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在懷疑

在懷疑

林拟自然是想到了過年時候她收到的那枚發卡。

至于以往的禮物她印象裏大都變得模糊, 很多已經想不起來了。

傍晚下班周澤昱過來接她,林拟坐上車看了人一眼,周澤昱遞過去一個錦緞的包裝盒子。

“什麽?”林拟問。

“補給你的生日禮物, 你生日那天它在途中出了點意外沒到我手裏。”

“謝謝。”林拟接過, 打開, 是一塊女式手表, 鏈條很窄像是手鏈的款式,表盤也尤其精致小巧, 做工考究, 一看就很貴, “其實不用這麽破費。”

“不要因為這種事有心理負擔。”周澤昱車子起步, 往周宅的方向開。

林拟知道這種對于他來說不算什麽, 每年收到的禮物和送出去的禮物他自己大概都數不過來。上至集團高層間的人際往來, 下至合作單位的人情打點, 雖然不全都是經他的手,但卻都是以他的名義送出去的。

“你親手送出去的禮物,有沒有弄錯過, 比如把該送給A 的,送給了B。”林拟禁不住問。

“正常情況下不會。”周澤昱簡單的回。他注意力似乎大部分都放在了開車上, 對林拟問題沒過多深想。

林拟哦了聲,摩梭了下手裏的那塊表, 想着他口中非正常情況發生的概率。

但畢竟沒有公式可以任由她計算, 概率是多少沒人能确定。

半個小時後,車子停在了周宅門口,林拟下了車, 周澤昱緊随其後。

進門便迎上一個陌生面孔的小老頭,穿着一身中山服, 白色領結卻是彰顯着是一位老紳士,笑呵呵的看着林拟,話卻是沖她身後走着的周澤昱說的:“沖沖,這位就是我那未曾謀面過的外孫媳婦吧?”

這句話出口,林拟大腦反應了兩秒,因為最後的那句外孫媳婦辨別了出來面前的老人多半就是外公,但是一開始喊的【沖沖】是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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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拟抿唇腼腆的笑,也不知要不要喊,又怕喊錯,然後眼神頗為尴尬的往身側的周澤昱看了眼,“哥,沖沖該不會是——”你吧?

“......”周澤昱嗯了聲,一并不自然的清了清嗓子。

林拟眼睛不由睜大,居然真的是他!

小老頭梁啓聽聞嘿嘿笑了兩聲,接着被身後趕來的梁錦玉數落:“你這老頭,澤昱這麽大了,直接喊大名。”

梁啓兩眼角往上一挑,才不搭理自己閨女那一壺:“沒辦法,他跟着我學習那會兒小,喊習慣了,改不過來。我就喊。”

“......”梁錦玉被噎的無語,不搭理自己的老父親,因為林拟來周宅的時候,梁啓已經打算在溫哥華常住療養身體,之後周澤昱在國外會跟這老頭見個面吃個飯聚一聚,這麽些年就沒回來過,林拟不認識也不知道他,于是轉而跟林拟介紹,“拟拟,這是外公。”

确定了人身份,林拟開口喊:“外公。”

“诶。”梁啓應。

接着一行人往屋裏去。

“我前幾天沒事,跟着劉嫂學了一道白斬雞,你們玩着,我雞子搗騰到半道上了,等下嘗嘗我手藝。”梁錦玉說着撸起袖子,進了廚房,裏邊劉嫂在忙別的菜肴,她一只雞已經倒騰半個多小時了。

林拟跟着外公周澤昱他們坐在外邊的客廳,桌上放着一本地質圖冊,外公坐到了圖冊跟前,周澤昱自然的坐到他老人家旁邊,兩人聊着天。

聊得都是什麽地貌,什麽天氣之類,林拟也聽不太懂,但隐約能猜想到周澤昱外公應該是一位深鑽地質方面的學者。

她坐在那陪聽了一會兒,想到什麽起身過去了自己原先的卧室方向。

原本看似認真聽外公講的周澤昱視線往林拟身上看過去一眼,接着被小老頭笑着打趣兒方才回神:“你們過來之前你媽還連連跟我埋怨你爺爺奶奶如何如何亂點鴛鴦譜,把你們各自好好的姻緣掰開揉碎,把你跟這小姑娘黏到了一塊兒,還在發愁你們私下裏該如何相處。”

接着笑話自己外孫似的又說:“她還說自己其實什麽都知道,私下聽到有人議論你們,說你倆人放着新房幾乎沒怎麽住,還說小姑娘天天往以往租的公寓裏跑。”

周澤昱:“......”

