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章

第 14 章

“黎雪禾呢?”門推開後,蕭見骊失聲喊道。

宸王擡頭,看到屋內只有崔玉安和雪禾身邊那個叫常福的太監。

兩人手裏都拿着書,滿臉愕然望過來。

崔玉安顯然是被這突如其來的破門吓了一跳,片刻後又恢複處變不驚的神色,站起身,朝宸王行禮,“卑職參見宸王。你們這是...”

宸王看了一眼蕭見骊。

蕭見骊臉漲的通紅,在崔玉安面前那股子跋扈勁全然消失,聲若蚊吶道,“有宮人看見黎雪禾進了一個男子的官舍,那個男子竟是崔世子麽?”

宸王眼睛一瞪,如果他沒記錯的話,方才在交泰殿,蕭見骊已經說出了崔玉安的名字。

崔玉安面色微變,“雪禾姑娘守禮識節,絕不會進男子的官舍,而公主只聽下人只言片語就帶人擅闖,是否有失身份?”

蕭見骊低頭,眼睛慢慢紅了。

呂嬷嬷噗通一聲跪下,“老奴親眼看見了,世子敢不敢讓老奴進去搜人?”

崔玉安聲音冷淡,“請吧。”

呂嬷嬷帶着兩個人左右廂房都搜遍了,連個人影都沒有。

宸王臉色驀然一變,對呂嬷嬷道,“你這個刁奴,竟敢慫恿公主做這種捕風捉影的荒唐事,既然是你那雙眼睛看錯了,本王覺得也沒必要留着了。”

呂嬷嬷這下慌了,噗通一聲跪下,“宸王殿下饒命,奴婢冤枉啊,您看六安苑的奴才還在屋裏,那主子肯定是藏哪去了。”

“我知道她在哪裏。”崔玉安把書往桌上一撂,徑直往外走。

衆人跟着他來到距官舍不遠的蓮花池,走過九曲連廊,進了池中的一座水榭,水榭正中的石桌上,點着一豆油燈,雪禾一手拿書,一手執筆,正埋頭寫寫畫畫着什麽。

聽見動靜,她擡起頭,看看門口這麽多人,在看看蕭見骊那張驚訝的臉,大概猜到發生了什麽。

蕭見骊也把她想的太蠢了,她怎麽會進崔玉安的官舍?

她來請教崔玉安,全靠常福在中間來回跑着傳話,她趁着記憶在水榭把這些話寫下來,回去仔細咀嚼了再講給桦兒聽。

宸王了解了事情的來龍去脈,長長的舒一口氣,睇眼雪禾道,“你自己去給皇兄解釋。”

混亂中,蕭見骊拉着呂嬷嬷想默默走掉,宸王瞪她,“你也一起去。”又指了指呂嬷嬷,“你把眼睛留下。”

呂嬷嬷吓的當場昏倒。

蕭見骊本想求情,還沒張口,對上宸王鋒利的眸子,吓的趕緊縮了頭。

她怎會不知,三皇兄雖然平時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骨子裏卻和陛下一樣兇狠,她若執意護着呂嬷嬷,最後擔罪就是她。

衆人離開水榭,剛走到岸邊,背後傳來慘絕人寰的叫聲,不過只一聲,就歸于沉寂了。

蕭見骊臉上血色全失。

到了交泰殿,宸王将事情的經過完完整整的給蕭景衍交代了一遍,蕭景衍聽完默不出聲。

殿內氣氛沉甸甸的。

宸王緩和氣氛道,“沒什麽大事,都是誤會一場。”

有了這句話定性,蕭見骊才敢說話,默默跪在蕭景衍腳下,“皇兄,對不起,這次是我魯莽,輕信了下人的讒言,下次再也不敢了。”

蕭景衍黑沉着臉,“你看看你,哪還有公主的樣子?”

