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自盡原因
第五十三章 自盡原因
護城河岸這邊約十步外的下游處, 能隐約聽到那邊的騷亂動靜,就是人影綽綽看得不大清楚。
“……”書生急不可耐的擡頭不斷張望着,搓着手給自己預熱, 怕在這種天氣下水凍僵了身體, 就不好救人了。他來回踱着步, 心中蕩漾又急躁的喃喃自語:“怎麽還不來?他們動作也太慢了!讓他們刁難人……誰真讓他們調戲了?!”
聽說話語氣間大有不滿, 因為書生已經把那位範同知之嫡女當成自己的所有物了——那可是他将來的美妾啊。
尤其是書生所在的這處河岸邊比較偏僻,幾乎沒人,卻又離護城河橋攤位那邊很近,只是轉了一個類似拐角的彎, 他可以看到有一個窈窕纖細的身影攏在雪白色的漂亮大氅中, 被地痞們逼得在河岸邊搖搖欲墜,那副快要哭出來、急需人保護的楚楚可憐姿态朦朦胧胧的,反而更讓書生激動了。
他不以為恥, 反以為榮, 一心只期待的兩眼放光盯着。
突然聽到岸那邊的人們齊齊發出一陣驚呼聲, 伴随着“噗通”一聲,場面混亂起來。有人驚慌的喊起來:“落水了!有人落水了!”
不等那喊起來的人們話音落下,書生在聽到“噗通”的聲響時, 就已經一埋頭紮進水裏, 拼命的往那邊游了過去——他生怕有人搶先一步,搶了他的好姻緣好岳父。
九、十月的天氣天寒地凍的, 水下能凍得人腦子一瞬間徹底清醒了。
書生睜大了眼睛,看到那道身影被河水往自己這邊送來,還在無助的胡亂揮手掙紮着。他伸手一把将人抱個滿懷, 還沒看清姿色就急切的先胡亂一通摸索,這是很害怕美妾跑了, 先占了名分再說。
保定侯孫女這時候還有意識,突然遭人輕薄,下意識就要發出尖叫聲,卻忘了自己是在河中,張口就咕嘟咕嘟咽起了河水,眼看着掙紮更劇烈了,死死抓住書生就要攀着他往上逃命而去。
書生也覺得有些不妙——他雖然會水性,但也不是那種從小在河邊長大的娴熟之人,只是說會游,能救個人罷了。現在那姑娘死死攀住他,倒阻礙了他的手腳發力,有點不好帶人出水,書生只好緊緊摟住人,順着河水将他們帶向書生之前跳下河岸的地方,想借力從淺一點的那岸邊好上去。
意外——卻就在此刻發生了。
書生在水下眼尖的突然看到,不遠處的河岸邊水氣翻湧起來,泥土污濁的遮擋了視線,那像是有人跳進河裏的動靜,而且還不是一個兩個人能制造出的動靜。‘什麽情況?’他疑惑的想着。
下一刻,書生就亡魂大冒,不顧身上拖着的姑娘,轉身就想游着逃走,卻掙脫不能:“……!!!”
悄悄下水的竟然是四五個蒙面黑衣的家夥!一看就是那種大戶人家訓練有素的,專門用來做肮髒事的人,眼睛無神黯淡,沒有一點波動得就像是……就像是殺過人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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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生在電光火石間想到這個形容的時候簡直是腸子都悔青了。他就不該信那貴人的話!這算什麽?不管這群人是誰派來的,現在的場景明顯是要把他們殺人滅口啊!
偏偏書生被一個溺水的人纏着,再使出吃了奶的勁也掙紮不了,逃也逃不遠。在絕望中眼睜睜看着自己被那幾個家夥包圍了。
在河水中待的時間加上心中驚慌,都讓書生幾乎憋不住氣了,但很快他就不需要在意這個問題了——因為那四五個人出手幹脆,一上來就是奔着殺招。他們兩兩一組,團團圍住人後徑直控制住了書生和姑娘,剩下幾人毫不猶豫的伸手掐住了兩人的脖子,竟是要把他們活生生扼斃在水下!
