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釣魚佬
第64章 釣魚佬
等待的過程漫長且煎熬,裘錦程整日愁眉不展,莊綸也高興不起來。他抱着一摞書走進辦公室,放在裘錦程面前:“哥,你挑一挑。”
“這是什麽?”裘錦程拿起一本書,封面上的書名《犯罪心理學》。
“我去了趟學校的圖書館,把心理學的書都借來了。”莊綸說。
“弘毅還有圖書館?”裘錦程詫異地問。
“我也才知道。”莊綸說,“圖書館不大,教學樓東邊的三層小樓,一樓是校史館,二三樓放書。”
“我爸真是有用的沒用的都置辦上了。”裘錦程翻翻書籍,找了本《精神科輪轉筆記》,“就這本吧,打發時間。”
“行。”莊綸将剩下的書本貼牆放置,随手拿起裘錦程放下的《犯罪心理學》細細閱讀。
日頭東升西落,周一到周五,日子風平浪靜,毫無波瀾。裘錦程從一開始的緊張焦慮,到麻木等待。莊綸讀完了圖書館借來的書本,意猶未盡,買了個二手kindle,下載心理學相關雜志和文獻,走到哪看到哪。
“你要讀個心理學的第二學位嗎?”裘錦程問。
“心理專業需要數學功底。”莊綸搖頭,“我随便看看,解悶罷了。”
辦公桌中線的兩盆土栽水仙花郁郁蔥蔥,莊綸将它們照顧得很好。裘錦程趴在桌面打盹兒,讀秒等下班。一只冰涼的手突兀地塞進他後脖頸,得寸進尺地揉捏頸間肌肉,按摩手法精妙,裘錦程舒适地嘆氣,任莊綸搓扁揉圓。
“哥,你周末有安排嗎?”莊綸問。
“安排給二寶。”裘錦程說,“它該驅蟲了,每次喂它吃藥都像打仗。”
“好吧。”莊綸聳肩。
“?”裘錦程撥開莊綸的手,坐直身體,目光奇異地掃視莊綸,“你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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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麽了?”莊綸茫然地問。
“以前的你,會問我要不要帶你一起。”裘錦程說,“而不是‘好吧’。”他學着莊綸輕飄飄的語氣,嚴肅地控訴,“你什麽意思。”
“我沒,”莊綸啞然失笑,捏捏男朋友氣鼓鼓的臉頰,“我周末想去市圖書館看書,很無聊的活動,沒你騙狗吃藥有趣。”他彎腰,親一口裘錦程,“可愛死了哥。”
“滾滾滾。”裘錦程自覺丢臉,推開莊綸,伴随着下課鈴起身,套上外衣,快步離開辦公室。
莊綸死皮賴臉地追上去,伸手捏裘錦程滾燙的耳尖,熟門熟路地道歉:“我錯了,是我沒說清楚,你別生氣。”
“我沒生氣。”裘錦程說。
“哥最大度了。”莊綸嘴巴抹蜜,摟住男朋友的肩膀,迎着恢弘的夕陽,盛情邀請道,“晚上去我家吃飯吧,我準備了燒鵝,烤一下就能吃。”
“嗯。”裘錦程點頭,坦蕩地敗給了美食。
金紅的夕輝灑入落地窗,莊綸打開客廳頂燈,挽起袖子去廚房做飯,裘錦程緊随其後,說:“我加個菜,只吃肉有點膩。”
“冰箱裏有菜,早市剛買的,你看想吃什麽。”莊綸說。
一盤涼拌荷蘭豆,一盤燒鵝,兩碗米飯。裘錦程和莊綸落座餐桌兩邊,手執竹筷慢悠悠地享受閑暇的晚間時光。
莊綸問:“裘叔叔最近忙嗎?”
“還行。”裘錦程夾一塊肥美鮮脆的鵝肉,“他的體檢報告出來了,這兩天正郁悶呢。”
“有三高嗎?”莊綸問。
“快了,血脂稠、脂肪肝。”裘錦程說,“他不敢喝酒,拉着陳局養生。”
“喝茶刮油。”莊綸說,“我新買了兩盒鳳凰單枞,你拿去給裘叔叔喝。”
“不用,我買給他。”裘錦程說。
莊綸低頭扒飯,将米飯吃幹淨,把筷子橫放在碗口,問:“哥,如果我有錢,你是不是更容易接受我的禮物?”
“說什麽呢。”裘錦程皺眉,“你有錢還是沒錢,都不妨礙你是個什麽樣的人。”
“那你為什麽不接受我送給叔叔的茶?”莊綸問。
“……我是不想你破費。”裘錦程說,“你把錢花在自己身上不好嗎?”
