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守寡04
守寡04
晚上, 正是教坊司營業的高峰期。
夜色下,坊內燈火輝煌,內外通明, 恍若一座小型的不夜之城。
裏頭隐約有靡靡的絲竹之聲傳來。
鄭北乘着馬車來到大門口,将葛曼曼帶了出去。
當然, 人不是白白給他帶走的,要讓坊裏的女子出臺, 需得付一筆“紅妝費”, 像葛曼曼這種來的時日不長的新人, 一晚上的紅妝費也要五兩銀子。
壓根兒不是一般人消費得起的。
兩人上了車, 扮成車夫的葛松甩動鞭子, 将馬車趕到了曹家後牆的那條巷子裏。
今晚月黑風高,巷子裏烏漆嘛黑的, 葛曼曼從精致的小挎包裏拿出一顆夜明珠來照明。
這還是之前在曹潭的私庫裏拿的。
鄭北原本還想着帶葛曼曼進去, 誰知她退後幾步,一個助跑,蹬在牆外的一棵大樹上, 三兩下就躍到了牆頭。
“上來啊, 還愣着幹什麽。”
葛曼曼朝他招了招手, 而後徑直跳了下去, 華麗的裙擺在鄭北眼前翩跹而過。
進了曹家,兩人直奔湖邊,來到湖心亭。
葛曼曼将手上挎着的包袱放在石桌上,解開, 拿出裏頭的潛水衣。
不用說, 這自然是抽獎抽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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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也有潛水衣,叫水靠, 是用魚皮等防水材質制成,所以她也不怕鄭北會懷疑這個東西來歷不明。
“你轉過去,我要換上水靠了。”
鄭北眼見她已經開始解腰帶了,忙背過身去。
只是眼睛看不到,耳朵反而變得愈發靈敏了,她換衣裳時的窸窣聲,拆首飾的輕微動靜……都一一鑽進了他的耳朵。
他腦子裏甚至忍不住将那些聲音轉換成相應的畫面……想着想着,他扇了自己一巴t掌,想什麽呢!
曼曼如此坦蕩,敢在距離他這麽近的地方換衣裳,是信任他,他卻這麽龌龊,實在對不住她的這份信任。
葛曼曼聽見“啪”的一聲,“你怎麽了?”
難不成這時候就已經有蚊子了?
鄭北:“沒,沒什麽。”
葛曼曼:“我換好了,你可以轉過來了。”
鄭北這一轉身,呼吸不由得一窒,懷疑自己見到了偷跑上岸的水妖。
那水靠也太不正經了,竟将她的身形包裹得如此……妖嬈。
鼻子一癢,他伸手一摸,發現自己竟然流鼻血了,大窘,又慌忙轉過身去。
慶幸這會兒是夜晚,曼曼在低頭整理衣裳,應該沒注意到他的窘态。
“你怎麽不換上水靠?”葛曼曼整理完換下的衣裳,發現他還背對着自己杵在那兒,整個人奇奇怪怪的。
鄭北:“我不用。”
葛曼曼:“所以你之前都是直接下水的?”那他也太勇了吧。
如今雖然已經三月了,但晚上氣溫還是很低,湖水更是寒涼,一想到他好幾個晚上都孤身在冰冷的湖底潛游,尋找着一具不知道存不存在的女屍,她突然覺得有點對他不住。
她裝作從挎包,實際上是從儲物戒裏拿出那個暖玉手镯,遞過去,“這是暖玉,你帶在身上,好歹能暖和一點。”
她的镯子他自然戴不上去,只能收進懷裏。
鄭北卻擔心一不小心掉了,幹脆從袍子下擺撕下一條布片,将镯子系住,小心翼翼地挂在脖子上,還塞進了衣領裏,寶貝地撫了撫。
感受到玉镯源源不斷傳來的暖意,他全身都燙起來了。
想到這镯子曾與她肌膚相貼,他渾身的血液似乎都沸騰了起來。
這會兒就是叫他去寒潭冰窟底下闖一回,他也沒在怕的。
“走吧,待會兒入了水你就跟在我身後,免得一不小心分開了。”
見他就要這樣跳下湖,葛曼曼叫住了他:“你不換上水靠也就罷了,衣裳鞋子也不脫?”
