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賣畫書生
第四十七章 賣畫書生
“賣草編蚱蜢, 草編蟋蟀……”“有香甜的烙餅了!”“走過路過都看看,味道純正的自家釀造三十年菊花酒,拿出來應急賤賣……”“人面肖像, 山水風景, 十文一幅畫速來了啊!”
一行三人走着, 聽着路邊絡繹不絕的叫賣吆喝聲, 陳秉江心不在焉的注視着這些,腦中回顧起了整個城內外的結構草圖:
以京城最中心的內皇城為标志,沿着中軸向下的大路一直走,過了內城門就是他們今天的目的地護城河。
那裏其實已經算作城外, 因為外城門只是護城河橋外的一堆荒廢的石頭建築, 平日只有幾個士兵在那裏象征性的設卡站崗,不會被大家在意。只有陳秉江知道,幾日後外城門會被靖勇伯的士兵明晃晃的多加一道防線收取孝敬。
總之, 在內城門和外城門、護城河之間的這片距離中有大片荒涼的空地, 就是陳秉江三人現在聽到的擺攤叫賣的聲音。這裏不像城內到處都是私人搭建起來的後街, 幹淨得過分,因為每日這裏的過往人流都衆多,是塊寶地, 想在這裏擺攤的人反而得給駐守巡查的士兵們繳一筆錢。
久而久之, 護城河橋的這段路兩旁什麽攤位都有了,熱熱鬧鬧, 是除了東市西市外,大家公認的第三個小“市集”。
“哇!有畫畫的哎,大兄你看, 好便宜……”範表妹在家憋了幾天,像是剛從籠中放飛的百靈鳥一樣叽叽喳喳的活潑起來, 拉着範碩就要過去湊熱鬧。
陳秉江不以為意,兄妹倆這會兒沒工夫招待他正好。他走上一塊踏腳的碎磚石上,登高望遠,四處眺望了一下。
從這裏能隐約看到城外官道的遠處,隐隐約約的綠色山野間,遠處小土包似的山坳上有一點紅色,那就是保定侯孫女幾日後會去上香的寺廟。她到時候會順着這條路徑直向前,上完香回來,看到護城河才萌生的歹毒念頭?
陳秉江的視線沿着官道又回到了漆了朱紅色的高大內城門上。
可能她是因為自己勳貴後人的身份才能順利出城的?因為保定侯家和靖勇伯家是老親,所以那些守門的兵攔不住她。但表妹是怎麽出城的?她唯一能攀的關系是康王府,而真假世子案的內情她不知道,除了陳秉江一家四口,外人都以為康王府和靖勇伯府關系很不錯……
陳秉江想到這裏,心突然往下一沉。
表妹能出城門,該t不會是報了他的名字吧。看守城門的人會誤以為他們關系很好所以放行,還是會禀報上去給能當家做主的人?
他沒有忘記,在靖勇伯那邊,康王府可是偷偷送走了假世子一家三口的頭號嫌疑人。在這種不願善罷甘休的狀況下,怎麽可能心大的漏過去專門交待?陳秉江心裏已經傾向了第二種猜測,同時他有了新的想法。
要是靖勇伯為了從表妹這個突然要出城的人身上打開突破口……那肯定會有人跟着她,說不定會有人看到情況!或者,那個救人青年說不定也是靖勇伯安排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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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個腦子啊!”陳秉江懊惱的一拍額頭,他怎麽到現在才想通這個?要是讀檔前就想到的話,說不定還能追查一下。但是讀檔後,他無法容忍表妹再死一次,所以只能思考他能從這個事上得到什麽了。
這一次若是他沒提前揪到決定性證據,只能查得馬馬虎虎,想要将計就計的話——那跟着的人說不定就能當目擊證人,前提是得保證那人不會作僞證。
陳秉江默默在心裏記下來這件事。
“——江表兄,你在那裏愣着幹什麽?快過來呀,肖像畫到你了!”那邊,碧兒表妹站了起來,不依的沖這邊喊着。
“來了來了。”陳秉江的思緒被打斷了,只好先走過去。
在護城河橋上,有一個攤位艱難的支在上面,一個身上布衣洗得發白的書生坐在畫架前,正吹幹面前畫上的墨跡,把兩張肖像畫遞給碧兒表妹和範碩。陳秉江瞄了一眼過去,那是寥寥幾步的簡單肖像畫,抓人神韻卻很精準。
沒等他多看,碧兒已經急性子的把他拉過去,摁坐在畫架前:“哎呀,後面的人還在等着呢,我和大兄的都畫好了,就差江表兄你啦,快坐好!”
