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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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臨,肖若瑜的搜救隊依然在崖下徘徊,數百人點着燈籠穿梭在泉瀑之間,燈火映亮了整片潭底,依舊是毫無所獲。
肖若瑜不知疲憊的搜了一圈又一圈,除了在潭中被打撈起的紅寶石匕首外,就再也見不到楚瑤的任何蛛絲馬跡。
“将軍,回去歇着吧,這裏有我們。”
身邊的衛兵善意提醒着,見他從清晨到現下,都未曾吃過幾口,一直周旋在此地,也不知摸索了幾圈,他的臉上肉眼可見的疲然,一直握着那把鑲嵌着紅寶石的匕首。
肖若瑜搖搖頭,既然匕首都找到了,為何尋不到人的蹤跡,他不敢去想,也無法接受這個事實,只得提着燈籠重新探搜着。
就在此時,前去調兵的硯星回來了,原本該領着休憩好的士兵前來同山崖下的士兵換班,可硯星卻是一個人來的,身後不曾帶一兵一卒。
硯星匆匆下馬,在人群中尋到肖若瑜,跪報道:
“啓禀将軍,有公主的消息了。”
“公主何在?”
頓時,肖若瑜回過神來,眼裏重新燃起了希望,四處張望着,欲尋跡到那一抹熟悉的身影,然而身前卻只有硯星。
只見硯星雙手之上舉着一封信,信封之上筆鋒飛揚,銳氣十足,上面赫然寫着幾個大字:
“肖将軍親啓。”
硯星擡眼開口:“将軍,這是從林國快馬加鞭傳來的書信,是柳攝政王親筆所寫,聽送信人來報,只要将軍看了這封信,便可知道公主的下落。”
一聽有楚瑤的下落,肖若瑜也顧不得這是誰寫來的書信了,連忙将信接過來,迫不及待的撕開封口,在翻信之時,他的手忍不住的顫抖着,心髒亦然停跳。
只見信上所寫:“見字如見人,久仰肖将軍威名,我柳奕在此有禮了,此次兩國聯姻,可共結百年友情,我與肖将軍也能算得上是知己了,肖将軍莫怪,以防止生變故,我擅作主張,先将軍一步尋得敬遠公主,并且将公主接到了林國,好生款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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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和親禮節,便一切盡免了。”
“公主墜崖,我深感痛惜,将軍不必擔心,擇日,我便同楚國君上去信,以報平安。”
“不過,公主的身上除了墜崖傷以外,醫官還從她的體內取出一根毒針來,此毒甚烈,好在只有一根,毒性不強,醫官已經用針灸之術将公主體內的毒性逼出,如今已無大礙。”
“這枚毒針便送還貴國,望肖将軍能夠明察秋毫,整頓內裏,此等小人行徑,乃是破壞兩國聯姻的大罪,幸得公主無礙,肖将軍也可心安。”
一紙書信閱完,肖若瑜長長的舒了一口氣,懸着的心終于是放了下來,知曉她還活着,已經是最好的消息了。
他取出信封之中的毒針,尖銳細薄,上面纏繞着不少的血跡。
柳奕此時寄過來的書信,對肖若瑜來說,喜悲參半。
雖然她活着,可是她如今正身處林國城地,終究是要被推上和親之路,只是早晚而已。
而他肖若瑜,根本無法堂堂正正的将她從諾城接回來,他想要放她飛的想法,在此刻分崩瓦解。
柳奕的書信被他捏做一團,丢入湍急的河流之中,而那根毒針,此時才是真正的入了他的眼,透過血跡可見到針上雕刻着的字跡,上頭的翼字雕功了得,讓人是看得是清清楚楚。
吳翼的針,楚軍誰人不知!
“備馬——回城——”
肖若瑜用力一甩披風,焦灼如焚的上了馬背。
随着一聲馬蹄聲長鳴,他于崖下而上,馬不停蹄的趕到了岚城。
一進城門,他便卸去披風,脫去盔甲,從房中取出尚方寶劍,怒氣沖沖的奔到吳翼所住之處,一腳便将他的房門給踢開了。
只一聲劇烈的闖門聲震耳欲聾,将剛睡下的吳翼驚醒,乍一眼便看見了破門而入的肖若瑜,拔出尚方寶劍直指他脖。
見到尚方寶劍,吳翼的臉上便沒了笑容,頓時困意盡散,坐直了身子,懵然的看了看架在自己脖子上的鋒刃,聲音也比往常要小得多:
“将軍這是何意,有什麽話非得動刀動槍,就連尚方寶劍都給請出來了,試問我吳翼到底是犯了楚律都哪一條?”
肖若瑜亮出毒針,與他對峙:
“你要謀害公主,居然屢次使用這種卑劣的手段,上次我就已經警告了你,為何你依舊執迷不悟。”
吳翼看着那枚毒針,倒是也不推拒,十分爽快的應道:“不錯,這是我的,殺公主本就是我吳翼此行的目的,也是皇命,你拿着它前來質問我,肖将軍,你又是何居心啊!”
