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
74 蝴蝶印記
◎這麽些年,也就動了這麽一次心。◎
對于周澤昱來說, 林拟是他十八歲那年,出現在周家的不速之客。
那年天很冷,就算是在炎炎夏日也沒有特別的熱。剛有熱起來的苗頭, 就開始打雷又下雨。
周澤昱見林拟的第一面, 記得她穿着一身藍色校服,臉上灰撲撲的,幾乎要辨不出真實樣貌,耳朵裏塞着藥棉, 眼角哭過的淚還沒幹, 一道一道的挂在那。唯獨那雙眼睛很是清澈。但也是怯生生的。
不說話。
很瘦,幹瘦沒有營養的那種。
母親梁錦玉張羅着給人放洗澡水,清洗。
那個女孩就站在那,一動不動。
周澤昱坐在沙發, 翻看手機。無意間往林拟站的方向掃了一眼。
周家産業多,面前的女孩不是資助的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每年以集團名義按慣例捐給災區和孤兒院的錢就數不勝數, 周澤昱看人的視線裏沒有任何濾鏡。
苦難的人原本就很多, 看慣了, 也就看淡了。
就是母親把人帶回來養,他頗為不解。
而且面前的林拟,在當時的周澤昱眼裏,平凡又平庸。
大概是那段時間母親想要女兒想瘋了。
初次見面, 兩人全程沒有任何交流,周澤昱向來話少,也能感覺到不遠處的女孩小心翼翼打量了他一眼, 接着視線就收的死死的。沒再看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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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眼神, 他不陌生。
很多人都這樣看過他。
生在富貴家, 周澤昱有悲憫心,但也不是必須要有悲憫心。同時也有富家子弟都會有的,那種居高臨下的俯瞰視野。
周澤昱自認不是壞人,但也從來不自诩好人。
片刻。
母親把人喊進去清理,一并喊了李嫂過去幫她忙。
半個小時後,母親從浴室出來又進去自己的卧室,尋了件自己的衣服,然後重新進去浴室先給人穿上。
周澤昱再擡眼看,那女孩就是一身的碎花裙站在那,幹幹淨淨的,稚嫩的五官清晰顯現。周澤昱幾不可察,似乎自己都不知道的挑了下眉。
洗洗倒也還行。
但這些簡短的小插曲很快在周澤昱的腦中沒了痕跡,他課業忙,之後受母親囑托,幫人辦理了附近入學,再之後很長的一段時間裏沒有關注,也沒有交集。
畢竟周家很大,各個旁支來往的人,加上集團上下,周宅裏外,多一個小姑娘,的确不顯眼。
再次遇到這個突如其來的妹妹,是在一個下午的放學時間。順道路過的他看見——
她正在被欺負。
狂傲的男生堵着她不讓走,說着污言穢語。
難以入耳。
讓人皺眉。
周家出來的人,沒有這麽被人踩的。
周澤昱讓司機停了車,幫所謂的“妹妹”,撐了第一次腰。
把人喊上車,說了一句自己都出乎意料的話。
讓她受了欺負,就大張旗鼓,直接報他名字。
後來還被那位給周家開車的司機陳叔笑言了句:“這拟拟也有人托底了。”
周澤昱當時聽到詫異的重複:“托底?”
陳叔笑笑:“對呀少爺,你讓拟拟有困難了就直接報你名諱,可不就是托底。”
“......”
原來這叫托底。
周澤昱兀自的想,不過他拖得起。
當時周澤昱看的出來,這個小女孩實在太弱,還內斂,這種性格很容易吃虧。就那男生說的難聽話來看,學校裏面的日子恐怕更不好過。
他當時只想着護得了一次,但不可能次次都護的到。
于是周澤昱私下去了一趟學校,找了那個學校的校長。
他只提了一點,說:“你們學校,校風不正,您老得上點心。”
“......”校長姓李,尴尬笑了笑。他不是傻子,學校裏學生大多非富即貴,知道周家當初送進來一位資助的女學生,當時只當是純資助而已,就沒怎麽留意。
周澤昱走後,李校長便深入了解了一下那女學生來路,外加上幾番打聽,這才知道:女學生上學從周宅出來,放學回周宅住,私下喊周澤昱哥哥......