鄭北:“……不用,免得待會兒還要穿上,麻煩。”
其實是不好意思當着她的面脫衣裳,之前他下水之前都會将外面的衣裳鞋子除下的。
葛曼曼真是服了他,不過轉念一想,男主本就藝高人膽大,只有像她這樣的炮灰才需要謹慎再謹慎,而被光環籠罩的男主,只要不死,那就出不了什麽大事。
兩人先後入了水。
葛曼曼跟着鄭北往底下游去。
身上的潛水衣是全身包裹式的,但并沒有那種讓人不适的緊繃感,反而像一層通透的皮膚貼合在她身上,透氣且保暖。
臉上的面罩也是高科技,她在裏面不僅可以自由呼吸,還能看清周圍的一切。
所以她潛游的姿勢十分的放松舒适,仿佛是來度假游玩一般。
鄭北回頭看了她一眼,得益于她挂在腰間的那顆夜明珠,他清楚地看見了她的一舉一動。
此時的她,仿佛傳說中的鲛人,妖冶,擅水,游動起來是那樣的輕盈絲滑,似乎天生便生活在水裏。
他甚至有種她是從家中偷跑出來,一旦察覺到危險,立馬就會一甩尾巴消失在他面前的錯覺。
于是他一個沖動靠近過去,攬住了她的腰。
葛曼曼:“?”
她打手勢問他:“怎麽了?”
鄭北也打手勢回她:“剛才有什麽東西竄了過去。”
帶着她游了一段距離,這才放開了她。
葛曼曼也沒懷疑他是在騙她。
到了地方,鄭北停了下來,葛曼曼一看,面前矗立着一座山,跟真正的山沒法比,但也不算小了。
鄭北往前指了指,帶着她鑽進了一個隐蔽的山洞裏。
山洞裏也都是水,不過随着兩人的前行,水位明顯在不斷下降。
準确來說,是兩人的位置在不斷升高,這個山洞的走勢是一路斜着往上的。
水位終于到了頂,兩人破水而出,腳踩在了地面上。
葛曼曼本以為鄭北說的那道石門,就在不遠處,誰知他竟是帶着她在石洞中左轉右轉地走了半天。
石洞地形複雜,猶如一座地下迷宮,要不是有鄭北帶着,她鐵定會迷路。
終于,那道石門出現在了她面前。
葛曼曼問出了心底的疑惑:“你之前是怎麽找到這裏的?”
鄭北:“我也不知,走着走着就到這裏了,或許是運氣好吧。”
什麽運氣好,分明是男主光環發揮了作用,藏得這麽深的石門都被你給碰到了。
葛曼曼:“……那這次呢?”
鄭北:“凡走過一遍的路,我都能記住。”
作為一個東南西北都分不清的路癡,葛曼曼對此着實羨慕了。
她上前拍了拍,以她現在的力道,一張石桌也能輕易拍碎,然而這道石門卻是紋絲不動,連道裂縫都沒有。
可見它有多麽深厚。
鄭北對她的大力一無所知,還以為她只是随便拍了拍。
“上次來我找遍了周圍,都沒有找到開啓石門的機關,這一次恐怕也不會有什麽收獲。”
其實葛曼曼有一個簡單粗暴的法子打開這道石門,那就是用削鐵如泥的神鋒刀硬鑿開一個入口。
但她現在穿着光溜溜的水靠,不好憑空将神鋒刀拿出來。
而且,要是石門後藏着寶藏,她總不能當着鄭北的面收起來,事後再來的話,鄭北肯定會懷疑到她身上。
所以就算要用這個笨辦法,也得等鄭北不在的時候。
正當她這麽想着,石門竟然自動打開了!
