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守寡04
守寡04
葛曼曼走到牆邊, 耳朵貼上去聽隔壁的動靜。
“李潇兒,三年前你故作清高,老子捧着大把的銀子你都不肯見老子一面, 如今可好,叫你落到了老子手裏, 哈哈,你說, 我該拿你怎麽辦才好呢?
“最近我得了幾樣好物, 不如就在你身上試試?”
葛曼曼不知道那“好物”是什麽, 不過聽賈登科不懷好意的語氣, 想也知道不是什麽好東西。
“你別過來, 要是我出了事,縣尊大人不會放過你的……”
“哈哈哈縣尊?他算什麽東西, 再過不久, 這整個武陵縣都會是我姑父的!”
葛曼曼:“?”
隔壁屋裏,賈登科打開桌上的一只盒子,從中取出一樣東西, 向李潇兒介紹。
“這是浣月紗制成的千層紗衣, 足有七層, 每一層都薄如蟬翼, 輕若無物,待你穿上之後,我連你身上有幾顆痣都能瞧得一清二楚。”
李潇兒遭受到了莫大的羞辱。
肚子裏的孩子似乎感應到了她的情緒,竟然第一次出現了胎動。
她撫着肚子, 心裏默念:寶寶, 不怕,娘親不會有事的。
那件紗衣, 她無論如何都不會穿t上。
然而這還沒完。
賈登科又取出一物,“這是我讓人為你打的金腰鏈,特意照着你的腰身來打造的,上頭墜着足足十八顆金鈴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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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腰身”二字時,他加重了語氣,顯然是知道她懷有身孕的,就是故意想看她以孕肚之身戴上這狎昵之物。
“待會兒你穿上紗衣,戴上金腰鏈,跳舞給我看可好?”
他捧着兩樣東西朝她逼近。
李潇兒繞着桌子躲避。
這裏距離門邊有一段距離,她怕自己還沒跑到門邊就被他追上,只能繞着桌子與他周旋,拖延時間。
曼曼離開房間時朝她遞了一個安心的眼神。
不知為何,她就是對她有一股莫名的信心,相信她一定會來救自己,所以她現在需要做的就是等曼曼過來。
賈登科頭大身子小,身體不協調,平衡感也差,繞着桌子追了兩圈就感覺頭暈了,索性停了下來,不再追了。
轉身将盒子裏的最後一樣東西拿出來。
那是一根黑色長鞭,手柄是白玉材質,雕刻的形狀竟是陰-莖。
而黑色的長鞭則像一條長蛇,莫名透着一股淫-邪詭異。
賈登科拿在手裏甩了兩下,鞭子激起了清脆的破空之聲。
“這鞭子是用玄蛇的皮制成,你可知道玄蛇?此蛇的皮有一個妙處,上頭生有許多細小的逆鱗,打在人身上,逆鱗刮過皮膚,初時會痛,但很快就會有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覺升起,讓人欲罷不能。
“潇兒,待你跳完舞,我就用這根鞭子伺候你,可好?”
他的手別有意味地摩挲着鞭子手柄,舌頭舔過嘴唇,黏膩的眼神如有實質般,從李潇兒身上掃過。
李潇兒胃部一陣泛酸,惡心得厲害,再也忍不住,抓起桌上的杯盤盞碟,不斷朝他扔過去。
“你做夢!”
趁他分神,她趕緊朝門口小跑過去。
賈登科施施然踱着步子跟上去,仿佛貓戲老鼠似的,篤定她跑不出去。
事實也果然如此,李潇兒來到門邊,發現門從外面被鎖上了。
她急得拽了兩下,但門板絲毫沒有被撼動。
曼曼呢?她怎麽還沒來?
難道她也出事了?
“潇兒,你跑什麽?怕我吃了你不成?”