在學校,老受人奚落欺負。
病竈顯而易見。
至此之後,周澤昱發現自己的撐腰起了反應。猶如一杯水,縱然依舊平靜無波,但是往裏邊丢金屬鈉的那個人知道,它其實已經發生了變化,生出了氫氣,一并也釋放了不少熱量。如果這個時候加入酚酞試劑會發現,這杯水會變紅。
周澤昱肉眼可見的覺察到,家裏收養的這位“妹妹”,性格一點一點變得開朗起來。
逐漸沒有了之前的那種木然和內斂,自信和陽光漸漸在臉上顯現。
始作俑者,莫名第一次在這種事情上,有了成就感。
她會笑着沖自己喊一聲哥。
周澤昱平日接觸的人太多,遇人遇事,慣有的不露聲色,依舊只會淡應聲嗯。
但其實,心境跟以往大不相同。
像是看從原石打磨出來的一件藝術品,漸漸出落成形。
之後周澤昱就是常年在外上學,鮮少回家。
這些事,也随着時間慢慢變淡。
周澤昱以為,他同這個闖入周家的妹妹,從此也就只會是這種要親不親的兄妹關系。
直到那個尋常夏天裏,迎來了很不尋常的一天。
那次因為很久沒有回家,朋友同學裏知道周澤昱得了假期回北城的消息,當天就組了局,喊着周澤昱去吃飯。
都是以往玩的不錯的朋友,周澤昱應的爽快,當晚一群人熱鬧不行,那個時候他們還都年輕氣盛,周澤昱喝了很多酒。因為他也開心。常年國外的生活雖然說也別具色彩,但是畢竟異國他鄉,少了些故裏情懷。
那晚,他醉酒回的家,然後就發生了那麽一件出乎意料的事。
周澤昱喝得多,有點不好走路,進門後就找了個休息室随意躺着。
迷迷糊糊,一只細軟的小手在解他的扣子,摸他的胸口,讓人難免燥熱,他是個已經成年的男人,手也分明是個女人的手。
柔若無骨,卻是在為非作歹。
原本以為是在做夢,晚宴不少同學朋友帶了女伴,或者是帶了女朋友,周澤昱想着他或許是單久了。所以才會做這種夢。
但觸覺越來越真實,最後昏沉着腦袋覺察出了不對勁,他伸出手摸着将旁邊的燈打開,結果多日未見的林拟穿着一身寬松夏裝,吃驚的瞪大了眼看着他,手還在他襯衣裏,一雙眼睛倒是依舊波光潋滟的清澈,剛進周宅的時候她不白,只能算長的幹淨,又是那種幹瘦,但現在愈來愈白了,圓潤了些,也張開變得更漂亮了,整個人在夜燈下,白的發光。
周澤昱莫名沖上來一股難忍燥熱。
喉頭一緊。
說了句讓她別再摸。
之後人便跑了。
沖出門的那一刻,周澤昱混沌的視線落在她寬松領口露出的一點皮膚上,左肩的位置,那是一片燒傷疤痕,淡淡的粉色,像一只蝴蝶的羽翼。
大概也是沒想到會是他。
周澤昱醉酒頭疼的厲害,起身系好扣子,回到二樓卧室,卻是再也睡不着,拉開旁邊抽屜,裏邊放着一盒煙,半年前周澤昱一次回家,謝秦開車去接他落在車裏的。周澤昱給沒收掉沒再還。此刻他摸出一支,咬在嘴邊,擦亮火機,坐在床邊學着抽。
那是他第一次抽煙。
不知道為什麽抽,但就是忽然想抽。
想嘗試。
滾過嗓的煙氣剌喉,他一邊劇烈的咳嗽一邊猛抽。
身體裏亂竄的那股熱氣擾的他難受,他覺得大概是喝了太多酒,居然會生出這種反應,讓他有種難言的罪惡感。
他想用煙壓下去。
第二天周澤昱便又走了。
剛開始,周澤昱也認為這件事就這麽翻了篇兒。期間對林拟,是給着他認為哥哥應該照顧妹妹的關愛,或者說是他強制自己只能這麽理解的那種關愛。
春令營叫人訂做送過去的海軍套裝,粉嫩兔子耳朵的手持小風扇,還有林拟高三後,過年時候,周澤昱第一次,給周家的每個人,包裝分發了的小禮品。
