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22

主管太監正了正顏色,翻開聖旨,宣道:

“奉天承運,皇帝诏曰。”

“楚瑤公主乃先皇二女,先皇在世期間,潇妃賢良淑德,且已随先皇而去,留下楚瑤公主孤苦無依,承蒙太後憐憫公主,喜愛公主。”

“今日,朕宣布,冊封楚瑤為敬遠公主,為楚國唯一的嫡公主,潇湘苑改名敬遠公主府,欽此。”

聖旨畢,包括楚瑤在內的所有人,都仿佛自己聽錯了一般,皆愣住了身子忘了擡頭。

敬遠公主?

楚國唯一的嫡公主?

這份突如其來的寵愛不僅沒有讓楚瑤感到開心,反而令楚瑤瑟瑟發抖,渾身上下起了涼意。

要知道,楚國只有一位嫡公主,那便是楚玉,且嫡公主是要擔起和親的重任,與兩國交好。

如今這聖旨之上明明白白的寫着,封她為楚國唯一的嫡公主,這是不是就意味着,皇上這是在變相的,讓她代替楚玉前往林國和親?

楚瑤心悸,擡頭瞬間便看見太監阿谀奉承的上前将她給扶了起來,且拱手谄笑:

“恭喜恭喜,公主萬福金安,接旨吧,敬遠公主。”

仍處于呆滞狀态的楚瑤目不轉睛的看着公公手裏的聖旨被小心翼翼的傳遞到她的手上,她的身子不由得微微顫抖。

握聖旨的雙手仿佛麻了一般,滞在原地。

它此時此刻就像個燙手的山芋,令楚瑤內心無比煎熬,黃橙橙的卷軸,色彩鮮豔到足夠灼傷她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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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刻,她看見衆人皆朝着她跪拜,耳邊回蕩着那句齊聲:“拜見敬遠公主,公主萬福金安。”

主管太監起身,揮了揮手裏雪白色的的拂塵,躬身含笑:“如今公主的身份不一般,不可再住在肖府,故此,皇上特意準備了車馬,送公主回宮。”

“公主尚需配合老奴,坐上公主禦轎,繞楚城一圈,宣告天下。”

楚瑤早就站不住了,聽他這話更是身子顫了顫,扶額踉跄了幾步。

看來,這并不是夢。

以她對自己的了解,若不是因為和親,她是絕對不可能受到這樣的待遇的,更加不可能成為敬遠公主。

但是,她并不想和親。

可是,她又該如何開口呢?

說她已經同肖若瑜私定了終身?說她早已非處子之身?

總之,無論她怎麽說,都是死路一條。

要知道,私定終身乃大罪,若是被發現了,輕則終身囚禁,重則斬首示衆,男女同罪。

所以,她如鲠在喉,心有餘而力不足。

只得在時間上拖延着,心中謀算,擡眼看了看主管太監,上前往他的手上塞了一袋銀兩,

“公公見諒,我想在将軍府中多住幾天,待将軍回來也好與他做別,那些旁的禮數日後再行也不遲。”

“望公公通融通融。”

誰知,這送出去的銀袋子還未脫楚瑤的手呢,便被那主管太監給推了回來。

公公臉上露出難為的表情:

“公主見諒,并不是老奴不幫,實在是無能為力。”

“但凡是老奴能幫上的,一定幫。”

“只是,這回皇上不僅僅是下了聖旨,還下口谕,待公主上馬車之後,皇上的禦駕随後就到,皇上今日會同公主一道游街。”

“且還會親自送公主入宮,以表皇威。”

“若是到了時辰,皇上還不見公主人影,那,老奴可吃罪大了。”

“公主莫遲疑,這是多好的事啊,随老奴走吧!”

“放心,肖将軍那邊,皇上已經派人同将軍說了,将軍無礙,一切都随楚瑤公主你,都已經交代過了,公主無需再等肖将軍回來。”

楚瑤瞪大雙眼:“肖将軍知此事?”

“是,公主。”

公公篤定,點了點頭。

她站立不穩,夏爾及時扶住她,亦愁容滿面。

楚瑤此刻內心異常煎熬,先是莫名被封為敬遠公主,而後告訴她,這一切,肖若瑜是知曉的,并且在此事發生之前,他先一步走了。

這算什麽?

肖若瑜是在躲她,還是害怕面對今天的一切,又或者是,他根本沒有勇氣面對皇上說出請求賜婚一事。

或許,他從來都沒有想過要為她求這門親事。

想到此處,楚瑤不免覺得細思極恐了起來。

這幾日的種種,他一遍又一遍深情的承諾,難道都是假的!

昨日夜裏的那場星空,如今她回想起來都覺得可笑,她怎麽就那麽傻,信了他的鬼話。

夏爾見她臉色慘白,不由得擔憂了起來:“公主,你怎麽了?”

