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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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若瑜引她進去,将門關好,向她介紹道:
“這些都是将軍府裏的兵器,有些兵器曾跟着我上過戰場,如今已是鏽跡斑斑。”
“不過,也有近兩年打造的,是備用兵器。”
“你看你喜歡什麽,挑一把。”
楚瑤确認她沒有聽錯,他是在叫她,在這裏頭挑選一個兵器?
她指着自己默問,得到他肯定的點頭之後,她便試探性的往裏走去,雙手劃過一把把做工精致的刀劍柄身。
試探性的拿起一把最為秀氣且看上去是個女人用的劍,卻因為其太重了,始終是拿不起來而選擇了放棄它。
然後食指便停落在了一把做工精美的匕首之上,上面鑲嵌着紅寶石,通體金銀打造,握在手中輕巧不笨重,亦便于攜帶。
最主要的是,楚瑤能拿得起它。
“喜歡這個?”
肖若瑜不知何時出現在了她的身旁,看着她選的匕首啧然:
“這把寶石匕首的價值,可敵千金,公主真是好眼光,為何不選佩劍?”
“匕首殺傷力輕,防身效果不佳。”
楚瑤緩緩将匕首從鞘中拔出,一道刺目的銀光随之波動,她的雙眼倒影映在出鞘的匕首上,仿佛多了幾分淩厲:
“匕首輕便,正稱我手,但我不會用,如此貴重的東西,随随便便的便讓我選了,豈不是浪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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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我也沒機會用,比不得你們舞刀弄槍的,免得一不小心傷了我自己,徒增麻煩。”
她含笑說完,正欲将匕首收回鞘內,懸在空中的手瞬間被他握住,手中的匕首依舊鋒利尖銳。
身後漸漸傳來肖若瑜低沉的聲音:
“匕首也好,只不過是強身健體用的,不指望你同誰真刀實槍的。”
“公主身子這麽虛,又時常悶在屋子裏,稍一經受風寒便有病的征兆。”
“不将身子養好,如何綿延子嗣?”
楚瑤被他說的耳根子發紅,嬌道:“誰要同你綿延子嗣。”
“随我過來,”他握住她的臂膀,牽着她走到了殿中央的圓弧形空地之上,抓着她握匕首的右手,如運筆一般,一筆一劃的帶着她做起了動作。
“你沒有基本功,便只學幾個動作就好,日日晨起反複練習,假以時日,這些動作便印在你的腦海之中了,身子骨也會越加康健。”
他只教了她一遍,讓她示範給他看,她竟能将每個動作原封不動的展示出來,就是動作的标準程度還稍弱一些。
“你可曾學過?”
肖若瑜驚訝,這一套動作下來,就算是一個普通士兵,也得費上幾日功夫才能記全,她竟如信手拈來,又重複準确的在他面前做了一遍。
楚瑤看着手中精美的匕首,這刀身透亮,仿佛嬰兒的肌膚那般清亮,搖了搖頭:
“從未學過,這是我第一次接觸冷兵器,我從小便記性好,凡是看過的書,走過的路,只要不是相隔太長時間,我都能在短時間內記住,譬如這招式動作。”
“也曾跟着宮裏的舞女學習過一些基本功,這招式用起來,好似舞。”
他點了點頭,看着窗外微暗的天色和初現的月光:“時辰還早,你先練,待會讓宮女送點心來。”
“我便在此地陪着你。”
肖若瑜看了眼角落邊上的書案臺,那兒是他今日的公務,坐在案臺前,他便開始研磨,還不忘督促楚瑤練習。
對于習武,楚瑤是好奇的,接觸新東西的時候總是顯得那樣的認真,一招一式都盡求完美。
她柔若無骨的腰身尤其是在做一些高難度動作時,更加顯得游刃有餘,衣袂輕飄,腳步輕盈,體态優美,剛柔結合間,既見武又見舞。
只是手上的運刀力道顯得不足了起來,生怕劃傷自己,每一次出招都小心翼翼,這般整理看來,右手則顯得僵硬笨拙多了。
肖若瑜還從未見過這一面的她,與往常那副嬌柔模樣大相徑庭,雖然笨拙,但看上去卻精神不少,倒像是那麽回事。
出于習武之人的強迫症,他看了一會,終于是看不下去了,手上的墨剛研好,他便放下,起身走到她的身邊。
在她最後收刀的那瞬,身子便自然的靠了過去,從身後環抱住她,抓住她的右手。
楚瑤回頭,雖然未見他的表情,但他摟抱上來時,她的身子還是微微一顫,差點就松了手中刀柄。
“我來教你。”
他的聲音及其溫柔,仿佛是在對一個小孩說着話,握刀的手被他牽制着舉起,她緩緩的适應着他的标準,一招一式的矯正她。
該剛則剛,該柔則柔。
不知不覺,兩人的發絲交纏又分開,回首對視間,她的笑顏燦爛無比。