賈登科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李潇兒驚悚回頭,差點和貼上來的賈登科撞到了鼻子。
她想跑,他卻伸手一攔,将她困在了門板和他的身體之間。
他用鞭梢挑起她的下巴,“潇兒,趁我現在對你還有點耐心,乖乖地把紗衣換上,腰鏈戴上,不然可別怪我對你用強了。”
李潇兒極力貼着門板,想拉開和他的距離。
其實賈登科長得醜她還能忍受,但是他說話時嘴裏呼出來的臭氣她是真的忍不了,每呼吸一次都感覺自己的鼻子受到了莫大的污染。
然而此時她退無可退,不得不開口哀求:“賈郎君,以往是潇兒不識好歹,您就大人有大量放過我吧?
“我如今年老色衰,又懷着身孕,那樣金貴的衣裳和腰鏈讓我穿戴上,豈不是糟蹋了好東西?”
賈登科哈哈一笑,“潇兒,這你就錯了,你不知道,我最喜歡的就是你這樣身懷有孕的婦人了,玩弄起來別有一番滋味哈哈……”
一陣寒氣從腳底升起,李潇兒憤怒惡心的同時,又感到一陣絕望。
就在這時,身後的門忽然打開了,她猝不及防仰面跌了出去。
然而下一秒,她就落入了一個香軟卻堅實的懷抱中,一只纖細卻有力的手臂攬住了她。
葛曼曼攬抱着她,往旁邊一閃。
撐在門板上的賈登科就沒有這麽好的待遇了,整個人撲了出去。
葛曼曼伸出一只腳,那只腳和腿之間形成了一個“√”一樣的弧度,像接毽子一樣将賈登科勾住了,讓他免于臉着地的下場。
可惜,她并不是為了救他。
因為緊接着她就一擡腿,踢毽子似的将他踢出了走廊,踢出了欄杆。
賈登科整個人呈一道抛物線,從三樓砸了下去。
底下傳來一陣尖叫和驚呼。
葛曼曼收回腳,問懷裏的李潇兒:“你沒事吧?”
李潇兒愣愣地搖頭,“我沒事,曼曼,你怎麽把他扔下去了?要是官府查到你身上可怎麽辦?”
葛曼曼面上猶有怒色:“連你這樣的孕婦都下手,這種渣滓死不足惜。”
又安撫她:“你放心,我已經将賈登科的那個長随收買了,他會知道該怎麽說的。”
剛才她就是跟鵲奴“溝通”花了點時間,這才差點耽誤了救下李潇兒。
韓益從軍營回到城裏,第一時間就來到了教坊司,打算來放松放松。
誰知剛一進門,就看見一個人從天而降,砸在他前面,一灘血從他身下洇了出來。
那人,赫然是他的大外甥,賈登科。
他沒有第一時間上前查看賈登科的情況,而是迅速上了三樓,想抓到兇手。
三樓走廊上立着三個人,一個是他那外甥賈登科的長随,叫鵲奴的。
一個是大着肚子的孕婦,看面容有些熟悉,似乎是曾經百花樓的頭牌,叫潇兒還是潇潇來着。
另一個女子——
當她轉過頭來時,韓益一怔,教坊司何時有此等絕色?
“叮!韓益好感度+20,積分+200”
葛曼曼:“?”
韓益這厮竟是個大色胚!
她心裏忽然有了個主意。
“怎麽回事!”韓益喝問。
鵲奴吓得當即就跪了,結結巴巴地回話:“大,大人,郎君他,他要見潇兒娘子,芸娘将兩位娘子帶來……”
他語無倫次,說了半天還沒到重點。
韓益深深擰眉。
葛曼曼上前行了一禮,面色有幾分驚慌,但又強自鎮定道:“韓大人,還是妾身來說吧。”
韓益看向她,目光透着審視:“你認得我?”
