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賽馬險(二)

賽馬險(二)

蕭淩一時不敢替安寧應承什麽,卻在一衆人的眼光之中腦子化成了漿糊:“安寧琴藝一絕,若輸了,給贏的人獨自奏上一曲便是。”

蕭淩此話實非本意,也着實夠蠢。他都不想怎能用了奏曲之事作賭注?這豈不是與樓中賣唱的戲子一般。皇上皇後寶貝得不行的安寧公主只當是輸了,技不如人,奉禮而上都沒什麽。這若真奏上一曲,就是在給安寧臉上扇耳光。

也将安寧公主架到了只能贏不能輸的境地。況且這般別人更不敢贏,那真比起來,不管安寧是贏是輸都有人議論。

衆人都知宣王是個糊塗蛋,沒成想卻是這麽糊塗。

秦顧之蹙眉:“宣王,這不妥,公主尊貴,用此當了賭注有辱公主身份。”

慕容沇皮笑肉不笑,掃過衆人面目,見還真有人有點躍躍欲試的意思。他是沒想到蕭淩這個夯貨嘴巴這般沒個把兒門,拇指磨了磨馬鞭,一時笑意更深。

蕭淩則覺着話都說了,他心裏都想好後頭再找妹妹賠罪都行,但是今天這面子必須得要,于是硬着脖子道:“有何不可,賽個高下的彩頭誰能說嘴。你們七個此處等着,孤這就去喊安寧。”

可想而知蕭淩去了缃缃帳篷之後是個什麽情境。

蕭綏和阿如正用着午飯,坐一邊兒就看着二哥在阿姐面前低聲下氣的求,阿姐眼神卻越來越冷。

“二哥錯了,安寧,但孤應下是想讓他們見識見識這女子怎的就贏不了男子了?厲害的女子孤見的多了。”蕭淩心裏頭也怕這個妹妹,身子往前湊了一點兒:“你就看在你第一次騎馬是二哥帶你去的給個面子行不行?”

蕭綏和阿如是有點意外,他二人聽都沒聽過這事兒。

缃缃擱下手中筷子,看着蕭淩。其實她二哥長得很是俊秀,雖說是個草包,只知吃喝玩樂,但為人也不算全是劣處。她五歲時候想騎馬,只有蕭淩敢偷偷帶她,回頭想想也是蕭淩心思單純,真出了事兒拿他不能如何可他母妃怕是性命不保。

上輩子缃缃看不起蕭淩不學無術,卻在生死之際才發覺她一直不算了解這個二哥。如今看來,蕭淩從不在身份和男女之別上便覺誰不如誰,端得是豁達。

缃缃道:“安寧記得二哥府上是不是養了些江湖俠客。”

蕭淩點點頭。

“今日二哥辦的這魯莽之事安寧應下,只此一次,但是...”缃缃頓了頓:“二哥得替安寧尋個高手,需得女子,需得賣身于公主府,需得死契。不要二流貨色,安寧要的是一等一的高手。”

這事兒極為不好辦,先不說有沒有這樣的人,便是有了,一等一的高手好好的逍遙日子不過為何要賣身于公主府。蕭淩又撓了撓耳朵,有些急:“行,孤答應你,不過沒那麽快。”

缃缃露了笑意,這事兒估摸也只有蕭淩辦得到,也願意辦:“那二哥可與安寧一同比比?”

“能贏你的怕是只有孤了。”

“二哥騎射一向厲害,安寧早有切磋之意。”

這話聽得蕭淩渾身都舒爽了,心忖別說一個高手,兩個都成。

當蕭淩當真與安寧公主一同從帳篷中出來之時,衆人心裏多是驚詫。

一來驚詫公主願意;二來驚詫五皇子蕭綏也來了。五皇子有多金貴,明眼人都知道。

蕭綏年歲小,這會兒沒騎射的意思,只帶着阿如去了高臺首處。他也想好好看看,阿姐和二哥到底誰更厲害些。

午時剛過一盞茶,世家朝臣親眷皆在長廊高臺處休憩品茶飲酒烤食而用。見着宣王、安寧公主、慕容沇、秦顧之,楚安王世子蕭遠勝、太傅之子江少璟、宗正之子趙尋山、大司農之子傅辰谕、傅修淵,這九人竟然行馬至了一處。興致頓時高漲。

連着還在放風的其他人都被從草場上喚了回來,看架勢是要認真比試一番。

今日萬裏無雲,天如碧洗,微風習習拂來,教人身心都為之一輕。

缃缃一身墨綠緞面窄袖交領騎射服,領口與袖口處繡了暗紋顯了秀雅,高挑身段一覽無餘;頭發盤成道姑樣式,極為幹淨利落。她身背箭簍,手拿銀月弓,另一手拉着缰繩馭馬轉至衆人面前,姿态高貴:“既要與本宮比,就不要只比了騎術,太容易,本宮贏了也覺無趣。”

缃缃這番話聽在幾個不知她深淺人的耳朵裏,只當着公主自視甚高不知天高地厚。

蕭淩接話:“孤看,不如沿路随意距離設下十個箭靶,速度,準頭一同,本事高低一看便知。如此贏了就是贏了,有沒有讓也就能一眼瞧出來。”

這話雖不假,但其實這般比甚是危險,箭靶一路設在左側,若想準頭高,馬兒說不定還會擠到一處。除非速度一開始就能一騎絕塵,不過在場九位皆騎術上等,想遠遠甩開衆人恐也難。

“本宮與二哥意思一樣,各位覺着如何?”

