小捕頭,有何資格來質問本官?”

鄭北:“桃花寨的案子是由下官負責,如果當真有漏網之魚,便是下官的失職,下官自然得盡力查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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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間擋在門口,一動不動。

一副韓益若是不能給他一個合理解釋他就不挪步子的架勢。

就在這時,縣令魏铎從屋裏走了出來。

“這件事我也正要問你,鄭北沒有資格,那我可有?”

鄭北忙轉過身,拱手行禮:“縣尊。”

韓益則略顯敷衍地拱了拱手,便放下了,“縣尊自然是有的。”

魏铎:“別杵在門口了,都進來吧。”

将兩人帶到了自己的辦公房。

坐下後,魏铎看向韓益:“桃花寨的幾個頭目,除了卧底的鄭北之外,其餘幾人都被斬首示衆,剩下的人也都被大火燒死了,屍首清點過,數目對得上,那倪良如何就成了桃花寨的漏網之魚?

“為了緝捕他,你還弄出了那麽大的動靜。”

韓益:“縣尊當真要我說出來嗎?”

這話說得蹊跷,鄭北不禁心生疑惑。

魏铎:“有什麽說不得的?”

韓益:“那下官便說了,下官偶然發現,先前在獄中死去的桃花寨二當家仇遠,其實并沒有死,死的只是一名身形和他相似且被易了容的死囚。”

這話一出,魏铎和鄭北俱都感到震驚,只不過兩人震驚的點截然不同。

前者震驚的是,這件事韓益怎會知道?他當初明明做得十分小心謹慎。

而後者,震驚的則是仇遠居然沒有死。

韓益直視着上首的魏铎,“縣衙大牢雖不如京城天牢那麽嚴密牢固,但想逃出去也絕非易事,更何況他還讓隔了好幾個牢房的死囚假扮成他死去,下官不得不懷疑,有人暗中協助了他。”

這話分明是意有所指。

魏铎直白地問:“你是在懷疑我?”

韓益:“下官怎敢?縣尊上任以來,一直都勤政愛民,清正廉潔,整個武陵縣的百姓都将縣尊奉若父母,對您愛戴有加,您怎麽會做出暗中放跑囚犯,還令死囚替死的行徑來呢?”

魏铎:“……”

鄭北原本是絕不會懷疑縣尊的,但韓益這番話,陰陽怪氣得很,隐隐在影射什麽。

韓益:“那個協助仇遠逃跑的人是誰,下官無從得知,也因為這些只是我的猜測,沒有确切的證據,故而沒有透露,只是派人暗中追查仇遠的下落。

“倪良此人憑空冒出來,身形和仇遠相似,且行跡十分可疑,下官懷疑他就是假死越獄的仇遠。”

鄭北險些脫口而出一句“不可能,倪良絕不是仇遠”。

但話到嘴邊他又咽了下去,因為一旦被問到為什麽,他無法給出解釋。

難道他能說,他和倪良是一夥的,知道倪良的真實身份麽?

韓益:“以防走漏消息,下官沒有禀報縣尊,而是迅速調遣了一隊士兵前來抓捕,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将倪良抓到,誰知還是被他給逃了。”

下值後,鄭北依照承諾請那個幫他傳遞消息的衙役,去酒樓吃飯。

其他的衙役得知後,起哄着也要去蹭吃蹭喝,鄭北豪爽地一揮手,“行,都去,人多熱鬧,咱們兄弟好久都沒聚一聚了,趁着這個機會好好地喝一頓。”

衆人一陣歡呼,簇擁着鄭北往酒樓去。

最後,一群衙役都喝得酩酊大醉,鄭北也被人敬了不少酒,腦子有些暈乎,但好歹沒有醉倒。

他叫小厮将喝醉的家夥送回去,自己結了賬,出了酒樓。

剛才的熱鬧瞬間散去,沒剩幾個人的街道空蕩蕩的,擺攤的小販也都開始收拾東西回家了。

放眼望去,屋頂的積雪映照着月光,白皚皚晶瑩瑩。

鄭北雙手枕在腦後,踩着積雪,溜達着往家裏走去。

寒冷的空氣侵襲着他的胸腔,原本有些醉意的腦子被凍得清醒過來,白天韓益的那番話,閃現了出來。

仇遠沒死……衙門裏有人協助他逃跑……那人是誰?

