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兒女情

兒女情

在場沒什麽人敢吱聲兒,缃缃視線望向了秦顧之,後者好似反應過來,心頭動了動,有些不可置信。

阿如坐在缃缃身側,她心思細膩,注意到了這個細節,也注意到了慕容校尉盯着阿姐看,然後起身朝着來使敬酒。

“四皇子人未到,口氣不小。”慕容沇捏着酒杯,語氣調笑,言語卻不中聽:“安寧公主盛名在外,你們的四皇子卻沒什麽名號,既有求娶之心,連個人都不露面是個什麽道理?莫不是知曉自己是癞蛤蟆想吃天鵝肉,癡心做夢呢吧。”

來使沒想到慕容垣的兒子脾氣這般不好相與,當即就要發作。

“來使倒也不比生氣,還是先與我一同給皇上敬了酒才是。”

皇帝蕭全的臉,瞧不出什麽臉色,飲了酒後将杯子重重撂下。曹麗華手在桌子底下拍了拍自己丈夫,面上笑得柔和:“來使莫要怪罪,這是大司馬的兒子,年歲不大,言語若有冒犯,還望來使不計小兒罪過。”

“既已身有官職,哪裏還能做小兒看。”

這就是捏着話不放了。

慕容沇看了眼皇帝,恭敬朝着上首兩位行了禮:“臣一時情急,主要是沒想到北厲竟然派了這麽個說話厚顏無恥的人來,是臣的罪過。”

“罷了。”皇帝面色不善:“安寧不過及笄,年歲還小。貴國四皇子朕沒記錯的話,已到弱冠。”

衆人就看着這幾人言語上繞彎子,也不敢插話,心裏也知道,皇帝把誰嫁出去,都不可能把安寧公主嫁到北厲。可若北厲揪着此事不放,尋了由頭生了事端也是麻煩。

其中蕭遠晴聽不懂話裏話外意思,她只是一直盯着維護安寧的慕容沇,心裏發酸。

來使也知這趟就是打個先鋒,試探試探南朝态度,有個底就行了。沒指望一次就真能得了南朝皇帝允諾,少不得四皇子還是得親自來一遭。

有些事兒往往越在意料之中,就越會生了意外。

外頭宮人一聲傳喚,宣王來了。

缃缃轉動着手裏杯子,聽着傳喚若有所思。

蕭淩人未到先聞其聲,好個熱絡。一來,先表面自己因為點私事來遲了,又呈上來獵物,視線一轉看到了北厲來使。缃缃都不知道他是怎麽一眼就找準了人,上來一通招呼,直飲了兩杯酒。

“不知來使此行目的?”

得了解答之後蕭淩反應笑人:“既然要做親家,那不如等來使走的時候,孤跟着一道去吧。這你們是沖着安寧盛名而來,那這四皇子是個什麽人物南朝自然也得瞧瞧才是。”

缃缃将杯中酒飲了,彎了嘴角:“來使既有建交之心,本宮年歲還小,倒是宣王哥哥年齡合适。本宮沒記錯的話,貴國六公主年紀相仿,走一趟自是好的。”

宣王立馬接話:“安寧說得有道理,來使你覺得呢?”

那來使又和宣王打機峰,沒想到被蕭淩一愣腦子都給堵了回去。

缃缃笑意深了幾分,原來她這二哥當真對顧清梨有點意思在。

“父王如何看?”

皇帝無可無不可的點了個頭,也不想再說什麽就退了場。

上首兩個人不在,來使也就想離席,結果被蕭淩拉着愣是走不掉,連同着慕容沇兩個人給人家灌酒灌得五迷三道的。

被這麽一攪合,顧丞玉這頭算是被緩下來,不過婚事未定就始終是個話柄。當真惹出什麽旁的麻煩,也絕非缃缃所願。

缃缃又看向秦顧之,這回後者倒是聰明些了,起身往外間走,缃缃自也就離了席。

帳子外秦顧之等着,缃缃雙手攏在袖中也不看他,只看着遠處道:“酒後血熱,走走嗎?”

秦顧之嗯了一聲,他身量比缃缃高,視線能完整的看到佳人露出的美好脖頸與那一點點背脊。

“公主,我知道個地方,夜裏景色很好。”

“那便一同。”

到了地方原是個靠近林子邊緣處的一顆古樹,那古樹低垂,有一枝桠已快落到地上。繞着樹幹走,另一處枝桠上懸挂一秋千。

缃缃走過去,坐在秋千上:“這是你安的嗎?”

“公主忘了嗎?這是公主小時候極喜歡的地方。”

缃缃手摸着繩索,對這件事毫無印象。秦顧之便站到她身後,輕輕将秋千推了起來。

木荷與秦顧之的貼身小厮提着燈籠站在不遠處。她望着自家殿下和秦公子在一起時,像是放松許多,心下有些高興。那兩人一人着青綠宮服,一人着月白長袍,這月下古樹将夜空都描繪出脈絡,兩人談話的場景在其中成了畫景,真是怎麽瞧怎麽美。

“秦公子對北厲求娶之事如何看?”

