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我本無意,撥動心弦

我本無意,撥動心弦

古道西風,豔陽高照,兩千大軍浩浩蕩蕩,由西北向都行軍。每路過一省,都有官員設宴接待,安排無不妥當。

兵士們放肆喝酒,大口吃肉,來犒勞他們的成果,只有一人,仿若置身喜悅之外。

他身着深藍長衫,負手而立于營外,俯視着城池地貌,一覽無餘,左臉上的疤痕,将他面目顯得格外冷酷無情。

“蕭輕揚。”

身後溫和平靜的男聲,使他冷似冰霜的眼底透漏出不為人知的動容。

轉身看去。

此人青衣白衫,飄逸出塵,俊美不凡,令人過目難忘。

蕭輕揚五歲初見他時,便是這副模樣,如今二十多年過去了,絲毫未變。

蕭輕揚語氣平淡而又冰冷:

“好久不見,納蘭與還。”

清風拂草而過,好久不見。蕭輕揚已經記不清多久未見,只記得上次他走時是一個冬天,連句再見都未曾說過,他也記不清過去了多少冬天。

他總是這樣,來無影,去無蹤。

納蘭與還溫雅含笑:“好久不見。事經此處,來看看你。”

蕭輕揚冷聲道:“勞煩挂心,既然有事,便不用在我這裏耽誤時間了。”

納蘭與還仿若未聞,走上前去,心疼般輕撫着蕭輕揚臉上的疤痕,蕭輕揚用力抓住納蘭與還的手腕,五指泛白。面色陰沉惡憎,咬牙切齒道:“別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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納蘭與還波瀾不驚,微笑問道:“你恨我?”

蕭輕揚松開他的胳膊冷笑道:“我只恨我自己。”

語畢甩袖揚長而去,望着蕭輕揚遠去的背影,納蘭與還微微一笑。

還是原來的聽話呢。

自從簡雲兮發現了騎馬的樂趣後,便不想坐在馬車裏。

對于簡雲兮會騎馬這件事,蕭钰問過他,那時候只聽他支支吾吾的說:“自己家養馬,所以會騎。”

總不能說我是明國太子,有什麽是他不會的?

蕭钰也曾問過簡雲兮家住哪裏,可他說不知,連個地名都說不出來,這就讓他覺得有些奇怪。

“想什麽呢?”以世有見蕭钰盯着簡雲兮背影。

蕭钰似問非問道:“你說這些人都會從哪綁人販賣。”

蕭钰口中的這些人,以世有很明白指的是誰,一個富商在大的膽子也沒必要去強綁人口,他屢屢胡子思忖:

“這可就不好說了,這人吶總會為了利益喪心病狂,他們哪裏的不敢擄劫?從別國拐來都有可能。”

蕭钰看着簡雲兮沉默思量良久開口道“那可就有意思了。”

幾人行路也有一月有餘,此時也快抵都,蕭钰幾人于城外幾裏的驿站住下。

第二日進都時蕭钰換上了一身官袍。

自從蕭景上任皇帝,将冀國的官袍全都改為以道袍為款式,文繡日,武繡月,所謂與日月齊光。

簡雲兮從未見他穿過這種衣服。

一襲藏青長袍,半绾半披散的長發随風吹擺,在陽光的映照下,仿佛全身都映着光,所謂的仙風道骨,絕世獨立大概就是這樣了。

蕭钰本人可并不喜歡這身衣服,層數太多,穿起來麻煩,下擺太長,走起路來又不方便,所以平日行公事只着便裝,只有回都面聖時才穿上。

以世有拍了拍一旁看呆的簡雲兮,打趣道:

“是不是覺得這樣看還有點人樣?”

簡雲兮扭頭不屑,轉過身剛要跨上馬背,就被蕭钰抱了下來。

他渾身緊張,紅着臉大聲問道:“你幹什麽!”

蕭钰一直都覺得他臉紅的有趣,平時沒少逗弄他。

“今天和我一起坐馬車。”

簡雲兮一臉憤怒,推開道:“誰要跟你一起,不坐!”

蕭钰又将他拉回,俯身一只手摟着他肩膀,一只手輕彈了下他的額頭,耳鬓厮磨道:“不坐不行。”

簡雲兮臉漲的通紅,實在不想跟他胡纏,甩開他的手,氣哄哄的上了車。

蕭钰正洋洋自得,以世有一巴掌拍上了他的後腦勺。

“趕緊上車!”

