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驚心怒

驚心怒

銀墜折了馬腿,啼鳴不斷,身上更是被碎石割了不少細小傷口。

而慕容沇将缃缃護在懷中,兩人從馬背上滾落,沿着陡坡的弧度直至坡底平緩地段才停下。慕容沇所穿的銀白輕紗錦緞衣被割裂了許多,血跡也如星點斑駁。

該說不說,還頗有幾分別樣美感。

缃缃得他所護,除卻在林中被枝叉所傷的傷口,沒被碎石傷到分毫。

此刻缃缃被滾落下墜的力道沖得還未回神,等眼睛能看清楚面前境況,便看見慕容沇的胳膊将自己圈住。還能聞見他常年不變所用的崖柏香,一聞到這個香氣,她就好似刺猬亮了刺。

又聽陡坡之上蕭淩與夏竹呼喊,缃缃霎時驚惱,掙紮着扯開了慕容沇的胳膊爬起了身。而爬得又太急,手心被碎石割出一長長傷口。

慕容沇見狀直接扯了缃缃胳膊,又把人給拽到了身前,捉了她的手怒道:“蕭允慈!”

“放肆!”

缃缃一點沒客氣直接給了慕容沇一巴掌,清脆響亮,打得極為幹脆。她用的是右手,剛剛被劃傷的也是右手,那血印在慕容沇臉上,觸目驚心得很。

慕容沇被這一巴掌,扇得臉偏到一側,他輕笑出聲,擡手擦了臉上血跡的濕潤。再轉頭看向缃缃,說得語調輕浮:“怎的,我是你的救命恩人,連你的名字都喊不得?嗯?蕭允慈?”

缃缃心中怒極,面色卻是不惱不羞,只有起伏的胸口弧度知曉她已是被氣得不行。沒猶豫的又是想一巴掌扇過去,卻被慕容沇捉住,他直接欺身上前,将缃缃雙手反剪在其身後,再開口的話就有些咬牙切齒:“公主好教養,舍了性命救了不相幹的人,卻是對救你的人拳腳相向。”

“慕容校尉不這般冒犯,本宮也不會如此。”缃缃看着他貼得極近的臉,近到可以感受到彼此的鼻息,她不堪受此對待,側過了臉躲開了他的視線,倨傲道:“校尉若再不放手,如此行徑本宮已可定你輕薄罪名。”

“呵。”

慕容沇聽着她沒什麽語調起伏的話,才想起來這輩子的安寧公主根本就不記得他,卻還是和上輩子一樣如此瞧不上他。

便是危險關頭,仍不許他半分越界,更容不得分毫冒犯。

慕容沇松開了她的手,退了後:“倒是沒瞧出公主這般好心腸,卻與傳聞不符。”

缃缃譏諷:“校尉不是也與傳聞不同,未見絲毫和煦,不懂男女之別,不懂君臣之禮。”說着起身,并不想和這厮挨得這般近。

結果腳腕處傳來痛楚,缃缃蹙眉,忍了痛,還是站了起來。坡底與林中有段距離,缃缃墊着腳擡手朝蕭淩招手,蕭淩回應的喊聲聽得模糊,想來一會兒該是有了侍衛來救了。

缃缃又去看銀墜,傷口不少,馬腿不知有沒有骨折。因不想與慕容沇呆在一處,缃缃挪了步子就想去銀墜處。

“你腳扭了你還動什麽?”

“校尉管好自己即可。”

慕容沇懶得和這女人說了許多,傷筋動骨不是小事,若不及時醫治以後動不動就得崴了。身上的小傷對他來說沒什麽,起了身走到了缃缃身後。

缃缃警覺,立馬回首防備的看着他。

“別慌。”慕容沇揚起嘴角:“我不過是怕公主傷了自己,冒犯了。”

在缃缃正要開口之際,慕容沇近身将人抗到了肩上。缃缃對這舉動熟之又熟,殺心頓起,她不像尋常女子被擄會在肩膀上用腿腳拍打,只是冷然道:“慕容沇,你不怕本宮殺了你嗎?”

“公主若能殺得,随時恭候。”

有恃無恐。

缃缃默然,想到等日後慕容沇當真手握兵權,怕是更加肆無忌憚。又有了重生的便利,真想奪天下,怕是比上輩子還容易些。

“公主也太瘦了些。”

“事出情急,公主不必如此惱怒。”

回應慕容沇的只有沉默。

缃缃視線看向慕容沇背後腿上許多細碎的血色痕跡,其中靠近左側肋骨處有一條頗深的傷口,裏頭還有碎石未除。因着向上攀爬的動作,那傷口的血一直汨汨流着。

浸潤了被撕裂的錦緞邊緣。

還有一絲血腥氣。

馬上就要到坡頂。

“日後,莫再這般救人,我會忍不住...”殺人。

能猜到被慕容沇隐去的後半句是什麽,缃缃心中嘲笑不止,若無上輩子的事,她還當真以為慕容沇對自己情有獨鐘。

蕭淩見着慕容沇把安寧扛了上來,忙伸了手去接。心裏萬分感激,若安寧有了什麽好歹,怕是他跪死在未央宮前,父王都不會原諒他。

夏竹也哭得梨花帶雨,她沒想到公主能舍身相救,萬一公主有什麽事,她是萬死也難辭其咎。

一到坡上,缃缃語調冷淡:“放本宮下來。”