“花在你的家人朋友身上,就是花在我自己身上。”莊綸說,“我想要你高興。”
好說歹說之下,裘錦程拿着一盒鳳凰單枞回家,鎮重地放在裘棟梁面前:“爸,這是莊綸送你的茶葉,必須喝完,不準浪費。”
“啊?”裘棟梁懵圈,“你給我下任務呢?”
“對。”裘錦程說,“他是廣東人,懂茶,你不懂,你聽他的。”
“……他管你就算了,怎麽連我也管。”裘棟梁哭笑不得,拿起茶葉盒,仔細端詳,“鳳凰單枞?沒喝過,我嘗嘗。”
裘錦程不在乎錢,莊綸卻是在乎的。他斜靠床頭,一條腿彎曲,一條腿垂落床邊,面色沉冷地敲打手機屏幕。
【廖家貴:忙着發財,你在哪高就?】
【莊綸:在天津追人。】
【廖家貴:追誰?裘錦程啊?】
【莊綸:對,忘不掉他。】
【廖家貴:他那個人心思深沉,和你談戀愛只圖你的錢,你能不能清醒一點。】
【莊綸:那怎麽辦啊,我好喜歡他,我想把錢都給他。】
【廖家貴:……和你沒法聊。】
【莊綸:[紅包200元]】
【莊綸:陪我聊天,我包你飯錢。】
拿人手短,廖家貴缺錢,立馬收下紅包,改換嘴臉【聊什麽?】
經過兩年多的自我改造,莊綸思索半晌,憑印象模拟大學時矯揉造作的語氣【你說,他還會像兩年前那樣愛我嗎?】
廣西南寧,扶铄縣。
“老陳,又去釣魚啊?”鄰居買菜回來,瞧見手提魚杆抄網的中年男人,問候道。
“我聽說有一個絕對沒人的河溝,裏面好多大魚!”陳運興說,“等我滿載而歸,送你一條。”
“好好好,祝你豐收!”鄰居笑着說。
陳運興将漁具綁在摩托車後座,轉動鑰匙,迎着夕陽一路向西,去人跡罕至的風水寶地。那是一塊遠離公路的沼澤,大片大片的蘆葦如遮天蔽日的高牆,陳運興背着漁具,費力地穿過蘆葦蕩,來到流水平緩的河道邊,清理出一小片空地,支起馬紮,垂杆釣魚。
搖晃的蒲棒像棕褐色的烤腸,引得陳運興腹中饑餓。他坐了良久,直到月升枝頭,僅釣起來兩條指頭大小的泥鳅,不禁憤憤咒罵:“誰說這裏的魚又多又大,騙子!”他摁亮手機屏幕,晚上十一點,臨近午夜,他心想,再等等,零點不上魚就回家。
四十分鐘過去,夜光魚漂劇烈晃動,陳運興一喜,試探地擡起釣竿。魚鈎似乎挂上了不得了的東西,手感沉墜,提都提不動,果然有大魚!陳運興激動地站起來,卷收魚線,釣竿彎曲,宛若一柄蓄力的彎弓,随着奇怪的斷裂聲,一條白魚猛然躍出水面。
“太好了太好了!”夜色如墨,陳運興只覺那手臂長的大魚又白又胖,待魚鈎挂着“大魚”送到面前,他驟然面如土色,一屁股坐在地上。
什麽手臂長的大白魚,它本就是一條手臂。
且不提空軍的倒黴釣魚佬如何連滾帶爬地趕去報案,吃過午飯準備回辦公室午休的裘錦程,接到了沣水道派出所的電話:“裘老師,麻煩您來派出所一趟。”
“好。”裘錦程将手機揣進口袋,牽起莊綸的手,腳步一轉,朝校門口走去,“曹金金的事好像有消息了。”
“找到他了?”莊綸問。
“不知道。”裘錦程說,“警察叫我過去。”
遠遠瞧見一個高個兒警察站在臺階處,眉宇沉重。裘錦程心下咯噔一聲,預感不妙,問:“您好,請問找到曹金金了嗎?”
“裏面說。”警察打開門,側身讓裘錦程和莊綸進去,将他們帶到一間空蕩的調解室,反手關門,拉開椅子坐下,說,“南寧警方發現了一具無名屍體,沒有身份證、沒有頭,在河道裏泡了許多天,法醫判斷是男性青少年。”
裘錦程面色發白,怔怔地不說話,莊綸開口:“所以,要我們做什麽?”
“去南寧認屍。”警察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