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28

八月中旬,是這一年以來最炎熱的時期,也是楚玉和楚瑤先後過生辰之月。

明日,便是楚玉的生辰日,也是她及笄之時,太後為了讓宮中再次熱鬧熱鬧。

于是早已特意為她準備了一場生辰宴,半年前就給文武百官發了貼,巧的是,楚瑤的生辰就在五日之後。

為了顯得自己不偏心,于是太後便決定讓這兩位公主一同慶禮,且臨時寫上了楚瑤的名字。

為此,提前往敬遠公主府中送去了及笄服,以及珠釵玉飾。

楚瑤得知消息後,眉頭一皺,輕嘆了一聲,時光匆匆,她已經……及笄了?

“咳……咳……”

坐在書桌前練字的她輕輕一咳,扶額輕喘。

自那日與肖若瑜訣別之後,她舊病複發,躺了幾日,如今身子好了大半,遺留下來的咳疾卻不是那麽容易大好的。

喉頭幹澀,她端起眼前的茶水,潤了潤喉頭,人這才舒服了不少。

見夏爾端着及笄服進來,放在了屏風邊的椅子上,藍粉色的衣裳顯得青嫩得很。

楚瑤擱下筆,愣了一會神。

突然聽見門外傳來嘈雜的吵鬧聲,像是院子裏的宮女們在鬥氣。

夏爾第一個便沖出去查看。

楚瑤亦是好奇,也跟了過去,走到門前她便停了下來,遠遠望去,原來是幾個宮女在互相撕扯衣裳,也不知是為了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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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邊是春蘭和秋月,一邊則是新來的兩個宮女。

“這是主子賞的,你說給你就給你了,還講不講理。”

春蘭:“你們不過是新來的,在我們這些老人跟前,還來勁了,橫豎你們還得在宮中待個幾年,要那麽多好東西做什麽。”

“還不如孝敬孝敬我們,日子也好過些。”

“誰讓你們不識擡舉的,可就別怪我硬搶了。”

小宮女手中捏着一放娟帕,帕子裏似乎包裹着什麽,從露頭的尖尖,不難看出,那是一根金色的釵子。

另一個小宮女正被秋月扯住頭發,發髻早已散落得不成模樣,兩人正搶奪着一塊透玉手镯。

楚瑤認得那個手镯,這不是前幾天她看這兩個宮女做事勤懇,說話乖巧,便從自己的妝臺裏挑出來東西賞賜給她們。

還特意挑了用得次數少的翡翠镯子,和一枚金釵,一人賞了一個。

原來,她們就為的這個打鬧起來了!

夏爾急匆匆的走上前去,“春蘭,秋月,意兒,如兒,你們可真是胡鬧,趕快停下來。”

聽見夏爾的聲音,意兒和如兒連忙乖乖停手,不料春蘭和秋月則趁機将東西給搶到自個的手上,興興的塞進自己的衣兜之中。

這一切,皆被楚瑤看在眼裏,她漫不經心的走了過去。

幾個宮女瞧見她過來了,紛紛收起鋒芒,乖乖的站在一旁,誰也不敢吱聲。

“都……如此狼狽着。”

楚瑤無奈的搖搖頭,坐在一旁的石凳上,瞧着她們四人低下的頭:

“誰先說,怎麽回事?”

意兒和如兒膽子偏小,兩人互相看着對方,卻誰也不敢先吱聲,咬住嘴唇不甘的看着春蘭和秋月的背脊。

倒是春蘭先開口道:

“奴婢們不懂事,驚擾了主子,方才,我們幾個是在鬧着玩的呢,玩着玩着,就玩過了,有失體面。”

秋月連忙附和:“是啊是啊,我們這是在鬧着玩的呢。”

“鬧着玩?”楚瑤質疑的目光往她們身後頭的意兒和如兒身上瞧了瞧,只從她們的身上看見了畏縮,點名她們:“你們說,可是在鬧着玩?”

兩人吓得身子一顫,意兒語音顫裂,額上冒出了淚珠:“主子……我……我們……”

說了半天,她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罷了,不逼她們了。

楚瑤的目光即而轉向春蘭和秋月,冷言:

“你們方才可是在争奪什麽,拿出來給我看看。”

“沒……沒什麽,主子你看錯了。”春蘭連連擺手,心虛般搖搖頭,可就是擺手這一動作,讓她露了洩。

那根金釵由着袖口裏滑了出來,叮的一聲落在了地上,所有人都屏住呼吸,視線定格在落地的金釵之上。

“這不是主子賞給意兒的釵子嗎,怎麽會從你身上掉出來了?”夏爾睜大雙眼,将金釵撿了起來,仔細端詳,确認無誤後遞給了楚瑤。

春蘭怯怯,慌促的捏着裙擺,無奈的跪了下來:“我也不知,這東西為何會出現在我的身上。”

許是掉落的金釵給了意兒說話的勇氣,意兒鼓足勇氣走上前,跪在了春蘭的身邊,

“公主,是奴婢沒有将金釵收好,讓有心之人惦記了,春蘭姐姐也是瞧着這釵子樣式好看,便想要了去。”

“是我不懂事,既然是公主送的東西,怎可有轉送她人的說法,我便不肯,春蘭姐姐便對我生了怒氣,因此。”

“才有了公主方才見到的一幕,實屬狼狽。”

春蘭怒目,惡狠狠的瞪着她:“你胡說八道,你可真能說,分明不是那樣。”

意兒垂眸,始終不敢同春蘭對視。

楚瑤心裏頭清明得很,方才她們推搡着的那一幕,已然被她盡收眼底。

故此時,她已經沒有耐心聽春蘭做無謂的辯解了。

于是她看了看夏爾,又看了看秋月,示意道:“夏爾,搜身!”

