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章
第 31 章
比賽即将開始, 老師開始宣布接力賽比賽規則:“跑道為單向道,全長100米,爸爸媽媽分別負責跑完100後, 在終點把接力棒遞給孩子, 最後由孩子從終點到起點, 獨自完成100米的短跑。”
朝簡讓眠眠先做一做熱身,一邊打開小水壺讓她吸幾口,“不用着急,咱們不拿第一也行, 但一定要注意安全, 好不好?”
眠眠點頭, “我會的,媽媽。”
岳竟城把她外面的黑色羽絨服紐扣都扣上,說:“有句話怎麽說的?友誼第一, 比賽第二。”
眠眠應和:“對!”
“接力棒就由我遞給眠眠,親家母,拜托你, 在起點給我們起個好頭。”
“這又讓您給安排上了,”朝莉真笑了笑,緩聲緩氣地說:“您呢, 以前是大學教授,安排課業肯定您拿手,但這裏既不是您的課堂, 咱倆也一般大。”
“我跑得快,”岳老太太補充說明, “您要是在前面讓人追上了,我後面能把您落下的距離拉近。”
“這可說不準, 沒準是我補您拉開的距離呢。”
倆老太太又較上勁了,兩人就“由誰在終點把接力棒遞給眠眠”這個問題,進行了一番慷慨激昂的争論。
“眠眠——”
眠眠“吓”一聲,驚着了。
岳老太太笑得春風化雪,“你說,你是想讓奶奶給你接力棒,還是外婆給你?”
朝莉真和藹可親,“眠眠,你來選,外婆和奶奶聽你的。”
眠眠驚慌失措,為難到原地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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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我不知道……媽媽啊啊啊!!”她一頭撞入朝簡懷裏,實在不願意面對。
“別難為孩子了,在哪都一樣。”段巍心下不舍,摸了摸眠眠的腦袋。
“媽,”岳竟城終于出聲制止,“你們猜拳吧。”
于是兩位老太太開始挺當回事地進行了一次剪刀石頭布,最後,朝莉真女士以出拳勝了岳老太太的剪刀。
朝莉真高興得見牙不見眼。
岳老太太不情不願收回剪刀,“在起跑點也不錯,起個好頭嘛,比什麽都重要。”
那嘴硬的樣兒,那傲嬌的勁兒,簡直和岳竟城如出一轍。
每個參賽者準備就位。
朝簡和岳竟城作為參賽者家屬,被安排在賽場內圈。朝簡說:“其他家庭都是正值壯年的年輕爸媽,咱們這兩位太太都是老胳膊老腿了,跑得過麽?”
岳竟城說:“游戲而已,不妨事。”
朝簡看他一眼,“我是擔心兩位老太太争強好勝,鉚足了勁往前沖,一心要拿第一,可別到時候勉強了自己,勸一勸吧,讓她們盡力而為就可以了。”
岳竟城低頭思索着,兩三步上前。
“媽——”
“放心,”岳老太太的眼神堅定,打斷他,“有媽在,絕不允許咱家的孩子輸在起跑線上!”
岳竟城沉吟不語,擡頭看向站在中段的他的岳母女士,她渾身全是幹勁,已經擺好了火力全開的姿勢,讓人懷疑她助跑兩下就忍不住要起飛。
岳竟城很識相,默默歸位。
朝簡蹦出一句感慨:“還有你辦不到的事啊。”
岳竟城淡淡瞥她,“那怎麽?我還能跟她們幹一架?”
朝簡說:“那不能,你打贏了也不光彩。”
“……”
老師逐一播報了參賽者的身份,特別交代了岳風眠這一組的成員,“陪同岳風眠小朋友參加比賽的,分別是她的奶奶周韻女士,以及她的外婆朝莉真女士,大家掌聲鼓勵——”
延綿不絕的掌聲中,朝莉真女士有點小意見,自己嘀咕:“這老師,憑什麽把外婆放奶奶後面?”
一個哨聲下,比賽開始。
周韻女士身子如同彈弓,緩慢不失優雅地彈射出去了……
朝簡沉思幾秒,“這古典舞的氣韻是一點也不能落下是麽?”