雖然周澤昱父母也一直不少在周澤昱身上上心,但若論最了解周澤昱的,卻不是梁周夫妻,而是周澤昱面前這位小老頭,他t最了解自己的這個外孫,包括脾氣,性格,甚至愛好。

梁啓說着擡眼看了看剛剛周澤昱看過去的方向,“我怎麽覺得,你母親的擔心是多餘的。”

周澤昱扯唇,伸手幫他老人家翻了一頁圖冊:“您上了年紀,不該再操這麽多的心。”

“......”梁啓嘁了聲,老小孩脾氣上來,“搞得誰很愛管你的事似的。”

周澤昱電話響,接起,是謝秦打來的,他喂了聲。

謝秦回:“市政姓申的科長只有他一個,我查出來了,叫申遠,這人早在幾年前在一家民營企業單位裏就有過前科,性騷擾多名女職員,當時用的不是這個名字,叫申全。但是之後事情莫名就被平息了下來,再之後幾年這人找關系進了市政科室,改名申遠,而且有了實權,的确更猖狂,私下甚至還涉及安排性賄賂。”

周澤昱淡淡應了聲嗯,然後說:“收集一下有效證據,把他送進去。”

謝秦應了聲好,然後挂掉手機多看了兩眼,他太過了解周澤昱,這種無關自己的事情向來不插手,這次也不知道怎麽了,怎麽會突然收拾這麽一個各項業務都不相關的人。

這邊梁啓聽聞他辦事的手段,做為長輩提醒他:“做事留一線,別太狠了。”

周澤昱将手機放在桌面,輕笑了下,“這件事還真聽不了您的,留不得。”

梁啓:“......”

這邊林拟來到自己的卧室,印象裏她記得那枚發卡并沒有帶走,将書桌跟前的抽屜挨個拉開,最後在最邊上的那個抽屜裏看見了那枚發卡。

很簡單精致的款式,磨砂質感的白色鑽體,林拟用指腹在鑽面上蹭了蹭,接着裝進了衣兜。轉而掃視了下周圈,因為上次搬家,其實留在這個房間她的東西已經少之又少。林拟無事,消磨打發時間,摸摸看看,看有沒有她落下需要帶走的東西。

“是不是覺得很無聊?”周澤昱聲音貿然響在耳後,林拟轉過了頭。

“沒有,我就是随便看看,看有沒有可能會用到沒帶走的東西。”

周澤昱踱步走進房間,在林拟印象中,周澤昱從未踏進過她睡的這間屋子,這是第一次進來打量她這個曾經在周宅生活痕跡最重的地方。

“有發現嗎?”周澤昱随口似的問。

林拟下意識捏了捏衣服口袋裏的發卡,嗯了個長音,掃了眼周圍,“暫時——還沒有發現。”

“飯可能還要等一會兒,要不要跟我去樓上?”周澤昱詢問人意見,“我的書房裏,可能會有你能用到的東西,要不要過去挑一挑看?”

二樓?

周澤昱的領地!

“要。”林拟因為心裏懷揣着某種疑慮,很果斷的應下。眼神輕轉,看了一眼周澤昱。

周澤昱因為人的毫無遲疑,輕擡了下眉骨,但很快恢複如常,往外偏了偏臉,“走,我帶你上去。”

“嗯。”林拟跟在人身後。

周澤昱帶着人穿過客廳,走到旋梯口,坐在沙發上鼻梁挂着眼鏡翻看書籍的梁啓看見又調戲自己的外孫外孫媳婦:“你們幹什麽去啊,把我這大老遠過來的孤寡老人丢在這裏。”

林拟尴尬笑笑。

周澤昱自然是不吃他這一套,畢竟太熟悉了,話的內容熟悉,人也熟悉,腳都沒有停,只是問了句:“那您要跟我們一起上來嗎?不然,我也借您一本書?”

梁啓:“不去。”

就知道會是這句。

林拟跟着周澤昱上了樓,從旋梯口一排而上放了好幾盆的風信子,白色的花苞正在吐蕊。

“這花真漂亮。”林拟第一次注意到這些花,她對花草研究不多,就單純覺得漂亮,壓根叫不上名字。一樓的地方沒有這種花,只有到上二樓旋梯開始才有。這個梯子她也才第二次上,上一次上來是給他送熱牛奶。

“你也喜歡的話,我就讓人送一些過去明月庭。”周澤昱回她話。

也?

林拟原本想着這些都是劉嫂簡單布置的,無關喜好,但此刻聽周澤昱這麽說,看來是因為他喜歡這種花,所以方才讓人放在這裏裝點的。

“這種,是什麽花?”既然是他的個人喜好,應該知道品名,林拟想。

周澤昱已經走到了頭,穿着拖鞋踩着羊絨地毯聞言停在那轉身看林拟,還未開燈,樓上的光線沒有很充裕,眼睛神色由前面的眼鏡片阻隔,神色未明:“你說它們漂亮,我還以為你認識。”周澤昱說着停頓了一秒,接着又說:“這種花叫風信子,寓意是,等待和希望。”

等待,和希望?