“是——”

還沒等夏爾走到秋月身邊呢,秋月自個就害怕得将身上藏着的陪翡翠镯子取了出來。

一時間,秋月也跪了下來,身後的如兒見狀,亦跟着跪下。

那镯子被夏爾拿走。

“誰也不需要對我解釋,”楚瑤看着搜出來的證據,心寒了不少,“你們方才的所作所為,我都見着了。”

“春蘭,秋月,你們跟了我十幾年了,為何還能做出此等事來,這些年,我給你們的賞賜,哪怕是零頭,也比這些珍貴吧!”

“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是在冷宮裏頭當差,就這麽眼紅不可?”

被好一頓訓斥,春蘭和秋月自知理虧,皆俯跪在地,不敢輕言一句。

直到楚瑤一聲嘆息劃過頭頂。

春蘭這才顫顫着開口:“奴婢知錯了。”

“意兒,如兒,取回你們的東西,你們就先退下,旁的也沒你們什麽事了,無需多問。”

楚瑤揮揮手,示意兩人過來,兩人道謝之後将镯子和金釵取走,便乖乖的退了下去。

沒有得到安排的春蘭和秋月則始終不敢擡頭。

“夏爾,去裏頭取銀子來。”

夏爾點點頭,雖沒問主子是要取多少銀兩,用來做什麽,但看這副場景,夏爾的心裏頭掂量,應該得取不少。

待夏爾捧着一個小箱子出來,打開箱蓋,裏頭滿滿當當的,皆是白花花的銀兩。

這幾日,皇上和太後送來了不少的賞賜,裏頭單這種小箱子裝的銀子就好幾箱,還有一箱子大的放在庫房裏頭,需得幾人合力才能搬得動。

春蘭和秋月忍不住擡眼看了看夏爾手中的箱子,先是被那一箱銀子給攙得移不開目光。

而後轉念一想,公主為何要取出這些銀兩來。

直到楚瑤開口,她們方才明白楚瑤的意圖。

“我看,這小小的公主府,是養不起你們兩了,拿了銀子,你們便出去吧,回到掌事嬷嬷那裏去,她會給你們物色一個更好的主子的。”

楚瑤這是要趕她們走?

兩人一聽這話,紛紛慌了神色,跪着爬到了她的腳下,輕輕牽扯她的裙擺,求道:

“公主別趕我們走,我們只是一時糊塗,以後再也不敢了。”

夏爾忍不住發聲:“你們當真是想不通嗎,公主為何要趕你們走,不只是因為這次?”

“平日裏你們好吃懶做也就罷了,主子卧病在床,奄奄一息的時候,你們竟在主子門前談笑風生,主子被人折磨得只剩下一口氣的時候。”

“你們卻只顧着自己保命。”

“如今為了一點蠅頭小利,便可以同其它宮女打起來,若是再留着你們在府中,只會惹公主不悅。”

“若是換做了旁的主子,你們這罪,不受點皮肉之苦,可還能解主子心中郁氣,你們幸得是遇見了公主,還能給你們這些銀子。”

“日後不管你們跟在誰的身邊服侍,就算過得清貧,也能有些傍身的。”

春蘭和秋月羞愧低頭。

她們知道,夏爾說的句句屬實,于是便松開了手,自慚形愧,磕了幾個響頭:

“奴婢……謝公主。”

之後,楚瑤給二人一人分了一大袋銀兩,便将人打發走了。

再一回頭,楚瑤便鄒起了眉頭:“這就快見底了,早知道方才就少拿點。”

夏爾手上的那箱銀子,已經去了一半,楚瑤開始心疼,取過箱子連忙合上蓋,再不讓夏爾碰,自個将箱子抱得緊緊的,往屋內走去。

如今,也只有錢,才是最真的。

往後,她得在異國她鄉生活着,這錢再多,也得省着點花。

再不可揮霍了。

夏爾瞧她抱着那個箱子的模樣便覺得好笑,連忙上前去扶,打趣道:“主子什麽時候如此惜財了?”

楚瑤似乎對她不經意的這一問很感興趣,居然還認認真真的回應道:

“大概……是從被封為嫡公主之後吧!”

手裏的錢對她來說,越來越重要了起來。

這看得見摸得到的好東西,可比任何其它東西強着呢,那是得好好護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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