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23
白璧無瑕的雙腿輕輕踏入浴池之中,楚瑤整個身子由下自上,一股暖融融的感覺逐漸遍布全身,凝白的肌膚在浴缸內被水霧環繞,她好似坐在雲端的仙子,若隐若現。
夏爾則坐在一旁為她擦拭着身子,将花瓣和玉露覆在浴池之中,譴退了其他的宮女們。
楚瑤背身靠在浴池邊上,輕輕磕着眼簾,心裏頭的難受仿佛此刻已達到了頂峰,眼淚決堤般的落了下來,濕潤了整個臉頰。
“主子……”
夏爾低聲,見她淚流滿面,便停住了手裏的活,為她輕輕擦着淚:
“奴婢知道,主子心裏頭難受,既然難受那就哭出來吧,哭出來也就好受一些。”
“別怪奴婢多嘴,若是肖将軍他真有心對公主,便不會走,更不會放公主一人面對所有的一切,如今木已成舟,将軍就連一封信也沒來,可見其心。”
“奴婢也看走眼了,只當是個教訓吧,主子且看開。”
楚瑤睜開微紅的雙目,抱着夏爾又是一頓痛哭。
楚瑤睜開微紅的雙目,抱着夏爾又是一頓痛哭。
是啊,她本就是泥潭中的草芥,從小到大,無一人正視過她,偶有一人對她稍微好那麽一點點,她便以為這是幸福,結果跌得如此慘。
歸根結底,她不該失了本心。
試問,身在泥潭,又如何能摸到天上的星星呢。
聽聞皇兄身在林國,這種結果于她而言,也并非全是噩耗,終歸,是有機會見到親人的,只這一點,便已經足夠。
夏爾抱着哭得渾身顫抖的她,心疼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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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何她的主子,是這般命苦。
子夜,雨水至,下起了漂泊大雨,雷聲隆隆,狂風凄厲大作。
肖若瑜房內燈火通明,原是睡下的了,是這陣雨聲将他從夢中抽離,頭痛欲裂,心中的不安呼之欲出。
他起身在房中踱步了起來,突然,房門被人推開,一股狂風刮了進來,将桌上的茶杯紙張全部吹翻。
盡管肖若瑜站在裏屋,卻只穿着單薄的寝衣,亦能感受到涼意襲身,可見外頭的風雨是有多大。
硯星進屋後便迅速将門關好,急匆匆的走了進去,臉色凝重的跪在他的面前:“将軍,都城來消息了。”
“什麽消息,如此倉促?”
肖若瑜掀開衣邊,重新坐回床邊,疑惑得凝視着硯星,眉頭緊促。
一旁的窗戶被風雨襲襲,時不時的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響,屋內的燭火亦受到影響般,忽明忽暗着。
硯星擡頭,面上盡顯無奈,猶豫之下,終是開口:“啓禀将軍,剛得到府內管家來信,屬下冒昧,以為是尋常之事便看了幾眼,突覺不對,于是一刻也不敢耽擱,見到主子房中尚未熄燈,便就趕着來了。”
“請将軍親自過目。”
肖若瑜帶着疑惑和不解,接過了他遞來的書信,拆開來仔細閱了起來。
當他将書信看完,臉上的表情也随之變化,瞳孔一震,雙手便不由自主的顫抖了起來。
這才意識到,皇上傳他來練兵,只不過是個幌子,皇上他真正的目的,是楚瑤。
“備馬——”
肖若瑜臉色鐵青,将那書信撕得粉碎,揉成一團扔在了地上,起身拿起衣裳邊穿邊往外走。
硯星起身,将主子的配件拿上,而後又在屋內尋了件禦寒的披風,随之而去。
夜色濃重,暴雨之下兩人未着雨傘,急匆匆的趕到馬廄,取了馬,硯星為他穿上披風,
“将軍,雨夜的夜路不好走,還是讓屬下驅車送主子去,或等雨小些也不遲。”
硯星勸着,見他已然上馬,這便知道是勸不動的,于是便徑自上了另一匹馬,見主子毅然決然的駕馬而去,他便也無奈的跟在後頭。
靜悄悄的軍營,突然響起馬兒一聲聲長啼,倉促的馬蹄聲由營地而出,在雨幕之中越行越遠。
最終,兩人的身影被吞沒在無邊黑夜之中,直到破曉雲開,風雨稍小,雷聲隐匿。
肖若瑜二人終于趕到了楚城。
回城之後他便先回府內換了衣裳,急不可耐的入了宮,跪在尚天殿門外求見皇上。
不多時,傳話的公公出來了,“皇上說已知曉将軍來的目的,讓将軍去一趟尚書房,先見了江老師傅,再決定是否觐見皇上談及此事。”
“公公可知,皇上何意?”