當視線不再颠倒,缃缃盯着慕容沇,說的話卻是對着幾個人一同說的:“林中慕容校尉相救之事還請二哥,夏姑娘三緘其口,本宮不想聽到什麽風言風語。”

蕭淩夏竹自是應承。

“還有慕容校尉,今日事出有因,本宮不定你的冒犯之罪,但願沒有下次。”

慕容沇皮笑肉不笑,掃了眼缃缃還在流血的手:“公主下次別再如此魯莽才是。”說罷轉身尋了自己馬,走了。

夏竹還在哭,蕭淩還在說些有的沒的,缃缃閉口不言。

林中光影破碎,星星點點在缃缃臉上晃動,又聽了許久的鳥鳴之聲,侍衛連同木荷銀杏等人才到。

缃缃靠在木荷身上,絲毫不見狼狽之态,對跪着的侍衛道:“事出蹊跷,封了草場,無論是世家子弟還是官眷子女不許放走一人。跑掉的馬,找回來,仗殺,尋醫師來驗。還有...”因着腳腕處疼痛,停了停才繼續,“哪個宮人負責喂了夏姑娘的馬,尋出來審問,不論結果,都賜死。”

侍衛額角冷汗都冒了出來:“是!”

蕭淩卻覺得缃缃有些小題大作:“安寧,是否太興師動衆了些?畢竟還有些朝臣在。”

看着這個二哥,知道不掰碎了給他聽他根本就不懂,缃缃盡力忍了怒氣:“你辦的賽事,出了這等意外,不說給老将軍一個交代,要不要個父王一個交代?若只是意外便罷,若不是,怎麽不想想是誰這麽大的膽子,敢在皇族賽事裏頭動手腳?今日能動手腳,明日是不是就敢刺殺帝王?”

蕭淩和夏竹被缃缃說得背脊都發涼,這才意識到意外背後除卻人命的嚴重性。

“貴女所豢養的馬多是溫順良駒,老将軍戎馬一生,又對夏姑娘極為疼寵,難不成會讓自己女兒騎一匹随時會發瘋的馬嗎?”

夏竹心裏立馬有了個猜測,沒證據也就沒說。

“當着母後的面,出了這等事,二哥你日後若還想當個舒服的王爺,這事兒安寧勸你還是提起十分的心思來徹查。否則以後京中豈不是随便哪個阿貓阿狗都敢在你的場子裏生了腌臢心思,行了腌臢之事。”

蕭淩這會兒腦子算是轉過來了,知道自己沒查案子的腦袋,道了一句:“我這就找秦顧之,将廷尉請來。”

缃缃嗯了一聲,能請廷尉再好不過。

夏竹還想和缃缃道謝,卻是失血過多,直接暈了過去。她的侍女對着缃缃滿臉惶恐歉意,缃缃擺擺手,眼不見心不煩。

銀杏木荷都抹了眼淚:“殿下,醫女都候着呢,皇後被吓得不行。”

“嗯,回吧。”

“殿下下回不要這麽救人了,奴婢那會瞧着,太危險。好歹是殿下馬術厲害,這若不厲害,豈不是就要被何姑娘的馬踩了?”

“話多。”

木荷也就不敢再言。

等回了帳篷,曹麗華看着坐在步辇裏的缃缃,忙上前檢查了一番,見她臉色還好,只有腳和身上有些傷口,懸着的心才放下。缃缃為了救人才受傷,曹麗華一句責備的話說不出來,卻紅了眼眶,擡手将缃缃散亂的鬓發別到了耳後。

“好女兒,不能再如此。”

“知道了,母後。”缃缃笑了笑,也沒了什麽力氣。

這事兒鬧得極大,為了皇族顏面,賽事卻沒喊停。不過衆人也沒了玩樂的心思,等廷尉一到,衆人無召喚則在帳篷不許出了。

缃缃對于誰是下手的那個人略微有些想法,等廷尉來,便事無巨細的将所見異常與心中猜測說了。

“廷尉大人,安寧今日算僥幸無事,若真讓父王母後白發人送黑發人。”缃缃看着廷尉,沒再繼續,眼眸沉靜。

“公主戲言,此事惡劣,定然不會輕判。”

缃缃嗯了一聲,得了允諾便讓木荷送廷尉出去。她心中對于出手之人到底是誰并不關心,因為不管是誰都絕對不會輕饒。

比起這事兒真相如何,她更心疼銀墜。好在是銀墜只是擦傷未動了筋骨,不礙奔跑。否則缃缃定然讓那人拿命來償。

伺候着缃缃用了藥睡了,木荷與銀杏守着。帳篷外有了動靜,木荷又去看。

結果是個黑皮侍衛手裏拿了兩個瓷瓶子。

“小的是伺候慕容校尉的白鶴。”白鶴說着将手裏東西遞給木荷,“這是校尉送與公主的無痕膏,用了可不留疤痕更勝往初,還請木荷姐姐拿給公主。”

木荷盯着一臉黑皮卻喚白鶴的小子,柔聲道:“公主不缺這等物甚,拿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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