林拟高中畢業高考完那天,他剛好在家,老爺子喊話準備讓他接手一部分集團事務。
聊完事情,剛出來雅山,母親便打來電話,說家裏司機陳叔不在,讓周澤昱順路過去學校,接一下林拟。
通常時間裏,因為距離和工作等各種原因,周澤昱鮮少同林拟接觸。
偶爾回家吃個飯,大多也只是飯桌上那點時間。
像這樣專門開車過去接人下學,還是第一次。
“哥?”
不遠處小姑娘拉着一個行李箱從學校後寝的那道門裏出來,因為是女寝區,男士不便入內,周澤昱只能在門口等。
林拟看到靠着車門站在那的周澤昱剛開始沒看出來,小姑娘一頭齊肩短發,盯着他看了好幾秒方才開的口喊。
彼時周澤昱已經看到她,擡腳走過來,手摸到行李箱拉杆的把手,把行李箱拉到了自己手裏說:“陳叔今天有別的事,所以我過來接你。”
“......哦。”林拟眨眨眼,捏着肩帶,将肩頭的書包往上提了下,也沒什麽,就是覺得他這麽解釋,很奇怪。
“謝謝哥。”林拟彎着眼睛笑笑。
那個笑看的周澤昱微晃了晃眼,點頭應了聲嗯。
回到家已經是晚上,劉嫂備好了飯菜,就等着他同林拟回來。周澤昱先上樓去換了身閑适的衣服下來,卷着袖子下來旋梯口,就看見相隔不遠處林拟卧室的那扇門半掩着,不細看,壓根瞧不見裏邊的什麽。但周澤昱沒忍住視線僭越雷池一樣看過去一眼,貌似漫不經心,卻是只有他知道,那是很認真的一眼,隐約裏掃到一個背影,脖頸纖細,背對着他的方向,在人反手拉着衣角準備脫衣服換衣服的時候他別過眼走向飯桌。
周澤昱似乎确定了一件事,一件他不得不承認,無法再自欺欺人的事,他喜歡上了林拟。
但是她太小了。
就算已經高考完,也才剛過十八。
他想做個人。
加上小姑娘很有上進心,之前就從母親話裏得知,成績一直很好,出類拔萃。
接着高考成績出來,又直接升了中央美院。
她的心思全在學習上,心無旁骛,人人都看得見。
周澤昱的打算是,等到人大學畢業。
只是沒預料到,他這麽些年裏一直關注中的小姑娘,在他終于等到人幾年後畢業開始實習,結果就情窦初開,瞧上了別的男人。
她看那人的眼神炙熱,純粹,像是發着光。
他從來沒有見過。
畢竟,她看自己也從來不會那樣。
她光明正大,除了沒宣之于口,其他毫無避諱。
她甘之如饴,沉浸其中,同時,也沒人會诟病。
讓周澤昱藏在深處的隐秘私情,顯得更見不得人。
周澤昱承認向來被媒體宣揚在商場雷厲風行的那個自己,怯了場。
他內心勸自己理智一點。
她有喜歡的人了。
她有思想,有追求他人的權利。就算他是周澤昱,似乎也無權幹涉。
不如就算了吧,他想。
大概就是有緣無分。
但當時的周澤昱不得不承認,那僅有的一點理智,是建立在林拟膽子小上面的。
她把一場暗戀搞得人盡皆知,群起而哄,但是卻從來沒膽子張口說出來。
那段時間他雖然身在國外,但其實耳邊聽到關于她的零碎消息源源未絕。
周亦如弟弟周睿跟着周澤昱在國外分部做事,也真的是給他當了個好耳目。周亦如的電話每每過來,雖然大多是說他們的爸媽如何胡鬧,或者做為長姐問候在外辛苦打拼天下的老弟,但偶爾也會啰嗦一兩句她公司裏的那點事。
漸漸的,周澤昱哪怕不托人時刻盯,也能了解個一二。
