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

“諸星先生，如您所見——這些純白之石，便是本教信仰的來源。”

一邊說着，森教主笑着緩緩打開了保險櫃的門。

厚重的保險櫃內，整整齊齊地堆疊着一堆白色的、約莫有人個拳頭大的光滑石子。森教主小心翼翼地為自己套上手套，撿出其中一塊，道：

“這些神聖的石頭，是我某日在湖邊散步時偶然所獲得的。在見到它們的第一瞬間，我森鷗外便感覺這石頭定能成績一番事業，當即就彙報給了「純白」本部。”

“這裏是橫濱的相對貧窮的動亂地帶，居民們每日為了生存而提心吊膽，這石頭便也不費吹灰之力的推銷了出去。只是幾個月的時間，這附近的人家，每戶都在拜我們「真白教會」呢！”

他摸了摸自己頭發稀疏的頭頂，自豪地吹噓道：“我的信徒們可每日都離不開這些小石頭，他們堅信着這石頭內裏有着神明的存在。連睡覺都要把它放在枕邊……唉，信仰的力量啊！”

“我們的石頭一開始是免費贈送給信徒的。但您也知道，這與神秘挂上邊的東西總是需要充能的嘛。那叫什麽，噢，能量守恒！”

森教主笑道：“因此，信徒們每個月都自願為我們交納一筆充能費用，讓這些‘純白之石’重新充滿能量！呀，這可真是一筆不錯的買賣啊。”

“……不愧是森教主，真是慧眼識珠。”

萊伊擡手戴上了森教主遞來的手套，拿起一塊“純白之石”眯起眼仔細地端詳了起來，但卻觀察不出這石頭有什麽特別之處。

只是塊光滑點的鵝卵石罷了。充能什麽的，不過是無稽之談。

普普通通的，就像是在閑逛時随手撿回來的，然後稍加打磨，再通過純熟的話術将其吹的花裏胡哨。先是免費贈予，後續在騙取到信任後便假意提供“充能服務”，高價騙取大量金錢。

甚至還把這些石頭裝模作樣的鎖在保險箱裏…

萊伊心中嗤笑。

動蕩地區的居民們時極沒有安全感的，也是最容易傾向某種信仰、主動為自己尋求精神支柱的存在。換而言之，也是最好騙的。

——剝削、詐騙，這樣的手段幾乎令人作嘔。

這完全算得上是犯罪行為了。

如果「真白教會」真的是「純白」的下屬存在的話……萊伊心中想。

那麽，他需要重新評估一下「純白」這個神秘組織的危險程度了。這沒準也是一個形似黑衣組織的另一個大型犯罪集團。

……像“森鷗外”一樣，以“文豪”為代號的大型犯罪集團，嗎？

*

【？？？教名是個什麽鬼啊！你也叫淡島千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隔着屏幕都能感覺到主播被人搶了名字的疑惑和問號】

【主播：？你叫淡島千秋，那我叫什麽？？】

【有沒有可能是這樣，t玉山次郎把主播當時忽悠他的「純白」情報，全部都在監獄裏吹了出去，然後被有心之人聽到了，出獄後直接套用冒充，這才建成了這個「真白教會」……？】

【我擦，前面的說的有道理啊！主播當時與玉山那家夥見面，一共也沒洩露多少情報，這全都被人頂替冒充上了！他就不怕「純白」是真的，被人正主找上門來？】

【哈哈哈哈估計是覺得自己就呆在這個小地方發展，應該驚動不了吧。更何況這個「純白」實際也不是什麽大組織，只有主播和小春自己啊

……确實如此。

早在将「純白」隐晦地透露給玉山次郎的時候，淡島千秋就做好了情報洩露的準備——也相當于是借他之口，為自己未來的建立組織計劃而造勢。

只是沒有想到玉山次郎這麽快就進了監獄。而洩露出的情報……又以這樣的方式被自己知道。

淡島千秋在心裏嘆了口氣。

淡島千秋仔細地、再一次地重新回想了一遍先前與玉山次郎的對話，在發現整個交流過程只出現過“森鷗外”，和負責線下的“淡島千秋”後，這才長舒一口氣，心裏又安定又惋惜。

可惜了，早知道就自稱自己是“太宰治”或者“中原中也”了，又少了一個未來可以迫害同僚的機會……

這位“淡島千秋”副教主大叔，見眼前的白發青年一直沉默着不說話，還以為他是被自己與一個大叔同名這件事打擊到了，連忙安慰道：

“教名、‘淡島千秋’只是我的教名而已！這還真是巧啊，沒想到我們居然同名了……在教會內部，森教主不允許我們以本名相稱，你如果十分介意的話，叫我大叔或者副教主就可以了。”