就這樣不知過了多久,兩人都覺乏了,正巧門外有宮女正送點心來,敲門聲阻了他們當下的舉動。
“進來。”肖若瑜擦了擦額發上的汗,重新坐到桌案前,将桌前的東西騰了騰,讓出一大塊空位置來,自己則得一小塊區域趕寫着文章。
楚瑤将短刀收好,從一旁拾了個蒲團放在他正對面,待宮女将點心放好,她便很自覺的坐了下去。
實在是太餓了,看着桌上各色的點心,她不挑嘴,拿起便吃了起來。
餘光瞥見他正認真的伏案書寫,那處光線微弱,他有時需得貼紙更近方能繼續下去。
吃完手上的糕點,楚瑤便從旁的燈案上搬來一盞銀托燈來放在桌上,刻意朝他的方向挪了挪。
如此,紙面上便顯得更為亮堂了些,肖若瑜撐了撐由于垂頭久了,略有酸澀的脖子,正了正身襟,繼續忘我般在紙上輕揮筆墨。
他的嘴邊突然間抵過來一個東西,散發着濃濃的奶香味,他不由得咽了咽口水,肚子毫無意外的咕咚咕咚的叫了兩下。
“吃吧。”
肖若瑜擡眸,忽明忽暗的燈光裏,楚瑤的笑容顯得那樣充滿治愈感。
他啓唇咬了一口她遞過來的糕點,囫囵吞棗般,連嚼都沒嚼,便吞了下去,吃了兩三口,喉頭噎得難受。
正想喝水時,楚瑤仿佛及時雨般,為他倒滿茶水,放在他眼下。
端起杯子,他一口便喝了個幹淨。
楚瑤甜甜笑着,複而往杯裏添滿茶水。
清燈軟茶,佳人在側,他亦不覺得困頓,待宣紙筆墨寫盡,他吹了吹紙上的墨跡,将剛寫好的文章捋平放好,夾在書卷之中。
轉過頭去這才發現楚瑤早已不知何時睡着了。
似乎不願意打擾他,即便是趴在桌子上,她也能睡得如此輕,怕是如此僵了許久吧。
肖若瑜吹滅一盞燈,只餘下楚瑤身前那盞,起身之際驚醒了淺夢之中的她。
她揉了揉朦胧的雙眼,身子軟趴趴的扭動着,微微睜開雙眼,伸手打了個哈,臉頰兩旁睡得迷紅,映在臉上有種獨特的美。
“困了便回去睡吧。”
肖若瑜亦垂下倦容,上前去将門打開,一股微涼的晚風輕拂過臉頰,靜谧的園林之中只剩綠茵搖曳。
黑漆漆的夜空中只一輪明月在堅守。
楚瑤站在他的身後,裙角被清風拂起,瞬間便清醒了,盯着天邊那一輪月光,眼中豔羨:
“宮裏頭的天空,可極少見到這麽美的月亮,星星也只偶爾可見一兩顆。”
“果然,宮外的景致總是如此怡然。”
不知何時,楚瑤發覺自己的手已經被他緊緊握住,身前之人突然開口:
“想不想見見宮外真正的夜空?”
楚瑤愣目。
難道,這不正是麽?
見她一副沒有見過世面的模樣,他忍住不笑,跨步走了出來,将她帶到前院,站在廊道外,突然轉過身來環抱住他。
一個飛身,他便攜着她躍上了屋頂。
她驚魂未定,踩在瓦片上的腳差點落空,幸好身子被他牢牢固在懷中,這才沒有跌落下去,随着他的指引坐下。
往下一看,這才發覺自己上了房頂,突然一陣不适之感湧上心頭,她連忙閉上了眼睛,雙手在他的手上沁出了汗,整個身子不住的顫抖。
肖若瑜見到她這副模樣,這才想起她怕高,故而伸手将她攬入懷中,将她的頭緊靠自己胸膛,輕輕撫摸她的發絲:“你怎麽這麽膽小?”
挨着他,她感到充滿安全感,周身上下的緊張也都消散了去,即刻便不再顫抖,微微睜開眼看見他衣襟邊上的線圈,依舊是不敢往下看,十分沒有骨氣的小聲說:
“我們下去吧。”
肖若瑜垂眸:“屋頂不算高,你莫要往下一直看,一直想着自己會摔下去”
“有我在你的身邊,你無需害怕。”
“來,睜開眼睛,看着我,看我你應該不會畏懼吧。”
楚瑤尋着他的指引往上看去,一張俊逸非凡的臉龐闖入她星眸,小心髒不由得砰砰亂跳。
這張臉襯着月色,更加動人心魄。
他的臉頰緩緩擡起,提醒她,“往上看。”
楚瑤亦緩緩擡頭,只見點點顆顆星光,彌漫着一整片夜空,将原本漆黑一片的頭頂點亮,一閃一閃的,美到令人窒息。
她的眸光由平和逐漸轉為驚嘆,而後便心覺不真實,此時此刻就像身處幽夢之中。
就連此刻的風,也是這般的沁人心脾。
肖若瑜:“真正的夜色,是否如你夢中那般?”
“比那……美太多。”
“還害不害怕?”
“若是能時常見到這種星空,那該多好。”
他見她如癡如醉的模樣,竟不自知的脫口而出,喚道:“阿瑤……”
楚瑤訝然,恍惚間,若有一股莫名的暖意湧上心頭。
從來沒有人這般叫過她,除了她母妃。
耳邊又響起他柔情似水般的甜言:“以後,你會看膩的。”
“膩了也不要緊,我帶你去別處看,山川,湖泊,叢林,還有那盛開十裏的鮮花。”
“我一定會帶你走遍。”
她始終都不敢相信眼前的這一切是真實的,也從未奢想過自己會過上那樣的生活。
可眼前的他是如此的情真意切,為她繪制的藍圖誘人而又美好,她真想現在就嫁給他。
她呆呆的看着他,眼裏沒有一絲遲疑,點了點頭:“嗯。”
“不許騙我。”
星夜無限,不知過了多久,楚瑤便靠在他的肩上睡着了。
見狀,他便把她送回了廂房,自己則抽身回去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