葛曼曼垂首斂目:“妾身葛曼曼,是曹潭的妾室,曾在曹潭的壽宴上遠遠見過大人一面。”
韓益:“嗯,那你來說說。”
葛曼曼深吸一口氣,開口了:“妾身為賈郎君獻舞,跳到一半賈郎君屏退了我和鵲奴,說要和潇兒姐姐單獨說說話,鵲奴将我帶到旁邊的屋子,讓我将剛才沒跳完的舞跳完。
“跳舞時我聽見潇兒姐姐和賈郎君似乎起了争執,潇兒姐姐還喊了聲‘別過來’,我有些擔心,想出來看看是怎麽回事,剛一打開門,就見到賈郎君拿着一根鞭子在追着潇兒姐姐抽打。
“我趕緊上前護住潇兒姐姐,情急之下推了賈郎君一把,誰知賈郎君一不小心掉了下去……”
鵲奴震驚地看向她,這和之前說好的不一樣啊!
這女魔頭給他喂下了毒藥,那毒藥的滋味兒真是讓人生不如死,為了活命,他只好聽從她的吩咐——若有人問起賈登科是怎麽墜樓的,就說他是喝多了自己栽下去的。
結果現在她自己怎麽反而承認了?
李潇兒亦是大吃一驚,不知曼曼為何要這麽做,心裏升起了濃濃的擔憂。
眼前這位可是縣尉韓益,握着整個武陵縣的兵權,而賈登科是他的外甥,曼曼承認是她推的賈登科,豈不是主動将自己送到了韓益手裏?
葛曼曼似乎害怕極了,噗通一聲跪了下來,膝行到韓益腳邊,兩只手抓住他的衣袍下擺。
仰起一張玉凝花媚的臉望着他,淚珠從眼中一顆一顆滾落,似斷了線的水晶珠子般。
“大人,妾身不是故意的,您相信我,妾身沒想過要害死賈郎君,也絕不敢那麽做……”
她哭得絕望又可憐,似一株無助的菟絲草匍匐在他腳邊,滿含希冀的目光投向他,仿佛他是這世間唯一能拯救她的人。
如此絕色美人,如此楚楚動人,即便韓益心冷如鐵,也不由得軟了幾分。
“我信你。”他俯身握住她的手臂,将人從地上扶了起來。
“大人……”葛曼曼感激地低喚了一聲,莺聲婉轉,還想再說些什麽,卻是支撐不住,嬌軀一軟,昏了過去。
韓益下意識将人接住,人一入懷,便如摟了一團軟玉溫香,叫人再難以放手。
他将人打橫抱起,冷厲的目光掃向場中其餘兩人:“賈登科醉酒不慎跌落欄杆,可記住了?”
鵲奴:“!!!”
李潇兒心頭如釋重負,面上卻不敢顯露分毫,只低頭規規矩矩地應道:“是,大人,妾身記住了。”
*
葛曼曼不是裝暈,而是在向韓益哭得梨花帶演戲的過程中,偷偷吃下了一顆安眠藥。
起身時藥效剛好發作,于是完美“暈”了過去。
當她醒來時,并沒有立刻睜眼,而是靜靜感受了下周圍的情況。
身下的床榻很柔軟,被褥絲滑,透着一股淡淡的香氣。
四周很安靜,但她能聽到一些細微的聲音,一種布料拭過武器t的輕微摩擦聲。
鄭北擦拭他那把刀時就會發出這樣的動靜。
是韓益嗎?他在擦拭某種兵器?
這會兒應該已經入夜了,燭火的光芒是昏黃的,和自然的光線帶給眼皮的刺激感很不同。
她裝作才醒來的樣子,發出一聲細微的嘤咛——
她已經試探出來了,韓益就喜歡嬌滴滴這一套。
嬌嬌弱弱地坐起身,茫然地掃了一圈,目光觸及坐在床對面榻上的男人時,葛曼曼下意識瑟縮了一下,揪着被子往床裏頭縮去。
待發現那人是韓益時,她又明顯放松了下來,好似他是被她深深信任的人一般。
韓益雖低頭擦拭着箭矢,但眼角餘光卻是将她的一舉一動都收入了眼底,見狀心裏便仿佛被一根羽毛給輕輕搔過,酥酥麻麻。
“醒了?”他放下手裏的箭矢,走到床邊側身坐了下來。
長臂蜂腰,脊背挺拔,曲着的兩條大長腿即便隔着衣袍,也透出一股崩實如鐵的力量感。
想必一腿掃出去,破壞力驚人。
一只手随意地搭在腿上,另一只手卻是落在了湖綠色的綢緞被面上,輕輕松松就将她圍困在了床榻之間。
葛曼曼羞怯地垂下眸子,身前的手揪緊了被子,“大人,這是何處?”