他想了想，又彎腰附到淡島千秋耳邊小聲說：“……雖然不允許在教會內部使用本名，但偷偷告訴你，我的本名叫坂本五郎，可不要告訴別的信徒啊？”

“不要害怕，我知道教會內有一些不錯的地方，我們一起去吃點好東西、聊聊天，好不好？

與那個“森教主”不同，這個副教主看起來人倒是不錯。

……

副教主大叔指的不錯的地方，其實就是教會的後廚房。

森教主本人平日裏便是直接住在這間教會裏的，因此廚房內雇傭了幾個手藝不錯的信徒，每日為自己免費獻上佳肴。

副教主大叔領着淡島千秋踏進廚房大門的時候，那位廚娘正忙碌着準備今日份的晚餐。見了副教主來，她匆匆用圍裙擦了擦手，低頭恭敬的行禮道：“淡島副教主。”

淡島千秋：“……”

總感覺像是在叫自己。

副教主大叔連忙準備上去扶住她：“哎呀，阿姨，都說了你私下還是老樣子叫我五郎不就好了？”

“我們都是這麽多年的老鄰居，您更是看着我長大的。我受過您的恩惠，請您不要——”

“——別說了！你現在可是副教主，我怎麽可以對你不敬呢？”廚娘閃開身呵斥道。

她又在圍裙上擦了擦手，虔誠地從衣襟裏扯出一塊當作吊墜挂在脖子上的白色石頭，嘴裏念念道：“純白之石有靈，森教主在上，請原諒方才對副教主的不敬……”

張了張嘴沒再說話，副教主沉默地放下了自己的手。

“真是造孽啊……”

他小聲地嘆息道。

*

跟着副教主大叔蹭了一會兒飯，淡島千秋便裝出“我感覺很不舒服，可以找個安靜的地方讓我休息一下嗎？”的模樣，成功獲得了副教主大叔的憐惜，與一間只有自己的清淨辦公室。

這間辦公室似乎是副教主大叔的私人辦公室，桌子上疊了一堆瑣碎而又不重要的文件情報。

淡島千秋細細地檢查過了每個角落，确認過沒有監控、監聽等設備後，這才坐下思考起了對策。

這間「真白教會」……也許可以歸他使用。

就目前的情況分析，冒充“森鷗外”之名的森教主無疑就是個騙子，并且似乎還是玉山次郎昔日的獄友之一，這才道聽途說了「純白」的名頭，出來招搖撞騙。

想要收複「真白教會」，在淡島千秋看來是輕而易舉的。本身這便是個冒牌貨，他身為正牌「純白」成員，接收自己的旗下組織不是理所應當的嗎？

一旦收複了教會，就相當于為「純白」這個空殼組織打下了第一步。自己的劇本也将從這裏，開始逐漸變為現實。

但，收複之後怎樣管理倒成了一個大問題。

那個莫名其妙的石頭是肯定不能要了，要重新思考教會的作用。副教主的話，倒看上去人還不錯，應該是個可用之人，但……也不說特別聰明的樣子。

——他需要安插自己的人手。

沉吟片刻，淡島千秋在心裏用精神鏈接戳了戳正遠在美國的小春獨步：“小春、小春？小春在忙嗎？”

不到幾秒鐘，鏈接很快便被接通了。

小春獨步：“……寫作中，有事快講。”

淡島千秋：“呀，大家都是一個人的靈魂分裂的，不要這麽冷淡呀！聽直播間的觀衆老爺們說，你的稿件送去出版了？出版費就全都給一家之主的我保管吧～”

……哪有好久不聯系，一上來就直接找人要錢的？！小春獨步暴怒。

“嘎梆！”