石門是升降式的,随着它一點點升上去,門後竟然露出了一個人。
那人赫然是曹淼!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葛曼曼立刻竄進去,将曹淼抓在手裏。
曹淼竟也沒有要跑的意思,乖乖被她抓着不動。
這下子,她總算能對曹夫人有個交代了。
葛曼曼問:“你怎麽在這裏?”
曹淼揣着手,懶洋洋地回她:“睡不着,過來看看我爹都給我留了些什麽東西。”
葛曼曼和鄭北一時都有些無語。
不過他的話倒是證實了一件事,這座曹家湖底下的秘密藏寶庫,的确就是曹潭弄出來的。
葛曼曼又問了曹淼不少問題,他倒是也不藏着掖着,問啥說啥,把仇遠賣了個精光。
問完話,葛曼曼和鄭北這才有空打量這間藏寶庫裏的東西。
出乎葛曼曼意料的是,這裏并沒有她想象中的堆成山的金銀財寶,而是堆成山的各種物資。
鹽、鐵、糧食、武器、铠甲……
這些東西不是真金白銀,但比真金白銀可要值錢多了。
都可以裝備起一支小型軍隊了。
曹潭的野心,昭然若揭。
可惜,他大業還沒開始就喪命于老虎嘴下,唯一的親生兒子曹淼,性子卻散漫佛系,一點也沒有要繼承他遺志的想法。
就連這間藏寶庫被她們發現了,他也沒有流露出絲毫緊張惋惜之态。
說起來,她記得劇情裏,仇遠選定鄭北為主公後,向他投誠時獻上了一批軍備物資,幫助鄭北打贏了逐鹿天下的第一戰——
當時有炮灰率軍來攻打武陵縣,鄭北便是用這批物資,臨時組建起了一支軍隊,率領他們打敗了炮灰,順便收繳了炮灰的殘餘勢力。
仇遠獻給鄭北的那批物資,不會就是來自這個藏寶庫吧?
這樣一來,鄭北得到裝備的時間豈不是提前了?
葛曼曼問:“你打算怎麽處理這批物資?”
鄭北:“自然是禀報縣尊,由縣尊來處置。”
葛曼曼:“然後呢?你覺得到時候這批物資會落到誰手上?”
鄭北略一想就明白過來了,一旦這批物資曝光,韓益這個縣尉必定會來争奪。
到那時,他的勢力會進一步擴張,縣令魏铎更加無法挾制住他了。
“看來只能暫時瞞下來。”
兩人當着曹淼的面商量了一番,而後同時看向他,目光裏是明晃晃的警告。
曹淼很識時務地道:“我保證一個字也不說,我要是說出去了,我就是小狗。如果你們實在不放心的話,可以把我看管起來,只要給我一張床,再按時送吃的來就行。”
葛曼曼:“……”
這小子真是曹夫人的孩子?怎麽一點也沒繼承到她身上的優點呢。
不論如何,臨走時她還是從他身上取了一點血。
回去做個DNA檢測,就能清楚了。
馬車回到教坊司,葛曼曼從車上下來。
車上的人,除了鄭北之外,還多了兩個,一個自然就是曹淼,另一個則是經曹淼帶路抓到的仇遠。
仇遠大概怎麽也沒想到,自己會被曹淼給坑了。
目送葛曼曼走進大門,鄭北對趕車的葛松道:“走吧。”
回到住處,葛曼曼t發現自己屋裏竟然點着燈。
一道高大的身影映在窗棂上。
“誰在我屋裏?”
丫鬟答:“韓大人。”
韓益?
那天從別院溜走後,她就沒再見過韓益,這厮該不會是來找她麻煩的吧?