韓益直勾勾盯着她,從輕顫的眼睫,到秀挺的鼻梁,再到粉潤的嘴唇,覺得當真無一處不合他的心意。
“我的別院。”
葛曼曼鼓起勇氣看向他,一雙春水般的眸子盈盈欲滴,“大人,賈郎君他……”
韓益朝她勾了勾手指,“過來,我告訴你。”
葛曼曼臉紅了,那抹醉人的霞色甚至還蔓延到了脖子,隐入了衣領裏。
韓益眸光霎時暗沉下來,若非怕吓到她,早就長臂一伸将人勾到懷裏了。
不過,等着美人慢慢放松警惕,主動靠近,也是一種樂趣。
葛曼曼看了他一眼,又一眼,終于确認他沒有威脅,小奶貓似的慢慢挪了過去。
結果剛一進入他手臂的範圍,就被他帶入了懷裏,安置在腿上。
葛曼曼嬌呼一聲,手掌抵着他胸膛,掙紮起來。
韓益手臂如鐵緊緊箍着她的腰肢,輕易就将她按了回去,另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臉擡起來。
“大人……”葛曼曼嬌嬌怯怯地望着他,眸光潋滟,似要沁出水來。
韓益指腹一下一年摩挲着她的唇瓣,目光緊緊攫住她,“那小子命大,還活着。”
葛曼曼心裏一驚,從三樓掉下去,賈登科居然沒死?
面上卻是一派驚喜:“真的嗎?太好了。”
見她為賈登科還活着竟這般高興,韓益心裏有些不舒服,話鋒一轉:“不過離死也不遠了,就剩下一口氣吊着,城裏的大夫都束手無策。”
葛曼曼懸着的心放下了,“還活着就好,不然妾身就要背上人命了,以後怕是都無法安心。
“只要還活着,肯定有法子治好的,我娘家有一株五十年的老參,我這就去取來,給賈郎君送去,再向賈大人和賈夫人賠罪……”
說着就要從他身上下去,韓益卻是不讓,“你這一去,怕是沒命回來。我那大嫂愛子如命,你害得賈登科從樓上摔下去,如今成了個只有一口氣的活死人,你說,她見了你會怎麽樣?
“怕是恨不能剝了你的皮,剁了你的肉,讓你給她兒子陪葬。”
他貼在她耳邊,語氣陰森可怖,布滿老繭的手指從她細皮嫩肉的肌膚上寸寸撫過,仿佛在模拟将她剝皮拆肉的場景。
葛曼曼心裏無語,這狗男人一邊吓她一邊占她便宜,真特麽不是東西。
面上卻是吓得不行,嬌軀顫抖着,不自覺地往他懷裏鑽了鑽。
“大人,我,我該怎麽辦?”
她這般舉動着實大大取悅了韓益。
他把玩着她的一只手,美人的手也是極美的,柔弱無骨,光潔如玉,就連指尖都透着粉,讓人牙齒癢癢的,想咬上一口。
面色卻是冷冷的,語氣也滿是不悅。
“那是我夫人的娘家,我舅兄和大嫂人到中年,只得了那麽一個寶貝兒子,如今人被你害成這樣,你說大人我該怎麽辦?”
