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例外
例外
周澤昱車就停在出口的位置, 自己來的，沒帶旁人。
讓林拟先上車，然後拖着行李箱一路過去放進後備箱。
林拟坐在副駕駛, 給自己拉上安全帶, 周澤昱很快也傾身坐進主駕駛, 開了車。兩手有力的握在方向盤上, 調轉車頭。
林拟心中忐忑，等車平穩的行駛上主路後, 醞釀了下說辭, “我那天晚上, 可能喝了點酒, 腦子就不太清楚, 胡言亂語說了什麽, 我自己都不怎麽記得了。”她的确喝了點酒, 吃飯的時候。
“是麽。”周澤昱接了話，但視線依舊目視前方路況，接的話貌似不過随口而已。接着想到什麽, 伸手将中間操控臺旁放的杯子拿給林拟，“喝點這個, 還是熱的。”
是個保溫杯，林拟接在手裏, “這是什麽？”說話間擰開, 裏邊熱氣冒出鋪在臉上，居然是紅糖水。
“我今天一早就沖着喝了些，你在我行李箱裏放的有。”林拟其實滿腦子是想着剛剛自己的話, 但是從周澤昱臉上也看不出什麽，貌似又沒怎麽上心的樣子。忘了吧, 林拟想着，忘了也好。林拟因為話題的轉移放寬了心。
“喝了吧，總歸能舒服點。”周澤昱叮囑。
林拟嗯了聲，握着杯子抿着喝。
“吃飯了嗎？”周澤昱看了眼林拟。
林拟點點頭，“吃了，飛機上又吃了點，不餓。”
“不餓我們就直接回家。”周澤昱原本平穩的車速不由加快了些。
半個小時後回到家裏，林拟将行李箱的東西一一擺放拿出來，還掉出來好幾個像香囊的小玩意兒，周澤昱進來卧室，剛好掉在他的腳邊。
林拟将東西拾起，從裏邊撿出來其中鑲嵌【昱】字的那個，蹲在那擡手給周澤昱遞過去：“這個是給你求的，保平安的。”
周澤昱接過，看了眼她手裏剩餘的大把，“那些都是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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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媽、爺爺奶奶、外公他們的，我自己的也在裏邊。”林拟說着将另外的用袋子裝起來。
周澤昱捏了捏手裏的小東西，頓時覺得不香了，畢竟是都有的東西。
但還是收進了口袋裏。
然後進去衣帽間，換衣服，接着很快進去了洗澡間洗澡。
林拟收拾東西，小布丁搖着小尾巴跑了過來，林拟揉了一把小東西的腦袋，“沒把你忘了，”接着從箱底摸出來一個小毛球，跟逗貓用的那種毛線團子似的，“喏，你的玩具。”
小布丁彈動着小腿，顯然很喜歡，叼着嗚嗚叫兩聲就出去玩了。
周澤昱沖澡迅速，林拟這邊整完行李，将東西歸位完畢，他那邊已經從浴室走了出來。
“我去書房，還有點工作要處理，你洗洗早點睡。”周澤昱說着一邊用幹毛巾擦頭發，一邊走到門邊推開門出去了。
林拟往被帶上的門板看了眼，內心莫名冒出一點酸澀，想着，看吧，什麽撒謊不撒謊的，人不過是随口一提，而你就已經草木皆兵。
一早起來林拟就在酒店給自己清理了一下，不髒，她簡單洗漱便上了床。
挺累的，很快就睡了過去。
甚至周澤昱晚上有沒有睡過來都不清楚，因為一早醒來的時候身邊位置還是空的，周澤昱早走了，給她留了早餐。
林拟坐在早餐跟前嘆了口氣，沒有擁抱，沒有親吻，從昨晚回來到現在，連一丁點想念的痕跡都找不到。是因為他念想中的[風信子]來找他了是嗎？她說的是謊話沒錯，可他，卻是真真切切發生了的。
吃完早餐，打車去了淩繪，然後是一連兩天的各種忙碌。
雖然同在一個屋檐下，奇怪的是周澤昱也幾乎算是見不到人，回來就在書房，林拟睡醒了身邊也還是空的，林拟都懷疑他是睡在書房了。
原本第三天林拟覺得堆積的事情做的已經差不多，結果剛到辦公室，屁股還沒在位置上坐熱，陸曉行便敲了林拟的門，林拟門本就半開着，直接讓人進來。