葛曼曼撩開簾子走進去,見韓益手裏拿着本書在看,那是她最近在翻看的一本游記。
他看得津津有味的,還不緊不慢地翻了頁,似乎根本沒察覺她的到來。
真夠裝的。
葛曼曼臉上端起笑容:“大人什麽時候來的?也不提前讓人來說一聲,妾身也好備好酒菜,恭迎大人的到來啊。”
韓益放下書,撩起眼皮冷淡地掃了她一眼,“去哪兒了?”
你以為你是誰?張口就是質問,還查起老娘的行蹤來了。
葛曼曼心裏腹诽,嘴上卻不敢這麽說,“被鄭大人帶去游湖了。”
韓益似笑非笑:“這一游就是兩個時辰,怎麽不幹脆在外面過夜算了,何必還要趕回來呢。”
葛曼曼:“大人說笑了,妾身是教坊司的人,何時出去,何時回來,見什麽人,做什麽,哪裏由得自身?”
韓益沒再盤問了,朝她招手:“過來。”
葛曼曼乖乖走過去,被他拉到了腿上坐着。
還沒坐穩呢,他就像只餓獸一樣朝她的唇咬下來。
是真的咬,她感覺嘴唇都被他咬破皮了。
這死男人屬狗的不成!
葛曼曼用了一股巧勁将他推開,嗔怒道:“大人也太不知憐香惜玉了,都弄疼人家了。”
韓益指腹碾過她的唇,将上頭的血跡揩下來,竟沒用帕子擦去,而是送到嘴裏舔掉了。
葛曼曼:“……”
這男人不僅狗,還很惡心變态。
“去,将這身紗衣換上,跳支舞給我看。”韓益将她放下來,下巴朝桌上的托盤點了點。
托盤裏放着一件薄如煙霧卻又絢爛如霞的紗衣,看着有些眼熟。
葛曼曼将紗衣拿在手裏,終于确定,這就是先前賈登科宣稱特意為李潇兒量身定制的那件浣月紗千層衣。
韓益這厮,竟是将東西昧了下來,要給她用上!
葛曼曼:“大人,妾身累了,要不改日再跳給您看?”
韓益也不生氣,好整以暇地往後一靠,“看來你是不想嫁給我那個外甥了。”
葛曼曼心下一驚,“您這話何意?妾身怎麽聽不懂呢。”
韓益看着她的眼睛:“寒鴉寺近來的那些事,都是你搞出來的吧?三月便有荷花盛開,枯木逢春引來神似鳳凰的神鳥駐足,牆外螞蟻爬出了‘海晏河清’的字樣……這一樁樁一件件,用來糊弄那些愚民倒是夠了,舞到我面前,卻是不夠看。
“你若是聽話,這些事我倒是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然,我明日就帶着一幫手下去将寒鴉寺查抄了,再将裏頭的那一幫子女人拉到軍營充作軍-妓,正好也可以撫慰撫慰我手下的那一幫糙漢。”
葛曼曼怒火中燒,頭一次對一個人産生了如此強烈的殺意。
面上卻是笑得愈發柔媚動人:“妾身跳就是了,大人何必這般吓唬妾身呢。”
拿着紗衣去了屏風後。
韓益把玩着玄蛇鞭,盯着屏風後那道朦胧曼妙的身影,嘴角勾着一抹玩味的笑。
良久,換好紗衣的葛曼曼從屏風後走了出來。
此刻的她,美得連月亮都來捧場,忍不住從雲層後探出了腦袋。
如水的月光從窗棂潛入,落在她身上,月光便好似有了實感,将她周身籠罩住。
讓她在妖嬈魅惑之外,又增添了一股聖潔空靈的氣質。
令人想狠狠侵犯的同時,又想頂禮膜拜。
韓益注視良久,終于動了。
他拿起托盤裏的另一樣東西——黃金腰鏈,大步走到她面前,單膝跪地,将腰鏈系在了她身上。
而後牽住她的手,将她帶到了桌邊,三兩下清掉桌上的東西,只留下一個盛裝杯盞的盤子。
兩手握住她的腰,将她舉起來放到桌上的盤子裏。
葛曼曼赤腳踩在冰涼的盤子裏,心裏有了不好的預感,“大人您這是?”