岳竟城舌尖潤了潤幹燥的下唇,說:“別着急,一會兒看看你媽廣場舞的威力。”
周韻女士起步晚了點,但好在她屬于進步快的那一類,慢慢慢慢的,就加快了速度,眼見就要和其他家長持平,讓人感到意外。
很快她抵達中段,胳膊伸出老長,準備把接力棒交給朝莉真。
朝莉真一把抄走接力棒,她一鼓作氣,猛跨了幾個大步,但總感覺後邊兒有一股力不死不休的力在拖住她,她回頭猛一瞧!
周韻還拽着接力棒放不開手。
“親家母你這是幹什麽?松手啊!”
“我松不開呀,松不開!”
“怎麽會松不開?撒手不就完了?”
“你停下別跑了。”
“你快撒手!”
“你別跑!”
“你撒手!”
眠眠:“加油!加油!加油!”
周圍:“……老人家有口氣是真敢拼。”
朝簡都看傻了。
岳竟城輕嘆口氣。
段巍樂呵呵的,“這倆老太太真有意思。”
結果兩人一起抵達終點,把接力棒交給眠眠。
朝莉真一個人承受了兩人份的苦,上氣不接下氣的。
眠眠已經落後別人一小節,她殺氣騰騰,卯足吃奶的力氣,哇哇哇叫就沖了出去,她跑起來虎虎生威,兩條順溜的麻花辮随着風,飛得高高翹起。
眠眠埋頭一個勁往前鑽,鑽着鑽着就不對勁了,她不知不覺偏離了自己的軌道……
朝簡着急大喊:“眠眠,媽媽在這!”
眠眠一擡頭,“吓”了一聲,趕緊跑回去,“媽媽我來了我來了我來了啊啊啊——”
朝簡蹲下來,張開雙臂,做好迎接她的準備,眠眠最後一個沖刺,直直撞入媽媽的懷抱。
朝簡被撞得東倒西歪,整個身子即将要往後仰,她身後的岳竟城站得筆直,用膝蓋撐住了她的後背,垂眼瞧見母女倆抱作一團,岳竟城彎下腰,摸着眠眠的t後腦勺,對上朝簡盈盈笑開的目光。
他趁亂,湊近親了她一口。
“嘿嘿!!這回讓我逮到你們親親了吧!!”男孩鬼鬼祟祟盯了許久,終于讓他逮個現行,他指着這邊哈哈大笑。
朝簡猛地擡手,推開岳竟城的臉。
岳竟城被推得臉一偏,不鹹不淡“啧”一聲。
“媽媽我第一嘛?媽媽我是第一嘛?!”眠眠還處于狀況之外的興奮當中,忽閃着亮晶晶的大眼睛。
朝簡于心不忍,支吾兩聲,從私心方面去肯定她,“眠眠,你在媽媽的心裏,永遠都第一。”
眠眠聽不懂,只知道自己永遠第一,她開始手舞足蹈,大聲歡呼,“耶咦~~比賽第一,友誼第二!!”
朝簡心想你記反了。
難怪這麽拼命。
活動現場滿是人,四周圍此起彼伏的吵嚷聲,大人小孩笑成一片。
遠處的争執聲也在漸近,兩位老太太的嗓門在一片吵鬧當中,頗具貫穿力。
“我讓你撒手撒手,你怎麽就聽不明白呢?”
“我能不明白麽?誰讓你跑得太快,我跟不上!”
“誰讓你跟上了,我要你撒手!”
“我知道要撒手,那我不是有慣性麽?我身上有慣性!”
“那你一開始就撒開不就完了麽?”
“我一開始撒得了不早就撒開了嘛?”
朝簡站起來,嘆着氣感慨一句:“這兩人還真是冤家聚頭了。”
岳竟城說:“我媽平時不這樣。”
朝簡看向他,好勝心起來,“我媽平時也不這樣。”
岳竟城補充,“她一直致力于給自己樹立優雅小老太太的形象,這幾年沒有一次破功。”
朝簡同樣做補充說明,“我媽心胸寬廣,為人和善,跳廣場舞的小老頭個個圍着她轉——”
旁邊,段巍猛地一驚,一陣匪夷所思之後,他郁悶道:“這事我怎麽不知道?你媽到底瞞了我多少個小老頭?”
朝簡嗫嚅着嘴皮子,“沒有,爸,我這是誇張手法。”
岳竟城冷笑,“你看,你一向這樣,為了能吵贏我,什麽鬼話都編得出來。”
朝簡說:“那你非得跟我才吵麽?”
