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孕婦(二)

第72章 孕婦(二)

警察來得很快,莊綸是沣水道派出所的大客戶,民警下車先和莊綸握手,随即看向人群中央的矮胖男人和年幼的孕婦:“怎麽回事?”

“就、就是……”男人磕磕巴巴,咒罵的底氣盡失,“我女兒……”

“他女兒說孩子是莊老師的。”熱心群衆幫忙解釋,指了指太陽穴,“現在看來那女孩精神好像有點問題。”

“發生什麽事了?”問詢趕來的裘錦程穿過人群,“麻煩借過一下。”

莊綸冷靜甚至淡漠的表情一變,他眨眨眼睛,眼瞳中宛若鑲嵌的冰冷笑意如潮水般褪去,眼尾下垂,一副委屈難言的模樣:“哥,有人污蔑我。”

“好端端的參觀團怎麽……苗小純?!”裘錦程認出了挺着大肚子的小女孩,他眉頭皺起,“你不是生病了嗎?”他保護性地站在莊綸面前,肩膀隔開弱小可憐的男朋友與奇怪陌生的中年男人,“別在馬路上聊,去派出所。”

趁裘錦程背對他,莊綸收起僞裝,面無表情地看向苗小純,煩躁厭惡席卷心頭。他真的很讨厭強行被拖拽到聚光燈下、被人指指點點的感覺,即使始作俑者是一名懷孕的未成年少女。

警察将苗小純和其父苗勝超帶上警車,裘錦程說:“路不遠,我和莊綸走過去。”

“好的。”警察關上車門,車輛彙入車流。

劉飛鵬疏散了圍觀的家長,問:“需要我告訴裘校長嗎?”

“給他講一聲吧。”裘錦程說,“免得他擔心。”

“好的。”劉飛鵬點頭。

裘錦程牽起莊綸的手,向派出所走去:“參觀團怎麽樣?”

“還不錯,蠻順利的。”莊綸話語多有沮喪,“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最後變成這樣。”

“不是你的錯。”裘錦程說,“我們一起度過難關。”

“嗯。”莊綸握緊裘錦程的手,耳邊聽見裘錦程發出細小的吸氣聲:“嘶——”

“你的手受傷了嗎?”莊綸神經繃緊,他擡起裘錦程的手掌,食指側面一道血痕,顧不上僞裝柔弱,嚴肅地問,“怎麽回事?”

“在辦公室削木頭,不小心劃到了。”裘錦程解釋,“我看傷口不大,沒貼創口貼。”

“疼嗎?”莊綸問。

“不碰就不疼。”裘錦程說。

莊綸戀戀不舍地松開裘錦程的手:“那我不碰了。”

“你剛剛是不是被吓到了?”裘錦程問,“別害怕。”

“有點。”實際上一點兒都沒有,莊綸發現當他把心神悉數放在裘錦程身上,別人的目光只會使他厭煩,他黏黏糊糊地蹭裘錦程的臉頰,“球球,你保護我的樣子好帥。”

“別叫我球球。”裘錦程撇過臉,被莊綸誇得面紅耳赤,“像叫狗。”

“哥。”莊綸從善如流地換成習慣的稱呼,踏上派出所的臺階,為裘錦程拉開玻璃門。

“裘老師,又見面了。”周寧将裘錦程和莊綸領進調解室,“苗小純的母親馬上趕到,你們稍等一會兒。”

“好的。”裘錦程拉開椅子,坐在苗小純和苗勝超對面,說,“苗先生,你沒什麽想說的嗎?”

苗勝超全然沒有校門口怒火中燒的模樣,他低聲解釋:“我在外地幹活,春節值班沒回家,上周才回來。小純都是他媽照顧,我不知道小純怎麽變成這樣……”

苗小純笑容甜蜜,含情脈脈地望着莊綸,右手撫摸圓滾滾的肚皮,說:“莊老師,就算全世界都不同意我們在一起,我願意和你私奔。”

莊綸指尖輕敲桌面,看向苗勝超:“你為什麽認識我?”

