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29
次日,及笄禮日。
朝陽正盛,辰時:
清瀾殿外,文武百官皆候在高殿長階之下觀禮,殿外官員有序排開,站滿殿廠,看上去十分浩蕩。
皇上與太後則身着華服端坐在高臺之上。
即刻,俊鼓聲響起,由長階而下,遙望紅毯之最,楚瑤與楚玉分左右兩邊款款走上紅毯,徐徐朝着清瀾殿的方向走去。
只見兩人身着藍色上裳,粉色百褶羅裙,發髻之上無一釵玉,簡約清爽,給人一種朝氣蓬勃之感。
各有各的美。
肖若瑜立在百官之中,眼裏卻只看到楚瑤。
這是她第一次以公主的身份出現在衆目睽睽之下,臉上竟然看不出半分怯懼,這與她之前很是不同。
她的目光始終往前,即便是與肖若瑜擦肩而過,也不曾側目看他一眼,他的心自是感失落,不過想想,自己本就是不配。
倒是楚玉,撐着一張燦若桃花的笑顏,眼神就從未從肖若瑜的身上放下來過,直到就要登長階了,這才不舍的望着前頭。
楚瑤努力保持着矜持與大方的姿态,心裏頭又何嘗不是打着鼓,但她自知,越是這種場合越是不可以露怯。
她已經偷偷的活了十幾年,不可以再被打回原形。
楚玉能做到的,她咬緊牙關也能做到。
內心告誡自己,一定不要慌了神,一定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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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妃,您看到了嗎,瑤兒為您争光了。
一步一梯,不知走了多久,終于是走到了高臺之上,面對着皇上和太後。
由行事嬷嬷讀贊詞,一番禮數周全之後,楚瑤與楚玉則對皇上太後行叩拜之禮。
禮畢,太後起身,将宮女遞來的簪釵插拿起,按照長幼順序,依次為楚玉,楚瑤加釵帶冠。
随後二人起身敬拜太後,再回身敬躬百官,百官回敬。
鼓樂聲再次響起。
随着一些繁瑣的程序,以及宣書,楚瑤終于是得以松快的坐了下來,及笄禮後是午宴。
衆大臣皆分開兩邊入坐,楚瑤和楚玉則坐在太後身旁,随着宮女們将各自席桌上布好酒菜與水果,宴席也就默默的開始了。
起初,也只是飲酒吃席罷了。
太後突然将楚玉喚了過去,貼着耳根子說了什麽悄悄話,惹得楚玉紅了臉頰,羞怯不已。
随後,太後便看向楚雲那邊:“皇上,這兩位公主都已及笄,要是具說年紀起來,玉兒還比瑤兒略大些。”
“這瑤兒的婚事已定,依皇上看,玉兒是不是也該則良婿了!”
原薛夢便已同楚雲達成共識,要在及笄禮上将楚玉的事給定下來,薛夢這一開口,也只是在找個由頭,讓楚雲好開口罷了。
楚雲心中有數,知道時機已到,于是附和:
“朕也早有此意。”
朝着堂下揮了揮手:
“肖愛卿。”
肖若瑜連忙放下酒杯,起身跪拜:“拜見皇上。”
“朕左思右想,還是覺得肖将軍最是附和朕意,若是能與肖将軍結親,那自然是我楚國之大幸。”
“肖将軍日後保家衛國,也能更加的盡心盡力。”
“朕就将玉公主,許配給肖将軍,肖将軍的意思呢?”
楚雲話音剛落,楚瑤便瞬的擡頭,呆呆的望向肖若瑜,另一邊,楚玉的臉上确是緋紅一片,像是一朵含羞花。
太後亦樂,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肖若瑜的身上。
肖若瑜若有所思的将目光挪到楚瑤的身上,心下糾結,适時又将目光給退了回來,低低看着膝下,聲沉氣重的回:
“臣受寵若驚,多謝皇上恩典。”
此話一出,除了楚瑤,在場的所有人都為之賀喜。
楚雲大笑:“肖将軍請起,這便就定下了,今天真是雙喜臨門啊,來,衆愛卿舉杯。”
“恭喜恭喜。”
“恭喜肖将軍啊。”
“恭喜将軍和公主。”
楚玉按耐住內心的欣喜,也捧着酒杯喝了一杯,卻發現肖若瑜的目光始終是往楚瑤方向看着的。
于是她白了楚瑤一眼,轉了轉手中的酒杯,似乎想到什麽一般,大大方方的走到楚瑤身前,為楚瑤倒了一杯酒:
“敬遠公主為何不喝,看着悶悶不樂的,是否有什麽心事?”