小春獨步手中的鋼筆被他不小心捏碎，他忍着脾氣問道：

“淡島，你這家夥，你知不知道賺錢是件多麽困難的事情？我們現下的這個處境，不如好好攢錢，等到抽出像弗朗西斯先生那樣的人才再好好理財，然後——”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我這邊還有急事，三十分鐘內記得把錢打過來噢？”，淡島千秋笑眯眯地說：“一定要記得全都打來噢？之後我一定雙倍還給你的！”

說完，他幹脆利落地挂掉了鏈接通話。

精神鏈接的那段，只留下面對着挂段鏈接後沉默着無能狂怒的小春獨步。

小春獨步：“……”

小春獨步：“…………”

淡——島——！！！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小春要氣死了哈哈哈哈】

【感覺像是辛苦在外打工賺錢的大哥，被自己家裏蹲的弟弟厚着臉皮借錢的樣子

【大家都是同一個人嘛，借點花花又怎麽樣哈哈哈哈】

【小春媽媽好慘嗚嗚嗚嗚，我笑着哭出了聲哈哈哈哈】

【等等，主播要錢幹什麽？又要抽新卡嗎？別啊，你看看你還剩幾天的生存壽命，可別死了啊！】

【觀衆“茶荼”打賞了一個摩天輪，并留言：不用借錢，我直接打錢給主播！主播可一定要記得還我們小春的錢呀qwq】

“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看着剛剛收到的銀行到賬通知，淡島千秋笑着清點起了自己的財産。

之前直播的打賞費用、還有小春拼命碼字來的錢，差不多足夠淡島千秋抽幾輪“馬甲系統卡池”了。但……如彈幕所說，他的剩餘生存壽命僅剩下了13，如果再不充值，的确相當危險。

可一想到馬甲卡池裏有些人的賺錢能力，淡島千秋便覺得這點小錢便沒什麽大不了的了。一旦把那個人給抽了出來，他以後還缺這一點錢花嗎？

頭頂的系統界面還高高懸挂着【剩餘生存壽命：13天】，但淡島千秋卻幹脆利落地按下了“馬甲抽卡”的按鈕。

按鈕被摁下的那一瞬間，淡島千秋賬戶上的餘額數值飛速下降了起來。不到幾秒鐘的時間，小春獨步這麽久以來攢下的錢便消失殆盡。

【主——播——！！！】

【小——春——的——稿——費——！】

【哈哈哈哈哈哈前面喊“小春的稿費”的真是笑死了哈哈哈】

【要抽卡了要抽卡了是嗎？！第一次趕上現場抽卡，好激動啊！！！】

【主播你不要又作死啊！！前幾次運氣好活下來了，不要自己再上去送啊！老老實實買壽命他不香嗎？】

——是一片金光。

刺眼的、讓人看不清楚的金光。

在新的馬甲核心出現的一瞬間，淡島千秋便察覺到自己的靈魂又被分割出了一部分，飛向了這具剛剛誕生出來的嶄新軀體。

淡島千秋眯起眼睛，極力的去看這個新抽出來的馬甲是誰。

半晌，他卻忍不住笑了起來：“呀，這可真是不巧呀……”

金光散去，卡池中出現的馬甲核心卡牌緩緩地凝聚為人形，露出了其原本的模樣。

烏黑的中長發灑落在臉頰兩側，暗紅色的眼眸中暗含着笑意。一身熟悉的筆挺黑色西裝，以及系在男人脖頸處代表着首領象征的赤紅圍巾——

由于融入了一部分淡島千秋的靈魂，男人看起來神态十分自然輕松。

他微笑着擡起手，輕飄飄地向自己的本體打了個招呼：“你好、啊不，或許應該說好久不見？”

“雖然我現在也是你靈魂中的一部分，但看到自己昔日的上司的殼子怎麽也不問聲好呢？可真是無情啊，t小淡島。”

于是白發青年也學着他的模樣，笑着擡起了手：“确實是好久不見。混合了屬于我的思想的感覺怎麽樣？有沒有感覺惡心的想要吐出來？”

“我還以為可能會是太宰或者弗朗西斯呢，真沒想到會是你呀，森先生……”

這個人是誰，淡島千秋簡直再熟悉不過了。

無數個日夜，他都會回想起那個被推入橫濱海的下午，以及這個人眯眼笑着的可恨模樣，卻沒想到今天如此輕而易舉的就被他抽到——

這個馬甲核心正是原港口mafia首領，真正的森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