對于韓益來說,她嫁過人,不是黃花大閨女了,若是表現得太純情,就太假了。
更何況,他的身體明明白白告訴了她,他想要她怎麽做。
于是葛曼曼在他看似冷峻實則如火的注視下,慢慢勾住了他的脖子,“還望大人憐惜妾身,救妾身于水火。”
而後,将唇瓣一點點送上。
韓益等這一刻等了太久了,從她暈倒在他懷裏那一刻就開始了。
如今,終于品嘗到了美人的香唇,他的自制力瞬間崩塌,迫不及待品嘗着她唇舌間的甘甜。
他本以為自己并不重女色,卻原來是沒遇着合心意的,如今終于遇着一個了,他那引以為傲的自制力便成了笑話。
但那又有什麽打緊?
不過一個女人罷了,還是教坊司的女伎,要便要了,于他沒有任何妨礙。
葛曼曼圈着他脖頸的手,移到了他的耳門穴上,只要她運內力于指尖,輕輕按上那麽一下,韓益就會耳鳴頭昏,人事不省。
她探過了,韓益并沒有修習內功,他雖也練武,練的卻是外家功夫。
他可以一腳踹倒一座假山,一箭于百丈外射殺敵人,用的都是外勁。
簡而言之,他只是将本身的力道開發到了極致。
對于內力的可怕之處,他根本無從知曉。
被她點了耳門穴,估計也只會以為自己突然發病了吧?
然而就在她準備動手時,房門被急促地拍響,“大人!大人不好了!曹淼不見了!”
曹淼?他果然在韓益那裏。
箭在弦上,蓄勢待發,卻來了件如此掃興的事,偏偏他還不得不去處理。
韓益緊緊抱着懷中的人,平複了半晌,這才将她放開。
“等我回來。”
留下一句話,他就匆匆離開了。
葛曼曼手指卷起一縷發絲思考着,曹淼不見了,是他自己跑了?還是被誰給救走了?
會是曹森嗎?
得知自己認錯了兒子後,曹夫人并未隐瞞曹森,而是将事實告訴了他,并向他表達了歉意。
曹森:剛認的娘,轉眼就沒了。
“我知道了,我會幫您找到三弟。”
說完這句話,他就飛快消失在了曹夫人面前。
這是葛曼曼事後從曹夫人那裏得知的。
所以才會猜測是曹森救走了曹淼。
到底是不是,回到教坊司就能知道了。
葛曼曼才不會在這座別院乖乖等着韓益回來呢。
魚兒已經上鈎了,她不必再繼續放餌了,等着他自己找上門來就是。
悄悄溜出別院,葛曼曼發現今晚月色很好,清朗皎潔,即便街上沒有燈,也被照得十分明晰。
一陣夜風吹過,她嗅到了風裏送來的陣陣花香。
是櫻花。
她循着香味望過去,發現那一片竟然就是寒鴉寺,寺廟那紅色的外牆格外明顯。
不知道樓娘、長樂她們怎麽樣了?
既然離得不遠,就過去看看吧。
自從進了教坊司,她就沒能出去過。
教坊司中的女伎,除非得到官員召見,或者被客人帶出去,否則是不被允許外出的。
她當然也可以自己偷溜出去,但若是沒能及時趕回來,被發現了,那後果是很嚴重的,會被當做逃奴處置。
她便沒有冒險。
而今天她是被韓益這位縣尉帶出去的,就算回去得晚了,也有韓益擔着,她怕什麽?
葛曼曼提起裙子,朝着寒鴉寺跑去。
8點的速度,讓她變成了風一般的女子,在夜色中快得看不清身影。
對面巷子裏恰巧有更夫經過,目睹一道身影咻的一下就閃過去了,還以為自己遇見了鬼,吓得不輕。
葛曼曼翻過寺廟的圍牆,在夜色下的花海中徜徉了一番,而後摸去了樓娘的屋子。
葛松将樓娘她們安置下來後,去教坊司找了她一趟,跟她彙報了下,還将寒鴉寺的布局地形圖給了她。
所以她雖然是頭一回來,對這裏卻并不陌生,只有一種二次元地圖活生生變幻為三次元實物的驚豔之感。
葛松也太會了,将原本冷清破敗的寺廟打造成了這麽一座花園,放到現代,這裏就是一處絕美的景點,門票起碼得收五十元。
“樓娘,你睡了嗎?”