“呃……嗚……!”書生被攥得眼珠暴突,只能從喉嚨裏發出不成調的聲音,到了嘴邊又變成了嗚嗚嚕嚕的水中氣泡,他拍打幾人的動作根本不成樣子,力氣也沒有多少。他一個健壯的成年男性都這樣了,更別提嬌弱的少女了。那姑娘早就失去了意識,被黑衣人死死攥着脖子,沒了最後的反抗能力。
……
岸上。
随着保定侯孫女快要落水的時候,陳秉江就連忙帶着有安擠到了岸邊,沿着河水的方向一路往下游處跑去,搶先準備過去偷偷觀察情況。
藏在人群中的幾個康王府護院一見自家世子爺動了,也不再猶豫,跟着往那邊跑去,遠遠吊着。他們還是盡量暗暗保持擠在人群中,争取不暴露自己。這是陳秉江留的後手,确保他們的安全用的。
“怎麽還不上來?”有安看得緊張死了,一張圓臉上有點發白,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河水。本身想看到水下情況就有些困難,加上水下好像很渾濁,更是什麽都看不清了。
護城河橋那邊的人群也都在伸長着脖子很緊張的盯着水面,要不是聽到有人吆喝“已經有人下水去救人了!”,加上遠處确實傳來了“撲通”“撲通”幾聲,他們早也不再顧忌男女大防,要忍不住去救人了。
“情況好像不大對勁……”陳秉江在河岸邊徘徊,一直眺望着對面,心中生出了幾分不安,他隐隐總覺得灌木叢中好像有人在看這邊。
河對面的形象很奇特,是一處有些弧度的對折形狀,導致在左邊生滿草叢灌木的下游河岸邊可以輕易聽到右邊河岸保定侯孫女落水時的動靜,離的很近,那裏就是他們知曉的書生等候的地點。但兩處河岸卻因為對折的角度,離得越近,越無法互相看到對面的情況。
這個地點的确是精挑細選出來的,偏僻又荒涼,很方便書生藏身,也就意味着……左邊那處下游河岸同樣方便其他人藏身。
陳秉江看不出任何異常,心中的不祥預感卻越來越濃,他沒有逞強繼續往前,而是果斷相信自己的第六感,不着痕的叫住有安看河面:“噓……怎麽樣?看到落水的姑娘了嗎?”
有安被自家世子爺這個突然轉折的若無其事語氣弄得愣了一下,就馬上機靈的焦急起來:“還是沒有,是不是咱們走過頭了,他們都還在這條河段裏呢?”
說着說着圓臉小厮就轉頭折了回去,一邊繼續盯着水面一邊和之前一樣嘟嘟囔囔着。陳秉江沒有t那麽快調頭,因為那樣行動就太異常了,他想提醒到有安的主要原因還是趕緊把潛伏在周圍的自家護院不着痕的叫來。
沒想到,沒等有安走遠去叫人,就另有三四個士兵打扮的人憤怒的一路直奔河邊,脫掉身上的綁腿軍服,毫不猶豫的在陳秉江面前跳下了水。他們一路奔來時,嘴裏都還罵罵咧咧的,氣勢洶洶,活像是要去揍人:“去他xx的,扔鍋都扔到我們頭上了!”“要不是頭兒多心眼注意了一下,還沒發現他們拿我們填窟窿!”
“就算咱們命賤,惹不起他侯府,也不能嫁禍吧?!”“是将軍被瞞着看走眼了!咱們今天就在這裏立個功,把人抓回去給将軍!”
那幾個人什麽都不顧,一副趕着去投胎似的兇惡架勢,下餃子似的下水後,水面下就更渾濁翻湧了。陳秉江:“……”
沒等他回過神,一個面熟的青年就氣喘籲籲跑來,那是範碩表兄的使喚小厮,叫做射禦,氣都沒喘勻的就問:“江哥兒,我家少爺托我來問這邊出什麽事了?剛才有個人去報信,守城門的幾個士兵聽了後突然情緒都很激動,一起過來了……”
他打量了一下河面,有些茫然發懵:“人呢?”