“林組長，等下你需要過去清禾一趟，今天他們那邊秘書處打電話說是做季度彙總，我們博物館項目剛好在他們這一季度的業務裏，必須負責人去。”他說着将手裏的一份資料檔案放在林拟的辦公桌上，“這是我整理的一份彙總單，你多少能派上點用場。”
“哦，行，最遲幾點？”林拟說着從旁邊筆筒裏抽了一支筆，別在了文件夾上。
“最遲九點半，你現在動身就不遲。”陸曉行說着又想起來一件事，“對了，金臺弄那邊早兩天前就已經反應場館入口位置的展臺過密，很多游客反應觀感不是很好，要我們試着做下調整。”
“那你把圖紙找出來，明天吧，明天我們開個會讨論一下。”林拟說。
“嗯，好，那我去資料室找圖紙，然後再過去現場看看具體情況。”陸曉行說完走了。
林拟坐在那愣了會兒，然後立馬收拾東西出發過去廣育大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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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拟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過來清禾交接工作，從永安那次學習回來之後就一直都是陸曉行在打理這方面。
打了車，半路陸曉行打電話過來，說清禾現在跟淩繪對接工作的科室是在第十七層的信息宣傳科，讓她別找錯了地方。
林拟說知道，她對這個還是很清楚的。畢竟一開始過來接觸工作的就是她。
下了車，進去廣育大樓，找到電梯，摁樓層號的時候林拟往上看了眼，視線落在了第二十九層，雖然她只去了周澤昱辦公室一次，但是樓層號還沒忘。
視線下移，林拟摁下17。
然後電梯上行，來到信息宣傳科，t找那個對接的姓沈的專員。結果找了半天沒見到人，林拟禁不住攔住一個過往的女職員的問：“請問沈專員在嗎？”林拟記不得人名字。
“小沈嗎？他離職了。”
女職員說完便直接要略過林拟走，被林拟又一把拉住：“那請問今天的項目季度彙總工作是在哪裏進行，我是淩繪的負責人，我們合作的有清禾下屬酒店方面嵌入式營銷。”
“項目季度彙總是在二十七層的大會議室裏，你直接上去吧。”女職員說完就走了。
“好，謝謝。”林拟道謝完，重新過去電梯，然後上二十七層。
大會議室。
看來今天過來的單位不少。
電梯打開，林拟走出來，入眼走廊盡頭就是會議室的标牌，還有指引箭頭，一目了然。顯然這裏經常會有清禾外部合作的單位過來開會，為避免難找，才弄得這麽醒目。
會議室裏已經坐了不少的人，互相認識的有在小聲聊天談笑。林拟來的有點晚，默默坐在靠後的位置，翻看資料。
看的認真，直到竊竊私語的說話聊天聲消失，再擡頭，便看見是周澤昱走了進來。
林拟心頭一緊，原來這個會是他主持。
周澤昱起先并沒有看見林拟，以為她沒來，沖謝秦偏了偏臉，讓他給大家分發資料。
察覺到人的時候，大概是餘光裏，總感覺會議桌最後邊有人盯着自己看，擡眼過去，就對上了林拟的視線。林拟小小的一只坐在最後邊的位置，也的确不怎麽顯眼。
接着兩人視線便都各自很快收回，大庭廣衆的，再這麽對視下去，怕是影響不好。周澤昱手握拳湊到嘴邊嗯的清了清嗓子，然後半靠進身後的椅子裏，說：“介紹一下，我是清禾周澤昱，今天就由我給大家主持這次的季度彙總會議。大家手裏拿到的資料是今年三個月以來清禾對外的所有項目合作內容和分析報告。不涉及合同保密協議條款。大家找到各自的頁面，進行一下業務內容對照，看是否有出入。”
周澤昱的聲音雖然算不上大，但低沉有力，壓迫感十足，這還是林拟第一次見他工作開會時候的樣子。
“有出入的地方填寫一下意見反饋，然後再請在坐各司負責人将本季度産生的各品類數據詳細填到附加的表格裏。”
林拟翻到淩繪的頁面，上面統計着清禾下屬各品牌酒店每日的客流量，目标客戶群體量占比，市場調研後計算得出的最終倒流的有效數據。每一項都很精準詳細。