屋子裏,剛躺下沒多久的樓娘聽見門外葛曼曼的聲音,還以為出現了幻聽,不過還是立刻披衣起身過去開了門。
當看見屋外的娘子時,她喜出望外,“娘子,真的是你!您怎麽半夜過來了?快進來。”
将人拉進屋,又是給她倒茶,又是給她拿吃的。
葛曼曼将手裏拎着的一個大麻袋放下,裏頭裝着她之前抽出來的t十斤紅薯。
“樓娘,你在這裏過得怎麽樣?還适應吧?”
樓娘滿面笑容:“好,好極了,大家也都好。”
葛曼曼将麻袋裏的紅薯往外掏,“有爐子嗎?咱們來烤紅薯吃。”
樓娘:“有的。”她将平時燒茶的一個小爐子拿過來,“不過紅薯是什麽?”
葛曼曼将紅薯遞給她看,“就是這個,這是我偶然得來的一種作物,烤熟了之後軟糯香甜,特別好吃。”
兩人圍坐在小火爐旁邊,邊烤紅薯邊說着話。
“樓娘,袋子裏剩下的紅薯你幫我種下吧,寺廟後面不是有幾畝地嗎?專門分出一塊來種紅薯。
“種植的方法我寫在這本冊子裏了,要是有什麽不懂的,你就去店裏找我大哥,讓他給我傳話。”
樓娘接過她遞來的冊子,翻開看了看,上面不僅詳細寫出了紅薯的種植方法,還配有生動的圖片,即便是小孩兒也能看懂。
她合上冊子,鄭重應下:“娘子放心,我一定好好種。”
葛曼曼又問起:“有春芳的消息了嗎?”
葛松那天來告訴她,說是買下來的一群曹家女眷中,少了個春芳。
她很奇怪,怎麽會獨獨少了春芳呢?
官差來之前,整個曹家都被官兵包圍着,春芳不可能偷跑出去。官差來之後,曹家的女眷都被點了名冊,跟趕羊似的趕到了囚車上,被一齊帶到了官府。
之後所有女眷又被全部送去牙行發賣。
中間并沒有什麽逃跑的機會。
但春芳偏偏就不見了。
葛曼曼讓葛松給樓娘傳話,讓她和其她人幫忙找找,如今已經過去數日,是以她有此一問。
樓娘神色凝重道:“這些天我和紅姑她們在各處悄悄打探,都沒有她的消息,我又和七娘一塊兒去了一趟她的家鄉,也沒找到她。
“臨走前春芳她娘從屋裏沖出來,抓着我的手說,她去年夢見春芳死了,屍體被扔到了湖裏,春芳還跟她說,湖底好冷,她想上來。”
葛曼曼原本在用鐵鉗翻動紅薯,聞言瘆得慌,手一抖,鐵鉗掉在了地上。
“去年……樓娘,你說有沒有可能春芳真的死了?”