“我們平白無故的,畫什麽肖像畫啊?”陳秉江僵硬的坐着,只有嘴還能動,不解的嘟囔問上一句。
他最近對價格很敏感,十文一幅畫放在平時都有點算小貴,近來沒錢買米的這個時間段裏,又有多少人能畫得上這麽一幅畫?就算有人付得起,也不是所有人都會來。這麽算一算,他們三個可不是專門來當了冤大頭嗎?
“你看,他畫得确實好呀。”範表妹不以為意,美滋滋的拿着自己那張畫對光欣賞着,她出來玩當然是要先找新鮮的事物,便随口解釋一句,“……最近外面攤位越來越少,賣的花樣也不多了,突然來一家畫畫的,随便試試嘛。”
陳秉江心中又一動,問那埋頭苦畫的書生:“你在這裏賣畫多久了?”
“有月餘了吧,這是趕考完沒辦法,只能自己湊湊路費……”那書生窘迫的笑了一下。
陳秉江接着問:“那你還打算在這裏擺攤賣畫到什麽時候?路費還差得多嗎?”
少年郎做出一副關心的和煦模樣,那書生聽得心動,以為遇上了大善人,便不加猶豫的把話竹筒倒豆子的都說了:“本來還打算再待一兩月……不是時間長,是真的沒有路費回鄉。我家離得太遠了,近來又買不着糧食,賺不到錢,只能如此。”
他大倒苦水:“每天省吃儉用,還是入不敷出,飯都吃不起了,瞧我這袋青棗,是昨天今天兩天的飯呢。無奈下我只好把價格調高,結果每天畫的人更少了!唉……到了現在,我估摸着,總計還差半貫錢才能攢夠路費呢!”
在書生放畫架的腳邊,果然還有一小布袋青棗,看容量,大概也只有二三十枚,別說當飯吃了,當零嘴吃都吃不夠。
陳秉江表面恍然的連連點着頭,卻沒了後續反應。那書生眼巴巴看着,見他原來只是問問,難掩失落。範表妹掩唇忍笑,白了陳秉江一眼,怪他不該這麽作弄人,便掏出腰間的荷包,從裏面找出一塊大的碎銀子——說是碎銀子,幾乎抵得上是整整一貫錢了。
她把銀子塞給書生,熱心的說:“我表兄跟你開玩笑呢,快拿着,早些回家去吧。這城裏窮苦的人,吃不上飯的人太多了,我們幫不過來,但你一個還是可以幫的!”
陳秉江和範碩對視一眼,都無奈搖搖頭,雖然覺得表妹過于天真,但善心還是可貴的,就不阻止她了。
陳秉江剛才問了書生話的原因是,他想到了……這個書生如果一直在橋上賣畫,接下來不管是什麽,應該都能看到,所以書生也可以當做一個人證……
不對。
陳秉江心裏突然咯噔了一下,好像自己哪裏忽略了什麽東西。
他看向書生那身洗的發白的布衣,仔細端詳他的相貌,又看看他的畫架和地上那袋青棗,最終視線落到書生坐的椅子後面,那鼓鼓囊囊的一大袋東西上。陳秉江心有疑問,就選擇直接問了出來:“這位兄臺,敢問你是……這次科考成績落了榜,所以要回老家的嗎?”
“不然呢?”書生剛才被陳秉江的态度繞了一下,但由于表妹又給了他一塊銀子,所以态度勉強變得溫和,而不是沒好氣的模樣。他感覺陳秉江問了一句廢話。
“那麽我想請教一下……”陳秉江的表情突然變得有點不動聲色了,範碩在一旁狐疑的看着他,表妹也不說話了。因為範家兄妹很熟悉這個樣子的陳秉江,一般都是他有點生氣想要坑人時候的故作淡定。
問題是,這個書生怎麽惹到江表兄(表弟)了嗎?
陳秉江還在面無表情的問:“不知這位兄臺,你所住的地點是在……嗎?”
他報上了那個救人青年所住的小院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