楚瑤回神,臉色依舊不是很好看,眼角卻莫名的滑下了一行淚,很快便被風給吹幹了。

清冷的目光呆呆的回望着身後的将軍府邸,低眉轉回身子來,往外頭走去,冷然:

“勞煩公公了。”

門外,是一駕新的公主禦轎,就連拖車的馬,看上去都格外的幹淨。

實木打造的車身,通體紅亮,無門無窗,四周有小梁柱撐起車頂,頂上鑲嵌着白玉,有透白色珠簾垂于四邊。

楚瑤上車前被宮女們引入後面的空轎之中,換上了華貴的紅牡丹衣冠。

換乘時,幾乎驚豔了在場的所有人。

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也比不過如此美人。

她踏上小方凳,提起羅裙,垂頭彎腰坐進了轎內,珠簾後頭,是一張愁容,可即便她蹙着眉頭,亦是及美的。

車駕一路前行,在宮門口停落,遙遙望去,一輛明黃色的車駕正往宮外頭駛來。

楚雲免了所有人的禮數,正襟危坐在轎中,與楚瑤的車駕擦身而過時,楚雲餘光朝那邊掃視了一瞬,又擡眼面無表情的平視着前方。

楚瑤倍感壓力,深深吸了一口氣,絹帕上的繡花已經被她捏出褶皺,時不時的她就要回首張望,她期盼的身影始終不見。

是了,今晨走的,怎麽可能為她又折返回來,就算是折回來了,現下這種境況,又能如何?

很快,游街長隊便排入了楚街。

百姓們聽說公主游街,新皇陪游,紛紛提前到街頭街尾排了起來,楚街瞬間變得熱鬧非凡。

楚瑤從未見過這麽多的人,也從不知道,宮外是何景致,一入楚街,眼前的一切都是那麽的新鮮。

但她依舊感到恐懼,那一張張陌生的面孔,街市上與宮中截然不同的建築風格,以及宮外的煙火氣。

仿佛都與她不在同一個世界。

她小心翼翼的維持着身為公主的體面,溫婉的微笑,在百姓們的跪拜和敬頌下,随着皇上的車轎在楚街上游了一圈。

畢,楚瑤便随之回了皇宮。

入宮後,楚雲的禦駕似完成了任務一般,匆匆的便回了尚天殿。

從始至終,楚瑤都未同楚雲說上一句話,哪怕是一個關切的眼神,她也未曾從楚雲的臉上看見。

清風徐徐,珠鏈搖晃,楚瑤落寞,低着頭扣了扣手指。

直到車馬停在了潇湘苑的門口,她這才覺得,是了,回家了。

雖然門頭匾額上的院名變成了敬遠公主府外,院牆外頭一如往昔,那棵黃杏樹依舊還在。

夏爾走在前頭,将院門一打開,便回頭來攙着楚瑤下馬車。

皇上賞賜的宮女太監們站了半個院子,有個領頭的嬷嬷帶着幾個宮女出來迎:“參見敬遠公主。”

楚瑤的目光四處打量着,除了院裏多出來的十幾個下人之外,這潇湘苑內也是大變模樣了。

那穿着玫色宮服的嬷嬷即刻便上前,讨着笑臉:“公主受累了,快進屋歇着,您不在的這些時日裏,皇上特意命人将院子翻新了一遍,透了幾天,尚且有些味道,太後昨日又給送來了不少花草。”

“剛好放在裏外去去味,門窗都是大開着的。”

楚瑤點點頭,院裏頭确實新了不少,就連地上鋪的石子路,也是用的上等石材,屋內的房門窗戶也都換了新,床鋪家具,所見所聞皆是新添置的。

桌上堆滿了绫羅綢緞,珍珠細軟,地上也放着好幾箱子金銀珠寶,旁的屋內是尚衣房送來的華貴衣裳。

可她卻是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就讓奴婢們為公主沐浴更衣吧,今兒個好好歇歇,明日一早還得去面見太後呢。”

見楚瑤沒有拒絕,外頭伺候着的宮女們紛紛忙碌了起來。

夏爾則看了看她的眼色,上前道:“主子,既來之則安之,若是主子心中有什麽決斷,定可告訴奴婢,奴婢一定幫主子。”

“至于将軍……若是主子真心不舍,那……”

“我與肖将軍本無關系,只不過是托他照料了幾日,你這小奴婢整天就知道胡思亂想,心眼子也不知道去哪裏了。”

楚瑤嘆了嘆氣,嗔罵着,見着外頭還杵着一院子的下人們,她對夏爾白了一眼,

“如今身份已定,皇命難違,我只是想如何謝肖将軍這些日子的照顧。”

“日後,這般話再不可說,說一次,便掌嘴一次。”

夏爾見她沉着臉色,确實是生氣了,于是放低了音調,怯生生:“是,主子,奴婢再也不說了。”

楚瑤起身,櫻落頭冠步瑤上的珠鈴發出清脆的響聲,一張精致的面容爬上些許憔悴,眼皮子微沉,揮手:

“伺候沐浴。”

夏爾連忙扶着她進浴房,裏頭早已放好了熱水,騰騰熱氣彌漫整個房間,裏頭的溫度也逐漸升高。

她站在屏風後頭任宮女們為她褪去衣裳,散落的長發之上沾染着霧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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