林拟翻看着自己帶來的資料分析，将博物館主場和分會場各個時段的流量數據填寫進附加表格，對比對照，她心裏簡單計算了下，清禾下屬酒店這邊嵌入式營銷産生流量總占比有百分之六十多。她知道清禾強，但文旅産品方面清禾畢竟鮮少涉及，林拟當初聽說後還不太理解那李館長三番五次同清禾協調合作的事情，總覺得找專業營銷文旅的路子會不會更好一點，但事實是數據教做人，李明成眼光也是真的可以。
姜還是老的辣，看問題長遠，大腿抱的很絕妙。
會議開了足足兩個多小時，到各個單位提意見的時候，客套的場面話居多，畢竟都是過來抱清禾大腿來的，真有意見，也會掂量一下場合，會選擇另外合适的時間私下談。都要給足彼此面子。
林拟算是其中的新人，讓提意見的時候就真的認真起來，滿腦子手裏的資料，輪到的時候站起來，看了眼周澤昱直言說：“過去三個月跟清禾的合作整體還算滿意，不過有一方面，有點問題。”
林拟說完這麽一句話的時候，明顯能察覺到常務會議桌前面坐着的兩排人，眼神幾乎齊齊的看了過來，看的林拟心裏生了一絲緊張，她不記得剛剛別的人有被這麽看。
“別停，你繼續說，什麽問題？”周澤昱擡眼看了看林拟，接着整個人松散的靠進沙發椅，手指輕敲在桌面兩下。
“......就是——”林拟頓了頓，将剛剛組織好的內容和盤托出：“我司應該有權利随時可以到貴司旗下酒店考察實際現場情況，畢竟客人從酒店出來後也是有一定可能通過其他渠道來獲取我們文旅産品項目推介的。比如他們或許在入住酒店之前坐在公交上就已經看到了公交站文旅産品的站牌廣告位，也可能是通過手機營銷視頻的浏覽，或者他人的推介，都有可能。”
林拟說完，現場一片寂靜。
在場不少人面面相觑，但都不做聲。
時間大概安靜的過去了半分鐘，衆人心裏吶吶，心道，挑刺挑到大腿上了，下個季度的合作，怕不是要當場黃掉。
“林組長如果有時間，随時可以。”周澤昱神情微頓了下，在現場安靜了半分鐘後對林拟說，又問：“別的意見還有嗎？”
林拟說完之後其實隐隐從在座人的表情中察覺出了點不對勁，但依舊硬着頭皮繼續說：“我再補充一點就是，項目溝通方面希望可以實現一對一，這樣我是覺得對彼此都能夠節約時間。”最後，林拟看過周澤昱，語氣誠懇，眼神真誠：“別的，沒了。”
說完林拟做回位置。
深出口氣。
接着很快散會，衛戍茂來了條微信，讓她今天還有時間的話過去一趟金臺弄，說是上級有領導過去檢查。
她還沒給人回複，掏出手機，站起身跟着大家一起收拾東西，正想着等下出去後給人打電話，長長會議桌那邊坐着的周澤昱一邊翻看手下的資料簽字，頭沒擡，淡淡開口說：“麻煩林組長留下來等一會兒，我們單獨說個話。”
“......”林拟收拾東西的手停住，輕咬唇看了眼周澤昱，哦的應了聲。
從她旁邊走過去的幾位其他單位負責人都不免沖她多看了幾眼，林拟能分辨的出來，那似乎好像是，看愣頭青的目光......
謝秦原本還在會議室，見到情形，讪讪走了出去，一并給倆人帶上了門。
有點搞不懂這兩人葫蘆裏都各自賣的什麽藥。
林拟挪着腳步走到周澤昱跟前，找了個位置坐，周澤昱依舊低着頭翻看資料，簽字。
“你——別不是想毀約吧？”林拟跟人開玩笑的語氣。
“難道你不是明知道我不會跟你毀約，才那麽肆無忌憚的麽？”周澤昱掀開眼皮看她。
“......”林拟像是被戳中要害，心頭一跳，“只準你們挑我們的刺，像吩咐下屬員工一樣，不讓我們這些小單位開口，你們讓來開這個會的意義何在，你這是強權。”
“對，是強權，弱肉強食，适者生存。”周澤昱語調淡淡敘述。
“......”林拟被怼的啞口無言，最後氣呼呼的站起身，邊收拾自己的資料邊說：“周總如果沒有別的事，我就先回去了。”
“中午留在這裏吃飯。”周澤昱擡眼看着她扯唇。
林拟火氣更大了，他笑什麽？
“不吃了，沒胃口，你自己吃吧。”說着她抱着資料就擡腳走。
“所以你剛提的問題，是不打算解決，只是單純提一下？”周澤昱看着走了兩步的倔犟身板緩緩問。
“......”林拟腳步停住，停的不情不願，有種被整個拿捏的挫敗感。
周澤昱蓋上筆帽，起身合上文件夾，然後往門口偏了偏臉：“走吧，去我辦公室。”