韓益坐回榻上,“就在盤中跳。”
葛曼曼:“……”
MD,你當老娘是趙飛燕呢,還是一盤菜呢?
韓益一派很好說話的樣子:“不想跳?也行,明日我就——”
葛曼曼深吸一口氣:“妾身跳就是了。”
金玲動,颠倒衆生。
一舞畢,韓益手中把玩的玄蛇鞭,迫不及待出動,卷住她的腰肢,将人帶進懷裏。
低頭,享用這凝脂玉液般的大餐。
葛曼曼的手指似有若無地按在他的耳門穴上:“大人,今晚怕是不大方便。”
韓益早已意-亂-情-迷,過了會兒才反應過來:“怎麽?”
葛曼曼:“妾身來了葵水,這幾日不便伺候大人呢。”
這話猶如一桶冰水兜頭澆下來,淋得韓益驟然僵住了,要上不上,要下不下的,其中難受滋味兒,只有他自己才能體會到了。
葛曼曼趁機從他身上下來,韓益倒是沒有攔她,只是如火的目光始終不曾從她身上離開。
驀地,他笑了,“也好,等你嫁進賈家,成了我的外甥媳婦,到時候再弄起來,想必別有一番滋味。”
葛曼曼:“……”
變态這個詞,她已經說膩了。
他和賈登科不愧是親戚啊,一個喜歡玩-孕婦,一個喜歡玩外甥媳婦。
她真恨不得一腳踹過去踢斷他的脖子。
但現在還不行。
起碼得等跟他有了名分才能弄死他,不然這些日子的努力豈不是白費了?
賈家,小佛堂裏。
賈夫人跪在一個蒲團上,面前擺着一張供桌。
案上倒是沒擺什麽貢品香燭,只立着一只素白的淨瓶,瓶中貯着水,插着一支看似幹枯的枝條。
這枝條是寒鴉大師贈與她的連理枝,将男女雙方的生辰八字擺在連理枝下,若是枝條當場開花了,說明這兩人八字相合。
連理枝開的花越多(最多可開十八朵),就代表兩人的八字越契合,若是能一氣綻開十八朵,那就說明兩人乃是天作之合!
将曹盈這個晦氣兒媳掃地出門後,賈夫人就滿城搜尋門當戶對的未婚适齡姑娘的八字。
八字這個東西是很私密的,一般人很難弄到手,但誰叫賈大人是縣丞呢?
他一聲令下,戶房主簿就帶着一班文員将全縣人的戶籍查閱了一遍,找出了符合條件之人的八字。
前些年,大徵(音同争)的戶籍制度還是很嚴整的,近幾年才漸漸崩了。
所以那些十幾年前出生的女子,八字都還在縣衙的戶房庫房裏好生躺着,雖說落了灰,變成了一地故紙堆,但花點人力還是能找出來的。
于是,這些女子的八字就落在了賈夫人手上。
她一番挑挑揀揀,覺得這個也配不上她的好大兒,那個也配不上,但想到躺在床上的好大兒還需要其中的某位女子來沖喜,她還是挑選了一些出來。
将這些人的八字挨個放到供桌右邊,自家兒子的八字則一直安安穩穩地放在左邊。
“月神娘娘在上,還請娘娘示下,不知這女子可堪與我兒相配?”
連理枝毫無動靜。
賈夫人絲毫不慌,因為她也覺得這女子配不上自家兒子,連理枝不開花也正常。
但是當她将挑選出來的所有八字都放上去請示了一遍,連理枝卻始終都沒有動靜後,她不由得慌了。
甚至懷疑起了連理枝,這枝條怕不是假的?