“小純的卧室牆上貼的全是你的照片,還有兩個視頻,她天天看。”苗勝超掏出手機,遞給警察。

周寧點開視頻,屏幕顯示莊綸上課的畫面,是去年學生偷拍上傳網絡小火一把的短視頻。

“另一個在後面。”苗勝超說。

周寧滑動屏幕,第二個是up主探訪弘毅電競班的長視頻,有莊綸露臉的片段,他放下手機,站起身拉開門出去,找了位女警進入調解室,說:“這是我同事施卓蓮,由她來負責這個案件。”

涉及到精神障礙的未成年女性懷孕案件,女警更适合溝通,周寧向衆人點頭示意,轉身拉開門忙別的去了。

施卓蓮打開記錄本,問苗勝超:“帶你女兒看過醫生嗎?”

“這個……她媽清楚,我不知道。”苗勝超懊惱地搓手,“我走之前小純還好好的。”

等待約半小時,苗小純的母親蔣鴻雁推門而入,環顧四周,看見莊綸,神情錯愕,随即捂臉大哭:“我的小純,媽媽對不起你……”

施卓蓮抽一張紙巾遞給蔣鴻雁,扶她坐在空餘的椅子上。

蔣鴻雁抽噎着講述事情的經過:“去年十一月,小純突然說她身體不舒服,不去上課,整天窩在房間裏。我拉她去醫院做檢查,醫生說她懷孕了。”

“我問小純誰欺負了她,她不說,跑出醫院,不知去了哪裏,三天後才回來。”蔣鴻雁說,“她抱着一堆印着莊老師的照片貼在牆上,說孩子是莊老師的。”

“我本來要去找莊老師讨個說法,但她明明沒出門,也沒有人來家裏敲門,她偏要說莊老師找我提親,我不同意。”蔣鴻雁抹眼淚,“我才知道小純瘋了。”

莫名其妙的懷孕,突如其來的妄想,崩潰的母親和痛苦的父親,苗小純視而不見,深情地望着莊綸,開口:“莊老師,你對我太好了,雖然全世界都反對我們,我也要和你在一起。”

莊綸默默後仰身體,躲在裘錦程身後,小聲說:“哥,我害怕。”

“蔣女士,你為什麽不帶苗小純去醫院檢查腦子和堕胎?”裘錦程問。

“小純不聽我的。”蔣鴻雁說,“她枕頭下壓着一把剪刀,我接近她,她就拿剪刀威脅要自殺。她從不離開卧室,上廁所也要揣着剪刀,她說有人跟蹤她,想要她和孩子的命。”

“孩子到底是哪來的?”苗勝超問。

“不知道。”蔣鴻雁說。

“先聯系安定醫院,送孩子檢查身體。”施卓蓮幹脆利落地說,“如果是強奸,她肚子裏的胚胎就是證據。”

裘錦程和莊綸打車奔赴安定醫院,守在診室門口等檢查結果。

“你覺得怎麽回事。”裘錦程問。

“我猜強奸。”莊綸說,“苗小純性格脆弱,無法接受現實,高壓之下精神分裂,編造和我的戀愛經歷,當做安慰劑。”

裘錦程聽罷,不做評價。

“也有可能是誘奸。”莊綸繼續說,“青春期荷爾蒙躁動,加上好奇作怪,發生關系之後,苗小純後悔,不敢告訴家長,導致精神分裂。”

“你怎麽知道是精神分裂?”裘錦程問。

“我最近在看《病态心理學》,書上寫的。”莊綸說,“鐘情妄想多見于精神分裂症,按照蔣鴻雁敘述,苗小純還有被害妄想的症狀。”

“能治好嗎?”裘錦程問,“她需要清醒地描述過去的經歷。”

“不好說。”莊綸說,“幸好她懷了孕,有肚子裏的孩子替她說話。”

“也算是不幸中的微小幸運吧。”裘錦程說。

苗小純的孕檢結果顯示,胎兒畸形,缺少左臂和左腿,并伴有先天性心髒病。DNA檢測結果顯示,胎兒的父親與苗小純的母親蔣鴻雁存在親緣關系。

拿到結果的蔣鴻雁雙目無神,靠着牆壁緩緩下滑,落座冰冷的瓷磚上,她喃喃:“是我害了小純。”

第二天下午,公安拘捕了蔣鴻雁的侄子、苗小純的表哥,正在家裏準備二戰考研的23歲成年男性蔣力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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