比如陳家的那位出名的大少爺多麽難追,如何迷得小姑娘們神魂颠倒,如何不給人機會。眼光又是多麽多麽的高。還說人長的也的确算是有幾分姿色。
他什麽都知道。
周睿有一次以為是自己的這位老姐對那什麽陳景有意思,說她什麽時候追到手了,爸媽也就省的追在她屁股後邊安排相親的了。每次安排的還都嫌這嫌那的不滿意。
周亦如憤懑了聲,說不是她,是你頂頭上司家裏的那位妹妹,周睿聞言偷看一眼旁邊的周澤昱,周澤昱低頭伏案正翻着文件,但貌似翻得有點漫不經心。
因為周睿是跟着自家哥哥做事,所以接家裏電話什麽的,從來沒想過去避人。
而周澤昱,的确心沒在那資料上,那段時間裏,他自認很是難熬。
一邊提醒着自己要理智,一邊像是着了魔。
終于在知道她給人寫情書表白的消息後,瘋狂打敗了僅存的一點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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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拟肩頭有枚蝴蝶印記,周澤昱想它在掌心肆意飛舞。
他知道陳景不喜歡她,但是,萬一應了呢?
想到這裏,就猶如那只護在掌心的蝴蝶,就要飛走了,心如刀絞。
周澤昱想,他終歸難再這麽心潮澎湃的去喜歡一個人了,逾距又怎樣?不管結果如何,總要搏一搏。
畢竟,這麽些年,也就動了這麽一次心。
于是,在那個風雪交加的冬天,他提前回了國。
-全文完-
【作者有話說】
全文完結啦,煩請寶子們動動手指給個五星好評【鞠躬/】
下篇開《北港逾事》,跪求寶子們動動發財小手點個收藏,作者好早日開文~
文案如下:
沒人知道,宋以對俞廳南是一見鐘情。
第一次是偶然的清吧相遇,第二次就是她情不自禁的主動靠近。
接觸後同她想象的一樣,俞廳南翩翩紳士,溫文爾雅,一等一的好男友人選,同他周邊朋友口中描述的無差。
只是後來才明白,她知道的不過是他想她知道的。
她不知道的是他權勢大,不好惹,是浮雲,注定無法厮守。
俞廳南終會聯姻,宋以也早心有所備,剛好海外學業臨近終結,她主動提出:
“還有三個月,三個月後,我們分手。”
“你定親,我回國。”
面前小姑娘果斷決絕,俞廳南眸色一瞬清寂。
安靜片刻,宋以終于聽人淡聲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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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國後,宋以學業有成,遵從家裏意願,按部就班,做着一份收入穩定的工作。
日子平淡溫馨,無波無瀾。
直到她接受他人追求,成了別人的女朋友。
那晚,天下着霧,黑色低調卻價值不菲的車子撞在路邊,宋以被堵在牆角。
“俞先生怎麽回國了?”
俞廳南一改從前溫雅,将人強勢拉入懷中,索取過後,淡聲說:“過來告訴你男朋友,你起初接吻,連換氣都不會。”
養尊處優權貴x清醒努力留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