難道寒鴉大師騙了她?
賈夫人懷着将信将疑的心,擴大了挑選範圍。
這一回,居然有一個人的八字讓連理枝開花了!
賈夫人終于放下心來,“罪過,罪過,月神娘娘,我不該質疑您的,不過這女子也太一般了,哪裏能嫁到我賈家來呢?我得再選一選,選出一個跟我兒是天作之合的來。”
又挑選了一圈,結果最好的那個也只是讓連理枝開了三朵花而已,距離她心目中的“天作之合”還差得遠呢。
就在這時,賈大人走了進來,将一摞生辰八字丢給她,“再看看這些。”
賈夫人挨個擺上供桌,請示了一遍。
其中一份八字甫一擺上去,淨瓶中的連理枝上就次第綻開了一朵朵聖潔的花朵。
一數,足足一十八朵!
賈夫人喜不自禁,連連又拜了好幾下,拿過那張八字一看,臉上的喜色卻是慢慢落了下去。
“葛曼曼,年十六,年紀倒是沒什麽問題,無父無母,只有一兄一妹,住在康平街甜水巷的宅子裏,家裏開了間糕點鋪子……這家世,也太差了,這樣出身的人怎麽配得上我兒呢?
“什麽?竟還嫁過人,給前t不久死了的曹潭當過小妾?現如今是教坊司的女伎?!
“老爺,你是不是弄錯了?這種人,給咱們科兒當洗腳婢都不夠格,如何能夠八擡大轎地娶進門來?這不是讓咱們賈家的門楣蒙羞嗎?”
賈大人:“你以為誰都願意來給科兒沖喜?要找到這麽一個人本就不易,更別說還要八字和科兒契合,你請示了這麽多回,不也只有這葛曼曼的八字讓連理枝花開十八朵嗎?”
賈夫人:“可是……”
賈大人:“別可是了,不過是暫時娶進門來給科兒沖喜罷了,等科兒醒了,她也就沒有什麽價值了,到時候怎麽處置還不是一句話的事兒?
“要我說,這樣的更好,容易拿捏,到時候她即便是一不小心去世了,也沒人能說什麽。”
賈夫人想想覺得自家老爺說的頗有道理,“那就……她了?”
賈大人:“今日已經是最後一天了,我去找縣尊大人除了她的賤籍,你趕快準備起來。”
不過半天功夫,賈家就做完了迎親的所有準備——
其實也就是臨時雇了一個迎親隊伍,再叫下人将府裏裝扮了一番而已。
對待這場娶親,賈家可謂十足地敷衍。
甚至沒有去詢問一下葛曼曼這個當事人的意見。
對此,葛曼曼對這場“克夫之行”,更加的心安理得了。
到了賈家,葛曼曼被要求和大公雞拜了堂,而後被送入了洞房。
賈夫人并不放心讓剛娶進門的沖喜媳婦和兒子單獨待在房間裏,但新婚之夜沒有婆母留在兒子房中的道理,礙于禮數,她只好離開了。
離開前再三吩咐丫鬟:“好生伺候郎君,若是郎君醒了,立刻來報。”
她人一走,葛曼曼就自己揭了蓋頭,看向床上躺着的賈登科。
這一看,再次被醜到了。
在床上躺了這些時日的賈登科,醜得愈發形銷骨立了。
葛曼曼坐到梳妝臺前,自顧自拆解起了發髻首飾。
澄黃锃亮的銅鏡映出了床榻一角,賈登科的手似乎動了動。
可不能讓他醒過來,她立刻将剩下的那1點屬性點加在了克夫光環上。
克夫光環一下子由原來的7點,升為了8點。
葛曼曼看着鏡子裏沉寂下去的那只手,在心裏微微一笑:曼曼我啊,可是專門來克你的呢。
就是不知道賈登科這條賤命,在8點克夫光環的作用下,能堅持幾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