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28.所向披靡,日思途牽
所向披靡,日思途牽
光和二十六年五月二十八日,冀國北部遭胡人大肆侵犯,赤陽城,山陰城重要地域失陷。城中百姓慘遭迫害,全部被殺。羅業,秋成功,陳淩等八位将領,随同二十萬大軍全部戰死。前線寄給朝廷的戰報也十分簡單,只有四個字:全軍覆沒。
蕭钰馬不停蹄,兩天便趕到都城,直接進宮觐見蕭景。
聽聞蕭钰進都,衛少卿在殿前等候多時,見蕭钰身着官服前來,忙迎上前去作揖道: “澤親王。”
蕭钰也回禮道: “衛丞相。”
衛少卿道: “一路疾行,勞頓了,皇上已經等候多時,随我觐見吧。”
蕭钰: “勞煩衛丞相。”
衛少卿同蕭钰邊行邊道: “一會兒見了皇上,該怎麽說便怎麽說,皇上心中裝的是九州萬方。”
蕭钰點頭道: “多謝衛丞相提醒。”
蕭钰同衛少卿走入長生殿內。蕭钰衣袖一甩,對着羅帳中的人跪禮道: “臣蕭钰奉旨觐見,恭請皇上仙體長安。”
蕭景從羅帳中緩緩走出: “明兒,起來吧。”
蕭钰起身道: “謝皇上。”
蕭景看着蕭钰面無表情道: “你每次見朕,都會恭請朕仙體長安,現如今朕的道臺都被大水淹了,看來蒼天也不願朕長安。”
蕭钰俯禮道: “雷霆雨露,皆是天恩,臣任憑皇上發落。”
蕭景看了他一眼,轉過身對衛少卿笑道: “雷霆雨露,皆是天恩。這句話說的好,既然是恩,朕罰他做甚”
衛少卿道: “陛下說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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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景在門口來回踱步,他看着碎星紋大理石地面繼續對蕭钰問道: “朕問你,平水江的河堤是朝廷去年花了二百多兩銀子修的,一場大雨便堤塌成災,事前你一點察覺也沒有嗎”
蕭钰回道: “臣也曾巡查過河堤,未能及時發現隐患,是臣失察之罪。”
蕭景: “只是失察嗎”
衛少卿,蕭景的目光都緊緊盯在蕭钰身上。
蕭钰俯身道: “回皇上,江南所呈上的奏疏皆以寫明,歸根結源,本是臣失察之過。”
兩份從江南上奏的奏疏,一份為他所呈,一份為孫嘉所呈,如此一來他是知道孫嘉上參他的事情。衛少卿,蕭景放在蕭钰身上的目光,瞬間變得深邃起來。
只見蕭钰又從袖中拿出一份辭呈繼續道: “臣本朽木之才,當時丞相舉薦臣,皇上重用臣,都是希望臣上不負恩,下能安民。如今臣左支右绌,明顯不能委此重任,懇請皇上革去臣職。”
蕭钰此舉令衛少卿一愣,他轉眼看向蕭景。
只見蕭景堆笑道: “朕看你不是左支右绌,你是左右為難。怎麽你這是想撂挑子走人”
蕭钰俯身遞上辭呈: “臣不敢。”
蕭景走到蕭钰身前,推回他手中的辭呈道: “敢不敢朕也不會讓你走人,你難朕也難,大家都難,也罷,我們都勉為其難吧。”