“我乃護親隊主将,皇上未曾對我下那樣的命令,這一切不過是你胡編亂造的罷了,你才是霍亂朝綱的罪人,與我又有何相比較的。”
肖若瑜一派正氣盎然,字字句句皆加重了語調,“此劍乃是尚方寶劍,上斬貪官,下斬奸臣,你謀害公主,偷盜殺免令牌,亂楚國朝綱,每一項罪,都是死罪。”
“我大可不必将你押解去楚城,在此地——我就可以把你殺了——”
“哈哈哈哈哈——”吳翼仰頭大笑,緊緊握住手中的殺免令牌,目光炯然,眼珠子都快要瞪出來,死死的瞪着他:
“肖若瑜,你可還真是了不得,我就不明白了,一個不受寵的公主,在你的眼裏就那麽重要。”
“讓你不惜污蔑我,忤逆皇命,也要保住她的姓命。”
“你分明什麽都懂,卻又裝作什麽都不懂,如此做,對你而言,有何好處?”
“你怎麽就不好好想想自己的前程呢,我的肖大将軍啊,都快坐上驸馬的位置了,你為何,這般糊塗。”
吳翼看上去是在苦口婆心的勸解着他,實際上他也是有私心的,他征戰沙場這麽多年,卻仍舊只能是一個副将之位,他眼紅,他想往上爬,可這麽多年,皇上都沒有想要提拔他的意思。
他就只能孤注一擲,自己給自己尋求機會。
刺殺公主,便是他的機會。
他意外得到了這個機會,且皇上親口允諾他,只要事成,他便可做岚城的主将,分府加爵。
如此大的誘惑,吳翼他又怎麽能夠不心動。
可是他萬萬沒有想到,肖若瑜會是他這條路上,最大的阻礙。
劍已上喉,他轉念一想,目視着肖若瑜眼裏的微光,頓時恍然大悟般睜大了雙眼,他的心中升起了一個細思極恐的想法,最終還是忍不住的試探性問:
“肖将軍,該不會是喜歡敬遠公主吧!”
仿佛被戳中心思,肖若瑜沉默不語着,握劍的手頓時卸了半分力,似乎就連他自己也分不清,那到底算不算喜歡。
畢竟,他與她相結識的初衷,僅僅是想找個人相互取暖,誰知兩人竟走到如此地步,要說喜歡,可能曾經有一段時光,是真心相待的吧。
吳翼看出了他眼裏的躊躇,這下便更加篤定了自己的想法,那句試探,在吳翼的心裏,已然變成了事實。
這便就能說通,為何他怎麽都殺不死楚瑤了。
肖若瑜,便是一個最大的阻礙。
此番,則令吳翼有了說話的底氣,他昂首挺胸,口中皆是抨擊肖若瑜的話:
“身為玉公主的驸馬,卻看上了瑤公主,肖将軍,長着一張女人們都愛的臉,可真是到處都能留情,你猜猜,若我将這一切禀報給皇上,他會如何治罪于你。”
“看來你可真是遺傳了肖老将軍的風流皮相,都是一派人也。”
吳翼說得越來越激動,聲音越來越大,直潰肖若瑜的內心。
“閉嘴——”
肖若瑜被他逼急了,怒不可竭的瞪着他,從嗓子口中傾然吐出嘶啞之聲,随後握緊了劍柄,激動之下,不受控制的持劍劃破吳翼的脖頸。
頓時血流如注,止不住的往外冒着,吳翼則倒在血泊之中,雙目瞪得渾圓,眼白翻起,始終是一副不甘的表情。
他死的時候,鮮血噴濺在肖若瑜的臉上和身上。
窗棂微微一動,肖若瑜側目,半邊臉龐已被血水浸染,他面無表情,一雙寒目涼徹心骨,啓唇,他音若鬼魅:
“你知道得太多,該死——”
随後,他拖着沉重的身子,手中握着沾滿鮮血的長劍,眼神空洞的從房中走出,硯星候在門前。
肖若瑜的神情不偏不倚,冷冷望着前方,淡淡道:
“去信林國,謀害公主之人已經死了。”
“是——”硯星得令,匆匆而去。
呆滞在原地的肖若瑜,感覺身體疲憊極了,恍惚間,他好像看見了楚瑤,她毅然決然的遠去,說永生不想再見到他。
他的心碎得四分五裂,終于是在這一刻決堤,他倚靠在牆邊,無奈的痛哭着。
他少時喪父喪母,原以為這一路上,終将是他一人撐着往前走。
從未想過,命裏還會遇上她。
可現實,又給他敲了那樣一個警鐘,他們之間有着鴻鹄一般的距離,生死都不可能在一起。
挺過了之前那段煎熬的日子,他竟挺不過今日。
他突然很想,沖破世俗的枷鎖,放棄一切,帶她走。
倏忽之間,他的身子終于精疲力盡,渾身的骨頭似乎散架了一般。
咚——
的一聲,他頹然般重重的暈厥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