他明明是追着人過來的,怎麽一轉眼不見了?總不能是幾個士兵在這麽短的時間內一起跳河了吧??
下一刻,河水中發出了什麽響動,似乎是有人從對面上岸了。但因為下游處的那處河岸邊灌木叢太多,層層疊疊的遮擋了人的視線,看不清楚那邊上岸的人是誰,又或者上岸了幾個人。但陳秉江憑他的眼力,很篤定的能估算那絕對不是一兩個人的動靜。
而且……眼花間好像還有幾身黑衣一閃而過。
這下子,陳秉江的腦中像是被靈感砸中了似的,猛地通了一下電:“……!”
“你等等——你等等我捋捋!”陳秉江震驚到有點結巴的制止小厮射禦繼續碎碎念,自己深呼吸了一口氣。
突然被一連串信息量這麽大的後續發展砸中,他腦子飛快運轉,震驚的突然間想明白了一些事情:“靖勇伯府……和保定侯府,不是一路人!”
這兩天的種種瑣碎端倪都在他眼前一晃而過:
範表妹出入城的時候是被守城門的靖勇軍士兵暗中監視,保定侯孫女獲取消息的渠道也是他們。康王這兩天去調查的時候,他們大搖大擺跟在後面都不加掩飾了,非常猖獗,好像是故意要讓康王知道,這事和靖勇伯有關似的……去追的時候卻又轉身就跑,不給抓到實證。
還有剛才灌木叢中的危險窺伺感,說自己差點被嫁禍背黑鍋了的這群守城士兵,從河水中上岸後那幾抹一閃而過的黑衣……
如果沒有理清楚頭緒,這就像是靖勇伯的人自己在嫁禍自己似的,但根據那些話和操作,事情不是這樣的!真相應該是保定侯府看似把靖勇伯府當老親在相處,實際上是把他們當槍使,前面利用後面嫁禍!
——那群黑衣人應該是保定侯府的死士!
就像康王和範大人這幾天調查猜測的一樣,保定侯府在知道他們姑娘做的事後,一定會出手幫着掃尾,動用他們暗中的能量。那他們會怎麽做?他們該怎麽做才能把整件事圓過去?
阻止落水事件的出現嗎?顯然不是。
如果是在讓保定侯孫女的心願達成的基礎上,那就只剩一個選擇更加有優勢了——殺人滅口!這才是他們出現在這裏的原因。
只要把跳下水救人的書生和水下的“範表妹”一起殺死在這裏,制造成意外,整個事死無對證,人證物證都沒了,就剩一群被照常追捕的地痞流氓,不成大器。保定侯孫女的願望不就達成了,而且也不用再顧忌她粗糙的毒計手段了嗎?
但上一次存檔時的範表妹和書生為什麽都好端端活下來了?
陳秉江看向了氣喘籲籲滿臉茫然的小厮射禦,眼神轉向了河岸對面,眼神意味深長:“……”
大概就是因為守城士兵們的頭兒聰明,發覺了他們被當槍使,被嫁禍了!他們要是現在不急匆匆趕來阻止,書生和“範表妹”兩人死後,最有嫌疑的人會是誰?保定侯府的嫌疑都比不上這群監視了範家康王府出入城門近半個月的幾個士兵們!
到時候就算是陳秉江聽了,估計也只會覺得這是靖勇伯的報複,他找不到假世子一家三口,就幹脆趁機洩憤幹掉了範家表妹——或者把屍體帶走也制造成失蹤的假象,好逼迫康王府還人的陰謀雲雲。
現在陳秉江想通了機巧處,放下了心,還有空安撫小厮射禦了:“沒事,你就當沒見過他們吧,等回去了我再告訴表兄。”
現在的情況明朗了。
正是保定侯府的人和靖勇伯府的人這會兒不對付,所以書生和表妹上次存檔中才會順利活下來,大概他們對外表現得什麽異常都沒有,守口如瓶,也是因為剛死裏逃生的原因吧,畢竟危機還沒有解除……
陳秉江想到這裏,笑容一滞,逐漸消失:“…………”
所以。
……上一次範表妹是為着什麽原因自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