周澤昱辦公室還要往上去，在二十九樓。出來會議室旁邊就是一個專用的直達電梯，林拟跟在人身後，坐上電梯，然後自動拉開距離。翻開手機看了眼時間，過的可真快，還真快十二點了。
到了二十九樓，下來電梯，又一路跟着周澤昱進去他的辦公室。
林拟進來單純就是準備說事情的打算，也沒關門，還是走在前面的周澤昱向身後看了一眼，接着轉身往回走了幾步将門關上的。
周澤昱關上門，坐回辦公桌他慣常會坐的位置，然後拿起內線電話撥出去：“中午送兩份套餐過來。”
對方應了聲，電話挂斷。
周澤昱擡眼看站在那一動不動扣手機的林拟，“飯很快送上來，等下我們吃完再談。”
林拟也不看人，挪腳到沙發的位置，然後坐下盯着手機默默等。她在給衛戍茂發信息，告訴他這邊事情沒處理完，具體回去時間要到吃完午飯了。
她是想着等下可以邊吃邊談。
周澤昱t交待的套餐盒很快送到，秘書處負責這方面的工作人員端着兩份要過去放到周澤昱跟前，然後周澤昱擡手示意了下，職員便轉了方向放在了林拟這邊。
周澤昱也起身過去坐進沙發裏，将兩個飯盒打開，送到林拟面前一份，見人還在翻看手機，索性伸手奪過，林拟诶了聲，她消息還沒回複完，中午淩繪開了個小會，她沒參與。
周澤昱将沒收的手機放到他旁邊，然後沖林拟面前的盒飯擡了擡下巴：“先吃飯。”
三菜一湯，林拟吃了兩口，然後看到旁邊擱着的一瓶礦泉水，伸手拿過擰開要喝，卻是被周澤昱攔下了，“這個涼，茶臺有熱水。”
“我已經沒事了，就想喝點涼的。”林拟重新奪走拿在手裏，然後仰頭灌了兩口下肚。
周澤昱聞言眼神微動，看了眼林拟。接着專心吃飯。
水涼涼的下肚，林拟覺得壓在身上的那點鼓噪，下去了些，又吃了幾口飯，看過周澤昱：“你不是說，會解決我提的那些意見？”
“先吃飯。”周澤昱夾了一塊自己盤子裏的牛肉塊給林拟。
“你吃吧，我這裏也很多。”林拟又給人夾了回去。
“......”周澤昱看了眼人，眉毛輕挑，倒也沒說什麽。
林拟見人不理她，只能默默的吃。
像是一拳一拳的，全打在了棉花上。
吃個差不多，分神往遠處周澤昱的辦公桌看，那是她印象中周澤昱跟她視頻的位置，靠牆的櫃子臺面那裏，果然那株“旁人”送的風信子依舊還在。
“我查了下百科，說風信子微毒，覺得你還是不要養在室內的好。”林拟手托腮，視線看着那花好心似的叮囑周澤昱。
“......”周澤昱咽下口中食物，但像是被噎住了，伸手拿過剛剛林拟喝剩下的那瓶水，就着喝了口。
最後吃完飯，周澤昱直接起身，抽了張濕巾一邊給自己擦手，一邊問林拟了句：“下午有時間嗎？”
“幹什麽？”林拟視線從那株花上面收回。
周澤昱将擦完手的紙巾丢進旁邊垃圾桶：“找人帶林組長前往下屬酒店業務區域實地考察。”
“......”林拟反應了下，點頭，“有時間，”随即站起身，“那我需要下去找信息宣傳科的誰帶我去？”
“不用。”
“啊？”
“我帶你去。”
“......”
周澤昱說着走到辦公桌旁，随手撈過搭在椅子上的西服外套，擡腳沖愣愣站在那的林拟往外擡了擡手：“走吧。”
林拟緊跟兩步上去。
周澤昱看了眼林拟，見人跟的吃力，又将腳步放慢。
停車場取了車，林拟自覺坐到副駕駛，看過坐進來的周澤昱問：“我們都去哪些個酒店？”
“整個北城西城區怎麽樣，兩個三星級，三個四星級，三個五星級。八家。一下午的時間，差不多這些能實地調研完。”周澤昱緩緩開車前行。
“好。”林拟輕咬唇，看着周澤昱欲言又止。
“想說什麽？”周澤昱問她。
“會不會很浪費你時間？”畢竟今天的會議裏顯然沒有這些，只有她在較真。別人都是覺得能抱上他這樣的大腿就已經很難得，哪裏還會挑毛病。
“是你就不會。”周澤昱淡淡，目視前面的路況，“如果是別的人，就算了。”
什麽叫，是你就不會，是別人就算了？
“什麽意思？”她看他，心跳加速，語調緩慢，又艱難的問。
“你是例外的意思。”周澤昱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