岳竟城淡淡回:“是你非要跟我吵。”
朝簡提了聲:“我是你老婆,希望你可以适當地讓一讓我。”
岳竟城聞言,眯起眼盯着她,然後淺淺吐出一口氣,心甘情願讓自己噤聲,他低頭一瞧,他家的傻妞還陷在拿了第一的綿長餘韻裏,轉起圈圈,樂不可支,婆娑起舞。
真是個傻丫頭,真随她媽。
兩位老太太跑完100米,差點廢去半條命,對于接下來幾個互動項目的興致也去了大半,兩人找了個地方休息,段巍勤勤懇懇,跟上去聽吩咐。
下面幾個游戲都是朝簡偕同岳竟城一起完成,什麽抓尾巴,躲避球,蒙眼捉迷藏,擊鼓傳花。
太陽慢慢西斜,已經來到最後一個游戲。
看字比劃。
老師拿着擴音器大聲喊道:“現在請班上所有的小朋友到中間來,一字排開。”
朝簡想叫眠眠上去,低頭發現眠眠抱着她的大腿,已經困得東倒西歪,她輕聲喊:“眠眠,最後一個游戲了,要不要上去?”
眠眠已經是半夢半醒的迷糊狀态,小脾氣挺大,閉着眼搖晃着身子說不去不去,然後伸長胳膊要抱抱。
朝簡沒辦法,只好把她抱起來,擡頭對孩子爸說:“要不,你去?”
岳竟城作思索狀,再回頭看一眼那二十個還沒他腿長的小豆丁,難得表現出了躊躇的一面。
朝簡說:“參加游戲是可以給眠眠攢積分的,她醒來後要是知道爸爸幫了她這麽大的忙,肯定高興壞了,小家夥平時最愛捧你的場了,這以後不得天天吹你馬屁?”
岳竟城:“……”
朝簡一陣耳邊風,終于把岳竟城吹上了場。
岳竟城混進了一行小豆丁裏面,一擡頭,就對上了對面一排驚詫的視線……他淡定自若,對老師說:“人齊了,麻煩早點開始。”
最好下一秒就結束。
老師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很快恢複狀态,說:“好的,現在咱們開始游戲,第一題,請看小黑板,請小朋友們對着爸爸媽媽做一個可愛的鬼臉。”
場上每個小朋友的鬼臉都醜得別出心裁,非同凡響,對自己的臉精雕細琢起來,絲毫不手軟。
老師小心翼翼地提醒:“岳小朋友,你的鬼臉?”
岳竟城:“沒這方面的經驗,不會。”
老師:“好,那麽下一題,小朋友們對着爸爸媽媽飛吻親親,要很用力的親親哦~~”
每個小朋友果然隔空親得不留餘力,mua起來恨不得把嘴噘折過去。
老師提醒岳小朋親親,“這個您應該有經驗。”
對面朝簡耐心地鼓勵他——你親你快親啊,平時不是挺會親的嘛?我現在讓你親個夠。
岳竟城說:“棄權。”
第三題:比一個充滿愛的心心。
岳竟城:手指關節僵硬,棄權。
第四題:撒嬌。
岳竟城:不符人設,棄權。
老師:“平時不跟老婆撒嬌?”
第五題:誇一誇爸爸或者媽媽。
岳竟城一頓,看向了朝簡,滿腹心思認真想了幾秒鐘,剛要開口。
老師:“好,棄權,下一題。”
岳竟城:“……”
“請小朋友們描述一下自己最擅長的一件事。”
每個小朋友依次發言,基本都在正常人類範圍內。
到了岳竟城,他思考片刻,說:“賺錢吧。”
老師斜過去一眼,“原來不是養雞?”
岳竟城忍了忍,問:“還有題目麽?”
老師一翻本子,說:“游戲結束了,請小朋友各自回到爸爸媽媽身邊,別亂跑哦。”
岳竟城狠狠松了口氣,邊走邊拽了拽領帶。
朝簡眼見他走很近,對他露出了一言難盡的表情。
岳竟城若無其事說:“不用這麽看我,都是我不擅長的題目。”
朝簡說:“你該慶幸,眠眠睡着了。”
“她醒着還用得着我上?”