蕭钰默不作聲,蕭景看了他一眼,從他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波瀾,他望向門外繼續道: “北方和江南一直是朝廷的賦稅重地,如今北方被胡人進犯,除了你有能力,眼下也無人有餘力能夠對抗。”
蕭钰聞言一凜。
蕭景看向衛少卿叫道: “奉義。”
衛少卿: “臣在。”
蕭景: “你認為如何”
衛少卿: “江南此時确實少不了蕭钰,眼下他肩上擔子也重,但北方戰況更為重要,皇上既然問臣,臣以為讓蕭钰辭去江南總督,同北方駐地的蕭逸塵調換,讓蕭逸塵任職江南總督,蕭钰任職北方主帥,剿滅賊寇。”
蕭景點了點頭: “這才是老成謀國的話,一會兒下去後,讓呂賢和玄輔司的人好好商議個法子,赈災怎麽赈,難民該如何安置,誰的爛攤子就由誰去收拾。”
衛少卿: “是。”
他轉過頭看着蕭钰又問: “明兒,你覺得呢”
蕭钰道: “臣,一切聽從陛下旨意。”
蕭景繼續道: “明日你便啓程前往北方駐地,朕将帥印虎符歸置于你,你做事朕向來安心。”
蕭钰道: “承蒙皇上厚愛,盡心王事,是臣之所責。”
蕭景笑了笑: “奔波兩日,下去休息去吧,往後還有大仗等着你去打,那位以先生,朕會派人接他到都城,将他好好安置,你不要多想,把心思放在剿賊身上便好。”
蕭钰心中一震,面不改色道: “臣,遵旨。”
待蕭钰退下後,蕭景看向衛少卿緩緩道: “蕭钰倒是把我們都繞進去了。”
衛少卿道: “沒人能把陛下繞進去,蕭钰是被夾在中間,左右為難。”
蕭景笑道: “是啊,恩和忠之間,他這是拿命在賭,這孩子的性格倒是頗像我那位皇兄。”
衛少卿聽後微微一笑,并未做聲。
懷念往事,蕭景一聲輕嘆。他對衛少卿繼續道: “蕭钰這兩年的政績朕是看得到的,朝廷不可一日無北方,北方也不可無蕭钰。國庫沒有銀子,得靠呂賢他們去弄,八分歸國庫兩分歸他們朕也認了,七分歸國庫三分歸他們朕也忍了,他們要是還想多撈,連個蕭钰都容不下,逼反了江南,逼反了北方,朕也就容不下他們。”
衛少卿道: “皇上所言極是。”
蕭景轉身走回羅帳中,邊走邊道: “傳個暗話給呂賢那邊,宮裏這邊不準在同蕭钰為難。”
衛少卿道: “是。”
蕭钰走後,簡雲兮每日都會去總督府詢問他是否歸來。直到六日後,當他來到總督府門外,發現門前停着兩輛馬車,車旁站着幾名上庭處的庭衛。他興致沖沖的跑上前,向門房內的衙役打聽道:
“是蕭總督回來了嗎”
門房看着簡雲兮愁容滿面道: “蕭總督不回來了,眼下北方戰事緊張,皇上命他帶兵打仗去了,這府內的人想走的給點銀子遣散,想留下的繼續留下來伺候下位上任的總督。我當門房這麽多年,難得碰到蕭總督這樣好的大人,還真是舍不得他走···”
簡雲兮聞言,心情不免低落。
但蕭钰沒事便好。
此時,他已經無心聽那衙役繼續念叨下去,渾渾噩噩坐到總督府門前的石階上。思念充溢着心緒,想見他,卻不知如何是好。
這時陳恒等親衛随同以世有和吳憂從府內走出,以世有看到坐在門前的雲兮上前問道: “雲兮你怎麽坐在這裏”
簡雲兮擡起頭來看向以世有。
成伍,二胖,春生也帶着包袱從後面趕上來,看到坐在門外的簡雲兮,幾人面露喜色道: “雲兮!”