宣王和公主都這麽說了,其他人自然無異議,都命手下去取弓箭。世家朝臣的習慣,弓箭兵器都會刻有獨特印記,方便尋來處,也省得旁人遇事栽贓嫁禍。

這習慣趕上這賽事,也算方便。

手下取弓箭,宮人設箭靶的這會兒空檔,蕭淩朗聲道:“各位若輸了,切記備禮可是要備上兩份,還得親自送來。”

江少璟嘴唇緊抿,這番比得這般認真,公主是不是第一不重要了已經,誰是最後才丢人:“少璟若輸,定給宣王與公主備上厚禮。”

蕭遠勝平日裏與蕭淩多在一處玩樂,知道蕭淩高低,他是贏不了了,便說了別的:“慕容兄剛贏了一旗,不知這回心裏勝算多少?”

缃缃早就看到了慕容沇,不過她壓根兒就不想看他,一個眼風都欠奉。她都沒見過誰來騎射會穿廣袖,又不是踏青,還是件鵝黃錦配同色紗繡海棠疊了好幾層的穿法。

風騷二字已不足以形容這厮,缃缃恨不得一會兒比起來,這人渣最好從馬上跌落被馬蹄踩成爛泥死了最好,省得她費心思殺他。

“難得有機會比試,自然是要拔得頭籌,得了彩頭才好。”慕容沇說着彎身越過衆人看向缃缃,粲然一笑:“宣王說公主琴藝一絕,盼着今日在下能有耳福一聞天籁。”

缃缃也側了頭看向慕容沇,下巴微擡輕聲回了一句:“本宮,從未輸過。”

旁人聽了不置可否,秦顧之則看了一眼缃缃側臉,那樣子美得讓他心裏生了畏怯與恭敬。他手心有些出汗,扪心自問,他想贏,想聽安寧為他獨奏一曲。

慕容沇聽了這句話拇指又磨了磨馬鞭。心道,好一句,從未輸過。

高臺上衆人掀開了長廊竹簾,等着這九人開比。不少姑娘手帕交湊到一處,開始猜誰會贏,也有膽子大點兒的,還下了注。

一聲鑼響,九人勒馬站定。

二聲鑼響,九人彎身欲奔之姿。

三聲鑼響,九人一沖而出。

最先跑在前頭的是宣王,其次便是傅家兄弟。

安寧公主卡在中間不前不後。

銀杏木荷楓葉梧桐四人就在鑼前上的高臺不遠處,銀杏手裏的帕子都快攪爛了:“木荷姐姐,你說殿下能贏嗎?”

“殿下沒輸過。”

銀杏想想也是,可殿下也從來沒有和宣王比過啊,宣王那也是極厲害的。梧桐楓葉性子跳脫些,在缃缃射出第一箭之後直接呼喊出聲。

梧桐喊道:“殿下正中紅心不說,還将靶心裏江公子的箭給射劈開了。”她興奮得不行,和着楓葉呼喊的很是動情。

木荷也緊張,還是調笑了一句:“你這妮子眼力倒是好。”

第一個靶子已過,缃缃夾緊了馬身加速,借着巧力控制馬身方向竄至最最外圍。

此時已過第二個靶子,安寧公主卻還未射箭,衆人當着公主這回肯定是贏不了的時候,令人嗔目結舌的一幕出現。只見安寧身形輕巧,一腳勾着缰繩,将整個身子都站立于馬背上,雙箭齊發,衆人還沒看清楚公主是如何變換姿勢,馬兒奔速又快,又是雙箭齊發。

這回衆人看清了,那兩支箭羽完全朝着一左一右射出,方向,準度,力道,根本就是令人咂舌的地步。

因着速度太快,五箭射出,也沒過多久。

後面距離遠了,衆人只能看見安寧墨綠身影已經竄至第二,第一是仍是宣王,緊跟安寧其後的便是新封校尉,慕容沇。

木荷看着慕容沇一直跟在自家殿下馬後,心裏莫名湧出一股很是奇異的雜亂心緒。她怎麽覺着這校尉大人就是故意竄到殿下旁邊的呢。

缃缃身在其中,注意不到此等細節,她看到慕容沇行在自己裏側,銀月弓拉滿,一箭擦着慕容沇咽喉處飛射而過。她不耐與這人渣并馬而行,衆人也以為安寧的馬速已是極限,不成想又是更快,接下來,安寧行到更外圍的地方,三箭齊發,直接将衆人看服。

不但心裏服,衆人覺着安寧公主簡直就不是“人”!

此等賽事難就難在箭靶的距離與馬匹的速度如何控制,且這回為了加深難度,箭靶之間的距離并非固定而是随機亂排并無規律。

眼下還剩下最遠處的第十個箭靶,之後便要沖刺終點的旗幟。

衆人看宣王,安寧公主,慕容校尉已三馬并行,且挨得如此近之時,心都忍不住吊到了嗓子眼兒。

尤其是在一聲馬鳴之後。

衆人氣息都屏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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