“那倒是。”
回去的時候,幾個人在幼兒園門口分道。
朝莉真和段巍自己開車回家,岳老太太周韻則讓自家司機送回去。
岳竟城抱着還在睡夢中的眠眠,和朝簡一起往他們停車的地方走,剛上車,岳竟城就接到嚴铮的電話,他心情不好,約他出門喝酒。
岳竟城請示朝簡的意思,等朝簡點頭了,他才應了那邊。
朝簡說:“去打聽打聽情況也好,不然他們兩個這麽僵持着也不是辦法。”
岳竟城先把老婆孩子送九號大院,再驅車前往約定的地點。
朝簡抱着眠眠上了樓,把她放在床上,出來後拿手機給桑聆打電話,走下樓。
電話裏,桑聆的聲音很低迷,有氣無力的。
朝簡問:“你一個人在家?要不要出來走走?”
桑聆猶豫片刻,說:“我去你那吧。”
孫姨剛把飯做好,桑聆就來了,手裏還拎着一袋啤酒,臉色仍是有點蒼白,飯桌上,她光喝酒不吃東西。
朝簡給她夾菜,“我聽師哥說,你們吵架是因為他前女友約你們吃了頓飯?”
桑聆原本捏着罐裝啤酒,愣愣的,聽見這話眼神閃了閃,“那是他們約會過的地方。”
朝簡若有所思地開口:“只是約會過的話,也沒什麽。”
桑聆忽然擡眼看了過去,“你知道她趁着嚴铮走開,跟我說了什麽嗎?”
朝簡一愣。
“她跟我回憶,她跟嚴铮談戀愛的時候有多轟轟烈烈,幹了多少瘋狂的事,她說那是獨屬于他們的青春印記,她說嚴铮身上永遠有她的記憶。”
“她跟我說,在那家餐廳的告白牆上,永遠挂着一張木牌,刻着一句話,是嚴铮拿着小刻刀一筆一劃刻下的字,訴說永遠愛她……”
朝簡覺得呼吸有點壓抑,“她想幹什麽?想和嚴铮重修舊好?”
桑聆搖搖頭,“她知道嚴铮不會跟她在一起,但她不甘心,不願意嚴铮忘掉跟她的記憶,所以硬生生的,非要在我們之間橫插一腳。”
“其實我沒那麽在意嚴铮和她的過去,我早就在高中的時候親眼見證過”她做了個停頓,說:“讓我傷心的是,那晚回到家以後,我氣憤地告訴嚴铮,這女人不安好心,你猜嚴铮怎麽說?”
不知道哪來的一絲寒風,讓朝簡的身子縮了一下,她背抵住椅背,問:“他怎麽說?”
“他說,你別這麽想她,她不是那樣的人。”
重新回想起當時的場景,桑聆有些要窒息,恨得眼睛赤紅。
深夜,孫姨把一樓客房收拾出來,鋪上幹淨枕被,讓桑聆進去休息。
岳竟城回來t的,上樓就看見朝簡盤腿坐在落地窗前,望着樓下花園的小噴泉發呆,他先敲一敲門板,發出點動靜來,提醒她。
朝簡回頭,看見他在門邊立着。
岳竟城走進去,“不睡覺發什麽呆?”
朝簡正拿手撓着腳脖子。
他蹲下撥開她的手,握住她腳踝瞧了一眼,她下手沒輕沒重,腳脖子被她撓出小血點了,他拇指輕蹭了蹭,說:“別抓了,擦點藥。”
朝簡問:“我師哥有沒有說什麽?”
岳竟城在房間的紅木立櫃最底下的抽屜裏,取出小藥箱,翻了半天找出一瓶硬幣大小的薄荷膏,回到朝簡身邊,指尖挖了點膏體,在她腳脖子抹開。
頓時一股清涼的薄荷氣味散開。
他說:“沒怎麽聊,光喝酒了,醉得不省人事。”
朝簡有意見:“你就不能開口問嘛?”
岳竟城擡了一眼,這才注意到她穿着淺色的吊帶睡裙,兩根細細的帶子搭在她潤白的肩上,顯得那件裙子搖搖欲墜,裸露的鎖骨像淺淡的月牙,像兩撇漂亮的鈎子。
他說:“你……”
朝簡:“嗯?”
他眼皮一壓,低聲:“大晚上浪給誰看?”
朝簡拳頭緊握。
他自問自答:“當然是給我看。”
“不要臉。”
“要臉能娶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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