樓娘:“不能吧?要是春芳死了,那一直在您身邊伺候的人是誰?總不能是——”
就在這時,窗戶忽然啪啪作響,屋裏的兩人吓了一大跳,驚恐地望向窗戶。
“樓娘,你躲在屋裏偷偷吃啥好吃的呢?香味飄得老遠,饞得老衲都睡不着了。”
樓娘:“……”
真是虛驚一場。
她沒好氣道:“你作死啊,大晚上的來敲我的窗,吓死人知不知道。”
從櫃子裏拿出一包糕點,打開窗丢出去,把人打發了,“快滾回去睡覺,不許再來了。”
轉過身來時,面對葛曼曼古怪揶揄的眼神,樓娘不自在地輕咳一聲,向她解釋:“娘子,他就是寒鴉寺的主持寒鴉。
“不能怪我對他說話這麽不客氣,實在是他那人為老不尊,老不正經,沒有一點身為寺廟主持的操守。
“經常跑來廚房偷吃不說,還老是慫恿長樂她們跟着他幹壞事,長樂、無憂她們多好的孩子啊,來了這裏後都被他帶壞了。”
說起寒鴉她就氣不打一處來。
葛曼曼:“……沒想到寒鴉大師是這樣的人。”
不過發生了寒鴉讨食的這個插曲後,剛才陰森恐怖的氛圍倒是莫名消散了。
葛曼曼:“回頭我跟鄭捕頭說一聲,讓他得空去曹家探一探。”
看看曹家的湖裏,是否真的沉着一具女屍。
如果是的話,那麽自她進入曹家後就在她身邊伺候,在曹家倒臺後又忽然消失的春芳,會是誰呢?
對了,她被擡進曹家的那天晚上,那碗有毒的老鴨湯,裏頭的毒,會不會就是她下的?!
真是細思極恐。
跟樓娘分食了一個紅薯,葛曼曼便去了昙香苑——葛松專門在寺廟裏給她布置的居所。
長樂和無憂也被安排住在這裏,免得她沒來時這裏沒人住顯得冷清。
*
城北一處普普通通的民居。
廚房竈臺上的鐵鍋,忽然憑空浮到了半空中。
乍一看還以為鬧鬼了。
然而再一看,就會發現,那口鐵鍋是被人頂起來的,一個人從竈口裏爬了出來。
雖然臉上沾了些鍋底的黑灰,但還是勉強能辨認出,此人正是曹淼,曹潭那失蹤的第三個義子。
緊跟着另一個人也從竈口裏出來了,不過相比起曹淼的狼狽,他就要顯得從容優雅許多。
那竈臺都被襯得貴氣了起來,仿佛是金玉砌成的一般。
此人正是消失的“春芳”,也就是仇遠。
曹淼喊他:“仇叔,我餓了。”
仇遠:“……我比你也沒大幾歲。”
曹淼:“可你跟我爹是結拜兄弟啊,我不喊你叔難道喊你哥?這不合适吧?”
仇遠:“罷了,随你。”
曹淼:“仇叔,我餓了。”
仇遠太陽穴突突了兩下,面無表情:“忍着,這裏沒什麽可吃的。”
官府來抄家那天,他褪去了春芳的僞裝,恢複成了男身,本想趁亂離開,誰知卻被韓益帶走了,被迫進入了軍營。
不過如此一來倒是讓他陰差陽錯地發現了曹淼的下落。
——原來曹淼被韓益關在了軍營裏。
他便留了下來,籌謀數日,終于将曹淼救了出來,帶着他一路跑回了城,藏進了被官府封住的曹家。
曹家如今空空蕩蕩,一個人都沒有,附近的人也嫌這裏晦氣,避着走,躲在這裏正好。
另外,曹家還藏有一條密道,知道這密道的人寥寥無幾,曹潭為了取得他的信任,将密道的位置告訴了他。
仇遠帶着曹淼在曹家躲藏了一陣子,經由密道來到了這座不起眼的小院。
曹淼摸着肚子四處找了一番,還真一點吃的也沒找着,只好去井邊打了一桶水上來,舀了一瓢水出來咕咚咕咚灌下去,混了個水飽。
喝飽了他就打算去睡覺,卻被仇遠攔了下來。
“仇叔,還有事兒?”
仇遠:“三郎,你不想為你爹報仇嗎?”
曹淼:“不想,我現在只想睡覺。”
仇遠:“……”
要不是曹淼身上有他想要的東西,他才不想跟這個又懶又饞的小子浪費時間!