楚瑤将目光收回,看着楚玉笑得一臉得意,自己也勉強擠出一抹笑容來,心中郁悶,便舉起酒杯就喝了個幹淨。
酒入喉中,盡管再苦澀,只要能暫時麻痹她,那便是好東西。
于是,還沒等楚玉開口,楚瑤便又為自己添了一杯酒,這一杯接一杯的,不間斷的喝着,很快酒壺中的酒就見了底,臉上也泛起了醉紅之色。
楚玉驚然拍手,語氣之中不乏譏諷:“沒想到敬遠公主的酒量如此之好。”
“倒是不需要你如此祝福我們,莫喝傷了身子。”
楚瑤冷笑,拿起旁桌之上的酒壺又倒了一杯,拿起酒杯,剛将酒水送到嘴邊,肖若瑜的手便覆了上來。
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來,他的眼裏透着擔憂:“別喝了。”
“肖将軍請自重,如今可不比往常,我這酒,祝你們百年好合。”
說罷,楚瑤便将他的手推開,故作鎮定般敬了他們一杯,舉杯喝着。
“那就多謝敬遠公主了。”
楚玉連忙拉回肖若瑜,歪唇淺笑。
朦朦胧胧間,楚瑤仿佛看見楚玉挽着肖若瑜的手臂,往皇上那邊敬酒去了。
肖若瑜,再也沒有回頭看她。
她的心,也徹徹底底的涼得透透的。
是了,他們站在一起,是何等的相配,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若是換成了她楚瑤,肖若瑜可得不到半分權勢。
果然,誰活在世上,都是權衡利弊的。
她只是一顆利用完随時都可以抛棄的棋子罷了。
想到此處,她心覺不痛快,又不知喝了多少杯酒,這才被宮女們攙扶着出去。
夏爾帶着轎子來接,卻見到主子喝得酩酊大醉,濃濃的酒味撲鼻而來,楚瑤一頭栽入夏爾懷中,口中胡言亂語着什麽。
夏爾拍了拍她的肩膀:“主子,我們回去醒醒酒。”
正當夏爾将她扶到轎邊時,楚瑤突然站了起來,瘋了一般哈哈大笑着,掙脫夏爾,自顧自的胡亂跑着。
夏爾吓得追了上去:“主子,你要去哪兒啊?”
也不知跑了多久,楚瑤一次次跌倒,又一次次站起來,最後,又來到之前醉酒路過的橋上,心覺肚中翻湧得厲害,便站在橋邊上吐了起來。
夏爾擔憂的為她撫背,看着橋下潺潺流水,後怕般提醒楚瑤:
“主子,咱們換一條路走吧,上回就是在這,主子跳下去時都把奴婢給吓死了。”
“要不是肖将軍及時救了主子,主子便兇險萬分了……”
說完,夏爾見到楚瑤的神色很是不對勁,便捂住嘴巴不再說話。
突然想起來,今天肖将軍和楚玉定下親事,主子心中自然是不快的,多喝了點酒,也是人之常情。
可是看到楚瑤如此折騰自己,夏爾也很是心疼。
這一吐,楚瑤便清醒很多了。
倒是夏爾方才說的那句話,着實令她感覺刺耳。
“呵呵……”
楚瑤扶着夏爾,往橋上走去:“你不說,我倒是忘了。”
“早知今日,當初他就該救我。”
夏爾緊緊抓住楚瑤的手臂,聽見她方才說的一番話,便覺得渾身發顫:“主子可千萬別想不開。”
“放心,”楚瑤深吸一口氣,苦笑:
“我還沒那麽傻,也不是回回都能撿回一條命的,走吧,往後,只為自己活。”
說罷,楚瑤便在夏爾的攙扶之下,從橋上緩緩走過,一步一步的消失在橋盡頭,隐入宮道長廊,往敬遠公主府的方向而去。
卻不知,橋尾旁大樹後一直站着一道身影,夜幕下的官服顏色漸深,肖若瑜伫立在樹後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害怕她輕生,故追了過來,還好,還好……
見到楚瑤已經安然走遠,肖若瑜只覺周身一片寂寥,幾分惆悵爬上心頭,他黯然神傷。
然後背身凄蕭的走遠了。
是他對不住她,祝她日後安好,所遇皆是良人。
回到敬遠府,夏爾給她準備了醒酒湯,喝了醒酒湯,楚瑤便進了浴池,池中泡着的是藥包,可驅寒氣。
楚瑤已經很久都沒有感到如此舒暢了,久久都不想走出浴池,直到夏爾來喚,這才懶懶的起身。
擦拭幹淨身子,便裹着寝衣鑽進了被褥中,疲憊的躺了下去,翻了個身,就沉沉睡了去。
……
自從那夜侍寝過後,一連五日,皇上都沒來過宋萱兒房中,聽聞這五日皇上都在柳芸的宮中就寝,柳芸可是太後跟前的紅人,想必也是一位出塵的女子吧。
早就聽聞她将被冊封為皇後,宋萱兒又怎麽能和書香門第的大家閨秀相提并論呢。
宋萱兒也明白了些許,旁的下人們自然也心知肚明。
皇上,只不過是對她新鮮罷了。
後宮之中一輩子只侍寝過一次的主子多得是,所以也沒人好奇的。
得不到皇上的青睐,就等同于被打入了冷宮,莫說要潛伏在皇上的身邊,給将軍府帶去消息了,恐怕就連自己的一生都要葬送在這裏。
肖若瑜費盡心思為她謀的身世,雖是一九品縣令的女兒,可好歹也入了宮,難不成,一入宮,皇上就厭了她不成。
之前所做的一切,豈不是白費了。
宋萱兒躊躇,望着那院門發呆,也開始懷疑起自己來。
此時,同宋萱兒同住一院的婕妤劉盼正在院中散步,恰好看見了坐在門前的宋萱兒,大致也猜到了宋萱兒的心聲。
故沒好氣的大聲道:“有些人,不過才區區九品之女,能入得了宮已經是萬幸,居然還肖想那得不到的。”
“真仗着皇上寵幸了一次,便覺得自己能飛上枝頭了,真是做夢。”
劉盼翻了個白眼,她劉盼可是一次都沒侍過寝,憑什麽好事就讓這丫頭先趕上了,自己要樣貌有樣貌,要身世有身世。
真不知道皇上看上她什麽了,只有那張臉蛋還能看,宮裏的女人,除了皇後,都更新疊代得快,臉蛋可是最不值錢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