蕭見骊低着頭,“知道了皇兄,都說下次不敢了。”

雪禾本就覺得自己沒什麽可解釋的,走這一趟不過是給宸王面子,此刻又見他們兄妹相談甚歡,抱好自己的書,站起身,“不打擾陛下,臣女先告退了。”

說着轉身欲走。

蕭景衍轉目過來,看着她一副雲淡風輕樣,氣息一沉,“你倒會置身事外。”

蕭見骊突然來了底氣,質問雪禾,“這件事難道你就沒有一點錯?雖然不在一個房間,但那麽晚了你還去找崔世子,也是傷風敗俗啊。”

雪禾冷冷一笑,覺得他們皇家還都挺會欺負人的,她深吸一口氣,直看着蕭見骊的眼睛,“敢問公主,我有什麽錯?瓜田李下麽?如果大庸律法對個人私德要求已經這麽高了,我甘願受罰,如果沒有,請恕我無法認錯。”

蕭見骊臉色暴漲,卻也被怼的啞口無言,避開她的視線,沖蕭景衍嗔一聲,“皇兄。”

蕭景衍神色淡淡不耐,“你先回去。”

蕭見骊錯愕,見皇兄并非開玩笑,一扭頭,跑出殿外。

蕭景衍看着雪禾,她臉上是難得一見的倔強表情,印象中不管是小時候的古靈精怪,還是長大後的謹小慎微,她性格都是溫軟的,很少有這麽強硬的時候。

瞥到她緊緊抱在懷裏的書冊,他的心猛然一抽。

她在維護什麽?崔玉安麽?

方才蕭見骊喊他抓奸時,內心深處騰然而起的巨大恐慌讓他生平第一次嘗到一敗塗地的滋味,就好像這五年的堅持是個笑話。

他一直以為自己放下了的。

雪禾被蕭景衍看得渾身不自在,一晃神,懷裏的書嘩嘩都落在地上。

她忙蹲下身子,伸手去撿,卻被蕭景衍一把攥住了手腕,“你手怎麽了?”

雪禾把手腕從他掌中掙脫開,淡淡道,“沒什麽,大約是凍着了,一會就好。”

想到蓮花湖中那四面透風的水榭,蕭景衍臉色變了變,轉頭對錢忠道,“宸王剛才要吃炙羊肉,現在就讓人端上來。”

而後又用不容置疑的語氣對雪禾道,“你也一起。”

雪禾現在哪裏有心思吃東西,拒絕道,“我不吃。”

蕭景衍則像沒聽到似的,伸手拉開龍袍領口的扣子,去了寝屋更衣。

被安排吃炙羊肉的宸王先在心裏腹诽一聲“暴殄天物”,而後過去勸雪禾道,“手紅的跟紅蘿蔔似的,看來你在水榭凍的不輕,若不趕緊吃點熱乎的暖暖身子,非得病個十天半月不可。”

雪禾心驚,十天後桦兒就要校考了,這幾天她不能病。

宸王撿起掉在地上的書,拿在手中,叫她,“走吧,陪本王吃炙羊肉。”

有宸王作陪,雪禾心裏自在點。

錢忠命人在殿中的厚羊毛地毯上放一個食案,案中擺一個紅泥小爐,爐膛中喂着燒紅的熱碳,爐上架一塊鐵板,切薄的肉片一放上去,烤的滋滋冒油。

蕭景衍換了一身常服出來,三人圍着食案坐下,宸王笑道,“這和小時候雪禾偷馮太傅的硯臺烤肉沒多大區別嘛。”

知道宸王這麽說是為了緩和三人之間尴尬的氣氛,雪禾頗給面子的抿唇一笑,“我當時就是看那硯臺像烤盤才拿來用的。”

宸王不餓,主動承擔烤肉的任務,揀最好的在雪禾盤子放了幾片,“西域的小羊羔,肉嫩的很,你多吃點。”