曹潭這些年掙下的家財,絕不止府裏的那點,大頭被他秘密藏在了某一處。
而去往那個地方的地圖,曹潭找人紋在了曹淼身上。
簡而言之,曹淼身上藏着一幅藏寶圖。
他本打算以報仇之名激起曹淼的仇恨之心,将他掌控在手裏,讓他變成自己的傀儡,再将藏寶圖弄到手。
誰知第一步就失敗了。
“殺父之仇都能不報?三郎,你實在是枉為人子。”
仇遠一臉的失望痛心。
曹淼好奇地看着他:“仇叔,明明是我死了爹,你怎麽一副是你死了爹的模樣?”
仇遠:“……”
此子實在可恨,他真恨不能一拳打在他臉上。
可惜,他打不過他。
想想更可恨了。
曹淼懶洋洋地從他身邊經過,“仇叔,聽我爹說,你之前還忽悠他跟你一起造反,結果你們這造反大業還沒開始呢,我爹就死了。
“雖然你救了我,我很感激你,但是我覺得吧,你這人有點衰,以後你還是離我遠點吧,我還想混吃等死多活幾年呢。”
*
葛曼曼回到教坊司,從李潇兒那裏得知了她暈過去後韓益說的話。
李潇兒還告訴她:“昨天韓大人帶你離開後不久,鄭捕頭就帶着人來查案了。”
葛曼曼:“韓大人不是已經将這件事定性為酒後意外了嗎?官府怎麽還會來人?”
李潇兒:“鄭捕頭向我透露,賈夫人不相信賈登科是醉酒後墜樓的,讓他一定要查出兇手。曼曼,這可如何是好?
“你是為了我才……若到時候真查到你身上,便由我去頂罪吧,畢竟我懷着身孕,即便被問罪,縣尊也會從輕發落。”
葛曼曼:“哪裏就要你去頂罪?放心吧,這件事我會處理好的,你安心養胎便是。”
她的處理辦法就是——造神跡,炒人設。
短短幾天,她就将原本已經不景氣的寒鴉寺,炒成了武陵縣最火熱的寺廟,引得城中的人競相前往,求神拜佛,上香求簽。
得知寒鴉寺十分靈驗後,賈夫人如何坐得住?當即便乘車前往。
到了後卻被告知,主持寒鴉大師一天只接待一位香客,只解一簽。
就算是捐大量香油錢,也無法插隊。
小沙彌雙手合十:“佛祖面前,衆生平等,還請女施主耐心等待。”
越是難見,賈夫人反而越是相信寒鴉大師是高人。
高人都t是難得一見的嘛,要真那麽容易就見到了,或者捐幾百兩的香油錢就能插隊,她反而要生出質疑了。
但偏偏她又實在等不得。
寒鴉寺這邊沒轍,她就從已經拿到號牌的其她香客那裏,花重金買來了號牌。
順利插上了隊,提前見到了寒鴉大師。
見到大師的那一刻,她原本焦躁的心情竟然奇跡般的被撫平了。
很顯然,這是真大師!
隐在幕後的導演葛曼曼:哪有什麽真大師?你的心情之所以得到了極大的緩解,是因為咱點上了從系統裏抽出來的安神香。
那香聞一下,精神安寧。
聞兩下,靈魂淨化。
聞三下,整個人都能得到升華,從內到外都感到安詳。
從禪房裏出來時,賈夫人又變回了從前那個從容鎮定的縣丞夫人,眉眼間甚至還有掩飾不住的笑意,走路都生風。
大師說,她的兒命裏有一劫,只要渡過去了,往後便能長命百歲,封侯拜相,光宗耀祖,為她請封一品诰命!
而渡劫之法,大師也已告訴她了,只要找一八字相合的女子為兒子沖喜,兒子就能醒過來。
她這便回去,将現在的兒媳婦給休了,再找一八字相合的女子,為兒子娶進門來!
到時候,她的兒子将平步青雲,貴不可言,而她,也能母憑子貴,獲得以往想都不敢想的一品诰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