廖清奉口谕宣蕭钰進宮觐見,已在法華寺門外恭候多時,蕭钰每次回都都會來此暫居。

遙見一人騎馬,一人趕車,遠行而來。

馬車于法華寺門外停下,蘇折離下馬,以世有掀開車簾,蕭钰從車而下,簡雲兮緊随其後。

廖清忙上前點頭哈腰作揖“蕭總督,奉皇上口谕诏您進宮觐見。”

簡雲兮看向蕭钰,一臉正色,與往日完全不同,讓他想起第一次見面的時候。

蕭钰回道“這便去。”

廖清俯身對另一個富麗堂皇的馬車做了個請的手勢“蕭總督,請随我來。”

蕭钰一去直到日暮才歸。

當他回來時,看見簡雲兮一人坐在石階上愁容滿面的發呆。

同行一路,除了蕭钰逗他時,其它時間基本都是抑郁寡歡,坐在一旁默默無言。

蕭钰無聲靠近,遞給了他兩串紅彤彤的東西。

今天進城時他便看到簡雲兮坐在車裏東瞅西瞅,一副頗有興趣,未見過世面的模樣,剛剛路上回來時,順便帶了兩串冰糖葫蘆,心想這小子應該會喜歡。

簡雲兮回過神來,問道:“這是什麽?”

蕭钰說:“冰糖葫蘆,你不認識?”

“呃…”

面對蕭钰的疑問簡雲兮心裏七上八下,心想這東西很常見?

蕭钰看着簡雲兮略微慌張的樣子說:“拿着吧,和你的臉一樣紅。”

簡雲兮一聽,竟莫名心虛起來“我才不要。”

蕭钰輕笑,在簡雲兮的執拗下掰開他的手塞給他“不能不要。”

他發現這小子總會拒絕他,而每次都要他來些強硬的。

果然,簡雲兮雖一臉不悅,但還是滿臉通紅的拿着。

“你怕我?”

面對蕭钰突如其來的詢問,簡雲兮竟一時語塞。

他自己也不知為什麽蕭钰每次跟他說話,他都會變得很慌張,所有的反應都不對,他從未這樣過,即使在他那兇悍滿嘴飙髒話的太傅面前,他都沒有如此慌張過。

簡雲兮回道:“才沒有。”

蕭钰問道:“你有心事?”

簡雲兮沉默半晌低頭說道:“我的朋友和我一起被綁到這裏,他現在不知道在哪,我很擔心他。”

蕭钰問:“沒了?”

簡雲兮搖頭道:“沒有了…”

別的事他不敢說,也不知怎麽說,眼下先找到向海最為重要。

蕭钰道:“這些事你早就該告訴我,回去之後我派人去查。”繼而摸摸他的頭安慰到:“你也別苦着臉,多笑笑。”

簡雲兮并未像往常甩開蕭钰的手,只聽他小聲嘟囔道:“謝謝…”

蕭钰微愣,假裝未聽清俯身問道:“什麽?”然後又在簡雲兮耳畔輕聲道“我沒聽清。”

簡雲兮本以稍退潮紅的臉瞬間又漲紅了起來,他羞憤道:“你聾嗎,好話不說第二遍!”

然後再蕭钰的微笑注視下倉惶逃離。

以世有看到又在不正經的蕭钰,走過去翻個白眼說:“小心玩出火來。”

蕭钰說:“他又打不過我。”

以世有白了他一眼正色問道:“皇上都同你說什麽了?”

“政務,軍務,天理常倫,很多,還說我越長越像我父皇。”

以世有微微一愣,蕭钰的父皇便是先帝,先帝駕崩前蕭钰還太小,最終傳位給了九個兄弟中最小的一位,正是蕭景。

他揶揄起蕭钰:“你和你父皇比可差的遠。”

蕭钰笑着說道:“總聽你這樣說,我倒是很想知道他是個什麽樣的人。”

以世有屢屢胡子,良久開口:“一個很好的人。”

以世有年輕時因酒後寫下的一句話進了文字獄,後因當時太後薨逝,大赦天下而釋放,當窮酸潦倒時,先帝收他做了幕僚,一直跟随到先帝登基之後。

蕭钰笑了笑繼續道:“我回來時遇見衛丞相,他讓我向你替他問聲好。”

以世有問:“他身體可還好?”

“看着可比你硬朗多了,多關心下你自己吧。而且這次回去皇上讓我帶着太子一起南下游歷。”

以世有搖搖頭道:“唉,你像太子這麽大的時候早已在軍營裏來回跑了,到底是太平了幾年,可這內憂外患的又能太平多久呢?”

夕陽的餘晖染紅了天角,映照在二人臉上。

蕭钰面色平和說:“兵來将擋。”

身在亂世,太平對他而言都是無稽之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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