然後在皇兄盤中也放了一片。

只是蕭景衍從始至終都沒有動那片羊肉,一直沉默着喝酒。宸王大部分時間在給雪禾烤肉,偶爾和皇兄碰杯喝酒。

同樣的火爐炙羊肉,時隔多年,三人心境卻早已不同。

羊肉性熱,又有火爐烤着,雪禾凍紅的手慢慢恢複原來的顏色,胃裏也暖乎乎的。

不多一會兒,她放下筷子,從袖中掏出帕子沾了沾唇角,轉向蕭景衍,恭恭敬敬一禮,“謝陛下款待,我吃好了,先行告辭。”

蕭景衍剛灌了自己一口酒,聞言緩緩取開杯子,薄薄的唇瓣上沾滿酒漬,波光潋滟。

他鳳眸半轉看向雪禾,沒有說準,也沒有說不準,目光深沉幽暗想在壓抑着什麽。

雪禾低下頭,突然不敢看他的眼睛,默默t煎熬半晌見他依舊沉默,只當他準了,一狠心直接起身欲走。

誰知坐久了一站起來才發現雙腿發麻,眼看着就要跌倒,她手下意識朝旁邊去扶,一個結實的手掌從下面撐住了她,那掌心熱的幾乎要将她烤化。

“小心。”男人聲音醇厚。

她倏的抽回手,忍着腳底密密的刺痛站起來,“謝陛下。”

而後沖宸王點了點頭,快速走出宮殿。

出了交泰殿的大門她才扶着牆慢慢緩了一會。

常福抱着書跟在她的身後,問,“姑娘,咱們回六安苑麽?”

雪禾想了想,“你先去幫我給崔世子帶個話,就說這件事我很抱歉。”

常福去找崔玉安,雪禾在官舍大門外等他,片刻之後,卻見崔玉安跟着常福出來了。

雪禾看他出來心裏更內疚了,她剛要當面道歉,只聽他先開口道,“陛下那邊沒有為難你吧?”

聲音帶着關切。

雪禾心裏一暖,笑着搖搖頭,“我們又沒做錯什麽,他們憑什麽為難?”

崔玉安重重點頭,“是的,我們又沒做錯什麽,所以姑娘那些道歉的話請收回去。”然後又遞過來一卷宣紙,“這是剩下問題的答案,我都寫下來了。”

有酸酸漲漲的情緒湧上鼻頭,雪禾輕輕的“嗯”了一聲,“謝崔世子。”

崔玉安滾了滾喉結,轉身離去,走了兩步又頓住,回頭道,“那麽,三日後見。”

雪禾怔了半晌,看着他的背影漸行漸遠,才反應過來,崔玉安的意思是,她還可以向他請教?

她雖然不覺得他們有錯,但這件事畢竟驚動這麽大,對他的名聲甚至前途都可能有影響,她原本已經打消了繼續向他請教的想法,沒想到他卻主動約了下次。

都說崔氏風骨令人敬仰,她今天算是窺到一角。

雪禾站在原地,直到那道清隽的身影完全消失,才收回視線。

一轉身,看到不遠處的假山下,一道陰恻恻的目光正瞪着自己。

雪禾怔了怔,慢慢走過去,纖薄的身子被他高大的身影完全遮住,她打了個冷顫,硬着頭皮道,“陛下,您怎麽在這...”

話沒說完,她就被拉着撞進一個堅硬的懷抱,兩條鐵鎖一般的胳膊箍在她的背後,連一點掙紮的空間都沒給她留。

男人粗重的呼吸在她耳邊,貼着她脖頸的皮膚火一樣熾熱。

“蕭景衍,你想幹什麽!”她胸口被壓的幾乎要窒息,失聲喊出了他的名字。

箍在她後背的胳膊又緊了一些,仿佛想把她嵌進肉.體。

“不夠。”他壓抑着怒火痛苦的低吟,“黎雪禾,五年的時間不夠!”

雪禾偏開頭,拼命的遠離男人血液沸騰般的炙烤,咬牙恨道,“什麽不夠!”

“不夠忘記你!”

說完,仿佛筋疲力盡的困獸終于放棄了掙紮,他脖子一軟,垂下了頭,臉深深埋進她的秀發。

雪禾肩頭一沉,空氣中傳來絲絲酒味。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