林拟愣了瞬,點點頭,眼神流轉,緘默不語。

周澤昱走到書房跟前開門,她卻是默默掏出了手機打開了度娘,就是剛輸入風信子三個字還未來得及查詢出有效信息,周澤昱這邊就喊她進去。所以只能暫時作罷,重新将手機關閉又裝進了兜裏。

“哇——”林拟踏進周澤昱書房後先是驚詫了一瞬,“這裏空間居然這麽大。”說着從房頂到周邊看了一圈,心裏想着這不應該叫書房,應該叫藏書閣。

周澤昱則是回應的簡潔:“是占了些地方。”

“......”

林拟從梁錦玉口中聽到過,周澤昱大學學的好像是商業管理,就周家這麽大的産業來說,他學這個學科,合情合理。

但她看了一圈,關于管理學方面的書籍她識別出的也不過是寥寥幾本,其他的包括書畫,字帖,文摘,還有一些不少是國外字體的書籍,具體其實她也不清楚是什麽。

書太多,她只能問書的主人:“哥,展示設計一類的書你還有嗎?”林拟身邊有一本,是上次無意中從他這裏碰巧借過來的,想想,因為兩人關系的突變,還沒想過要還給他。

“我覺得展示方面的書,你那裏有的比我這裏更專業。而且唯一一本,其實已經被你拿走了。”周澤昱實話實說,接着提醒她:“帶完目前博物館的展會,你有準備在管理這方面進一步鞏固選擇和發展嗎?”

周澤昱的話不難懂,林拟聽的懂,是在問她博物館的展會結束之後是以後打算重操舊業只做她的展示設計師,還是繼續往前走,往管理團隊,甚至争取桎肘整個公司,更高的一個階梯上邁。

林拟一時沒回答上來。

“我随口問問,按照你自己的想法和喜好來,不用有負擔。”意識到人有顧慮,周澤昱随即将話題轉移。

林拟看了一眼人,果真沒回他,摸索翻看了一些,轉而視線放到了最裏邊放在玻璃櫃櫥裏的那些書上。像是被塵封起來的一些舊書,有種落灰的朦胧感在上面。

“那些是什麽書?”林拟不禁問。

周澤昱看過去,頓了下,表情頗有點清寂,或者說是,落寞:“上學時候的舊書,還有一些用不着的。”

果然是舊書。

林拟想着自己猜想的沒錯。

舊的東西難免會令人想到一些往事,包括不好的,林拟此刻心裏這麽解讀剛剛周澤昱的那個表情,不怎麽開心的表情。

然後視線往櫃子上面移,屋頂的位置像是懸着什麽東西,林拟以為是燈,但是走近了看感覺又不像。

“那是一個下拉式旋梯,上去就是三樓的閣樓。”

周澤昱的聲音适時響起。

“上面放的也有書?”林拟往頭頂上的天花板指了指。

周澤昱嗯的應了下,沒多說。整個人從剛剛提了那些舊書開始,變得有點說不上來的意興闌珊。

林拟索性也沒再啰嗦,挑挑看看,最後選了一本塞林格的《麥田守望者》來打發時間。

周澤昱給她開了旁邊桌面上的燈,林拟拉了一張椅子坐過去看。

周澤昱拉開了門,林拟下意識從書上轉過頭看向門口:“你要走嗎?”她以為他也會留下看。

“我就在旁邊房間,找樣東西。”

林拟哦了聲,看着人走出去,帶上了門。

留她在這裏翻了兩頁書,其實心思不在這上面,想到剛剛臨進門之前一件未完成的事,于是重新将手機從口袋裏掏了出來。

在度娘裏繼續打字:風信子的花語

點擊搜索,然後出來一串的釋義:勝利、競技、生命、懷念......

林拟:“......”

林拟拍了拍自己的腦袋,覺得自己肯定是瘋了,她從今天從謝秦那裏聽到過年都是周澤昱親自送禮物開始,腦袋裏就想些不現實的。她居然懷疑他偷偷暗示着什麽,比如——暗戀她之類的事情。

甚至于剛剛因為他喜歡某種花,她都鬼使神差的再去t查一查,找一些蛛絲馬跡。

結果......

是察覺了點蛛絲馬跡不假,不過是別的蛛絲馬跡。

林拟盯着手機屏幕上釋義的最後一個詞語,又轉眼看了看他們一起剛剛提到最裏邊櫃子裏他上學時候讀的那些舊書,聯想了下周澤昱剛剛的表情神色。

他是在懷念誰呢?

還有他在樓梯口說的那句:等待和希望。

起初是等待,然後是希望,最後甚至希望都終歸破滅,最後,也真的只剩懷念了。

她這麽想,應該沒錯了。

多半是周澤昱上學時候,某個無疾而終的戀人。

風信子喜歡白色的。

白月光無疑。

怪不得剛剛一下就不高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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