“公主喚我三郎就是。”

“你在家中原是行三嗎?本宮怎麽記得你好像是獨子?”

“先前有兩個姐姐,夭折了。”

缃缃聞言沉默,這事兒她剛知道,那上輩子怎麽秦顧之不說?

“三郎。”

秦顧之被這一聲喊得有些愣神,手上力道将繩子推出去的力道大了點兒,身子卻忘記躲。那秋千連着人就直直地撞到了他的腿,疼得他皺了眉。

缃缃回頭,見他忍痛,笑出了聲。

秦顧之還是第一回看缃缃這般笑,像是冰雪消融,只餘化雪的清爽。

“公主。”

“嗯?”

缃缃看着秦顧之忽地單膝半蹲了下來,兩人視線持平,四目相對。

“公主。”

“嗯?”缃缃并不着急。

“公主不能嫁去北厲。”

“自然。”

“那能否...”秦顧之束發的縧帶被夜風吹得搖晃,一雙眼裏似融滿了春水:“那公主,願意嫁給我嗎?”

缃缃盯着他,看着少年不似上輩子的死板,此刻溫柔缱绻的模樣,還有他額角不知為何起了的細密的汗。缃缃發現,他這人還是有些可愛之處。

“不願的話,本宮就不會一天拉着三郎走了兩次了。”

然後也是頭一回的,缃缃見着秦顧之笑得無邪,露了白牙。他這張臉本也是拒人于千裏之外的面容,這會兒笑得如此單純,溫潤至極。

也不知道是不是重來一世,心境變化了許多,缃缃覺着自己或許也不算了解秦顧之:“你笑起來很好看。”

秦顧之的卧蠶彎了些,他的眼睛就像盛了星星:“待秋獵之後,便是秋試,到時得了功名,我便請旨求皇上賜婚。”

“能快些嗎?”

“公主是怕北厲生了事端?”

缃缃點了點頭。

秦顧之比缃缃年長,可此刻才覺出了一點缃缃比他小的感覺。往日那麽冷淡的模樣,沒想到點頭的樣子很是乖順。他的心,一下子被撐滿,鬼使神差地探手摸了摸缃缃的腦袋。

缃缃被這個動作惹得瑟縮了一下,卻沒躲開。

高髻上的步搖輕微搖晃,秦顧之的手指留連在流蘇上,止了那晃動:“我會讓父親促成宣王前往北厲之事,這樣來回,秋試已過。迎娶公主,豈能白身。”

缃缃聽見了想聽的話,心思就放下了。她估摸蕭淩是聽着北厲來使的消息,才快馬加鞭的趕到獵場,先不說蕭淩到底有沒有迎娶顧清梨的心,缃缃都是打算把蕭淩這個适婚少年推出去擋事兒的。

但是她和父王剛吵過,有些話不适宜她來說,有了廷尉的推波助瀾,想來事情也就好辦許多。

雖含了利用,但缃缃的确不讨厭秦顧之,便道:“那願三郎,心想事成。”

三郎兩個字,被她念出來,像是含了蜜餞,那随着話語露出的粉嫩舌尖,讓秦顧之觸碰着流蘇的手,收了回去。他有些不想起身,還想這麽近的看着她。

缃缃笑意未褪:“再推會兒秋千呢。”

秦顧之這才起身,不過這回他心裏高興得通透,用的勁兒大了些。

蕩漾到最高處時,缃缃也會笑出聲。

躲在暗處的慕容沇飲了一口壺中酒,他算是将兩人的談話都聽進了耳朵裏。捏着酒瓶子的手都不自覺用力,這一幕多麽刺眼,刺得他心裏都跟紮了無數的針。

她不是不會笑,只是不願意對他笑。

她也不是天生冷淡,也有如此溫順模樣。

她眼裏就只有秦顧之這個人,上輩子是,這輩子還是。

原來這兩人未成婚之前,竟是這般相處的麽?那成婚之後呢?

慕容沇觀秋千來回,兩人影子交疊一處,哪怕他瞧着都是般配。他心裏惱火,要不是聽到動靜,他被氣死都得盯着這對男女還能纏綿到什麽地步去。

本就不耐,從林中退出,慕容沇見楚安王的女兒蕭遠晴跑來。

慕容沇又看着蕭遠晴一雙手擰着帕子擰了半天,他心下煩躁,沒什麽笑意,居高臨下地瞥過她這舉措也不做聲。

兩個人的距離不算遠,蕭遠晴聽他氣息起伏,也能察覺到他不高興,聲音柔下來,開口道:“校尉可是為北厲的事兒憂愁?”

“不,我是因安寧公主心傷。”

“......”蕭遠晴望着他,手上帕子都快絞爛了:“公主,公主身份高貴,性子疏離,遠晴不知,不知校尉...可我對校尉...”

慕容沇越過蕭遠晴,擦身而過時撂下一句話:“她如何與你何幹,你如何又與我何幹。”

真是傷了女兒家一片癡心,碎得成了渣子直往心肺戳。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