“老奴可不敢揣測君心,話已經帶到,肖将軍請自便。”
說罷,太監便揚長而去,尚天殿內的燭火肉眼可見的,熄了。
肖若瑜跪離,負手又急匆匆的趕去尚書房。
硯星在前頭掌燈,雨後的皇城冷得令人寒顫,高高的宮牆給人一種被壓迫的窒息感。
穿過幾條長廊,拐入小巷,盡頭空曠之處可見尚書房牌匾。
門前有個守門的太監,似乎知道有人要來,特意将門前的燈籠點亮,候着許久。
“先生在裏頭溫書,肖将軍直接進去便可。”
肖若瑜點頭,走了進去,硯星則守在門前不宜進入。
小院內清淨怡人,推門而入,屋內四壁之上放滿了書籍,中間是幾個桌臺,江書益則坐在最上位,只他桌位上點了一盞油燈,正安靜的翻閱着手裏頭的書籍。
“江師傅,弟子肖若瑜拜見。”
他是肖若瑜的啓蒙之師,教導了他十餘年後便入宮當差,繼續為師,任職尚書房。
江書益放下書本,緩緩擡頭,面上一如既往的祥和,見到肖若瑜,更是欣喜萬分:
“肖将軍,久違了,坐!”
他朝江書益行了個禮後坐在一旁,剛想問出心中疑惑,卻見江書益擺擺手,意味深長的看着他:
“老夫知道你要問什麽,是皇上讓你來的吧!”
江書益捋了捋胡子,将桌面上的書籍整理好,整齊的堆放在一旁。
肖若瑜不解:
“師傅為何知曉,師傅是特意等在此地?”
江書益點了點頭,別開目光,看向窗外,房梁之上偶有雨露低落,似乎令他想起了前塵舊事。
于是便對着他長述了起來:
“只是聽聞皇上說起,你似乎對楚瑤公主有意,老夫既曾教導過你,必然不會對此事袖手旁觀,以免亂了倫章,那時,你自是後悔莫及。”
肖若瑜詫異:“此話從何說起?”
“此事,只有先皇同老夫知曉,皇上也是登基之後查閱皇室密宗才得知,本想将這個秘密永遠塵封,也好維持皇室的面子。”
“現在,看來是瞞不住你了,不過,今日老夫對你說的這些,你一定不可再洩出,這可是砍頭的重罪。”
肖若瑜點頭,認真的看着江書益,對江書益他是放一萬個心,信賴萬分。
自然,他良師益友的身份,以及尚書房總管的身份,都容不得他說錯一句話,自然,今日他對肖若瑜所說的每一個字,肖若瑜都是萬分信任,毫不存疑:
“江師傅請說。”
江書益目光飄離,似乎在努力回想着:
“這還得從先皇年少時說起,那時的先皇年輕氣盛,朝氣蓬勃,第一回選妃,便選了皇後和當初最受寵的潇妃。”
“那時的潇妃長的可真是傾國傾城,又能歌善舞的,最讓人佩服的是,她還作的一手的好詩,讓皇上對其愛不釋手,可以說是集萬千寵愛于一身。”
“可就在盛寵生下二皇子後的第二年,潇妃同外人私通之事,被皇上發現,那時的潇妃袒護他,死都不說出那人是誰,只在房中搜出了男人的貼身之物。”
“皇上又怎麽能忍受的了如此屈辱,一怒之下讓她搬離鳳華宮,驅去了離冷宮最近的潇湘苑。”
“一年後,潇妃生下四公主楚瑤,皇上也曾去看過他們母女一回,可不知怎的氣沖沖的出來了,從此之後,皇上便再也沒去過潇湘苑。”
“你可知為何?”
肖若瑜搖搖頭。
江書益嘆了嘆氣:“聽聞,潇妃給四公主取名瑤,便是取自情夫名中諧音,皇上氣惱,心中一直不肯承認四公主,就連二皇子與皇上也有着隔閡。”
“大致是潇妃做的太過分了吧,畢竟皇上曾如此寵愛她,她将這一身的榮華都給敗盡了。”
“後來,皇上命人悄悄調查,到底是誰與潇妃私通,這層層調查之下,依舊沒有查到。”
“當時老夫正在肖老将軍府中任職閑職,也耳語目染了不少,有一回,我夜半無事,便出去走走,正巧聽見肖老将軍同夫人正在争吵。”
“這才得知,原來同潇妃私通之人,正是肖老将軍,你的父親,老将軍字令遙,恰好,公主名字中帶瑤,這麽一揣測,便徹然大悟。”
聽到此處,肖若瑜心下忐忑,連忙搖頭:“夫子是否聽錯?我父親做事一向光明磊落,與母親十分恩愛,怎麽會做出這種事來,我不信。”
“你可以不信,”江書益的語調越來越高,惱道:“老夫親耳聽見,曾經老夫也不肯信,可老将軍字字句句,說的是清清楚楚,夫人啼哭,亦是無可奈何,只得讓将軍發誓,再也不見潇妃。”
“将軍便對天起誓,這一切,老夫都聽得真真切切。”
“若是老夫有半句虛謊,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肖若瑜坐立難安,冷汗連連,瞳中布滿瑟縮,驚恐,與悔恨:“夫子的為人,我是知道的。”
江書益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語重深長道:
“我知道,情難自禁,可你同敬遠公主之間尚且懵懂,适可而止亦是容易。”
“就算敬遠公主是皇上所出,可潇妃同你父親曾有過一段情是真的,誰也不知道他們之間的感情到了何種地步,有無越距。”
“無論如何你都不可對敬遠公主有何心思,如今皇上也知道此事,并沒有對公主有過任何加責,反而封賜不少。”
“誰也不能斷定,日後此事會不會被挖出來重視,公主待在這皇宮之中亦是步步為艱,倒不如去了林國,那兒地大物博。”
“只要不是犯了太大的罪過,在那裏安生一輩子,也是極好的。”
一通勸解之後,肖若瑜便拜別了江書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