某個獄卒?獄頭?還是……縣尊大人?

種種疑問盤踞在心頭。

驀地,他停了下來,轉了個方向,去了葛家。

翻牆而入,将葛松叫醒,讓他替自己傳個話。

翌日,葛曼曼來到了五味齋,在後院的茶室和鄭北會面。

“仇遠沒死?”聽鄭北說了這個消息後,她故作驚訝。

鄭北神色鄭重地點了點頭,“在這件事上韓益應當不會信口雌黃,你要當心。”

葛曼曼可是造成桃花寨覆滅的罪魁禍首,唯一還活着的仇遠,能不恨她嗎?

“嗯,不過比起我,你才更應該小心。”

鄭北沒在這個問題上糾結,轉移了話題:“你覺得協助仇遠逃跑的人會是誰?”

葛曼曼:“你心裏已經有答案了,不是嗎?”

鄭北沒想到她會這麽敏銳,神情一怔,“難道真的是縣尊?可是怎麽可能?”

葛曼曼:“你尊敬愛戴的縣尊,也有尊敬愛戴的人,那就是他的老師,曾任禮部尚書的杜秋陽。”

鄭北滿心詫異,“你怎麽會知道?”

想到她背後可能隐藏的那方勢力,他又覺得這沒什麽好奇怪的了。

葛曼曼:“這個你就不用管了。你只要知道,仇遠是杜秋陽的孫子,唯一還活在世上的血脈就行了。”

杜秋陽身為禮部尚書,已然是朝中舉足輕重的人物,然而在宦官幹政的情形下,即便是一部尚書,也難擋權勢的傾軋。

杜秋陽被誣陷在科舉中徇私舞弊,科舉是何等大事?一旦沾上舞弊的罪名,那是不死也要脫層皮。

更何況,誣陷他的人本就是沖着他的命去的。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最後杜家被滿門斬首。

魏铎得知消息時悲痛不已,深恨自己人微言輕,無法為恩師洗刷罪名。

在發現仇遠是恩師的孫子,且還活着時,魏铎一陣狂喜,然後狂喜過後,他就陷入了無比的糾結與為難中。

即便知道仇遠犯下了許多惡行,已經不再是曾經那個如玉君子,可他到底是老師唯一活在世上的血脈了啊,魏铎怎麽也無法眼睜睜地看他去死。

經歷了一番道德和良心的掙紮後,他最終還是決定放走仇遠。

至于放走他會引發的後果,就全由他一人來承擔罷。

魏铎的這一番心路歷程,大概除了看過小說的葛曼曼之外,無人知曉了。

鄭北:“韓益發現仇遠沒死,懷疑‘倪良’就是仇遠,這才出兵抓捕‘倪良’,我們之前是不是錯怪他了?”

葛曼曼翻了他一個白眼,“你要不要這麽天真?你真相信他是偶然發現仇遠沒死的嗎?他指不定一開始就知道,只是隐而未發。

“等到曹潭給他送禮,讓他抓‘倪良’,他立刻就意識到這是一個可以拿仇遠沒死來做文章的好機會,這樣一來,他是禮也收了,人也抓了——雖然沒抓到,還拿捏住了縣令。

“一箭三雕,他可真不愧是個箭術高手。”

不過,她更喜歡了,因為韓益的能力越強,他死後她能獲得的點數就越多。

他可要活得長一點兒,起碼不要在曹潭死之前挂掉,不然她會很傷心的。

不過曹潭這邊也快了,已經到了收尾的階段。

只要成功将曹夫人帶出來和曹森見一面,她就能拿到曹潭自爆的一手罪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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