簡雲兮從石階上站起,看着衆人疑惑道: “你們這是要去哪裏”
以世有見狀,對吳憂作揖道: “欽差大人,你們先行上馬,我同這孩子說些話。”
吳憂笑着回禮道: “皇上說了,一切都聽從以先生的安排,以先生請便。”說完便走下石階騎上馬在一旁等候。
以世有看着簡雲兮道: “正好你在這裏,我也不必派人帶口信給你,瑾明去北方帶兵,這裏不歸他管了,你的事情,他留折離在這裏調查,找到人了,就讓折離送你們回去,但眼下找了這麽久···”以世有頓了頓繼續道: “也不知這人是死是活,如果你現在要走,瑾明立刻讓折離送你回去,不走你就呆在成悅那裏,成悅對你也很是器重,去留全都由你自己決定。”
以世有見簡雲兮神色黯然的低下頭,當他在擡起頭時眼神中透露着堅定: “我走,我要去找瑾明。”
以世有望着他一愣,未曾料想到他會這樣說,他捋着胡子猶豫道: “這···”
成伍見狀忙道: “師爺,就讓雲兮去吧,蕭總督身邊也多個照應。”
二胖也道: “對,論照應這方面,我覺得誰都比不過雲兮,您不在蕭總督身邊,他身邊總要有個貼心的人,就讓陳副隊帶上雲兮一起去找總督吧。”
春生也忙道: “是啊,雲兮和易将軍學了那麽久,功夫也厲害。”
以世有若有所思的看向這三人,感情是跟雲兮一夥的,都在幫他說話。但細細琢磨,其實他們說的也有道理,他也不再猶豫,去就去吧。
他看着滿臉期待的簡雲兮道: “行吧,你回府同成悅打聲招呼,收拾下包袱,二胖他們同我回都,不同你一路,我們便先行了。陳副隊。”以世有回頭叫道。
陳恒忙應聲: “師爺。”
以世有道: “你将雲兮一同帶上吧,路上謹慎則安。”
陳恒道: “是。”
以世有叮囑完,回頭看了看督府的大門,住了兩年倒也生出幾分留戀。他轉身走向馬車,對成伍三人揮手道: “走吧。”
成伍幾人走上前紛紛同簡雲兮告別。二胖道: “雲兮,等蕭總督打完仗,我們就可以再見了。”
簡雲兮點頭道: “好,如果我還在,一定會的。”
如果他還在冀國的話。
成伍忙對他翻了個白眼: “呸呸呸!還沒出門就說這種鬼話,多不吉利。”
簡雲兮笑了笑,春生看着他道: “照顧好自己,邊關不比這裏。”
簡雲兮看着他點頭道: “好。”
幾人依依不舍相互擁抱後,留下簡雲兮一人駐立原地。午後陽光溫熱,灑落在衆人身上,馬蹄踏着青石踢嗒踢嗒的啓程離去,他站在督府前目送着漸行漸遠的馬車。
“雲兮,回提督府拾包袱,我們即刻動身。”
打破了送別,陳恒看着簡雲兮說道。
簡雲兮緩過神對着陳恒點點頭,他跑下石階拉起缰繩,騎馬而上,朝提督府馳去。
簡雲兮回到提督府房中,收拾包袱期間,突然憶記起中牧給他的匣子,他從書架上的箱子中拿起匣子帶到手腕上,匣子上熔鑄的紋路戴在手腕上絲毫不顯突兀。他帶上幾件換洗的衣物,拿起冥思,便去同易安平告別。
“瑾明去北方了以先生也走了”易安平看着簡雲兮,拍拍自己的腦袋,怪自己知道的太晚,竟未來得及相送。
他看着簡雲兮身上的包袱問道: “你這也準備走了”
簡雲兮抱拳一禮道: “多謝易将軍這段時間的教誨,雲兮無以為報,我想随同陳副隊,一起去蕭總督那裏。”
易安平見自己栽培的人才說走就走,心裏是十萬個舍不得,即便再不舍,他也不會強求。他看着簡雲兮語重心長的囑咐道: “路上多保重,跟着瑾明好好幹,我這裏也随時歡迎你回來,上了戰場要保護好自己。”
易安平情深意重的囑咐,不免令簡雲兮心中酸楚,他看向易安平道: “多謝易将軍。”
易安平拍拍他的肩膀: “去吧。”
簡雲兮對易安平一禮,便轉身離去。
光和二十六年六月一十四日,蕭钰統北方主帥,發動調令,集結黃河以北所有閑置軍隊,準備對胡人所占領的城池發起進攻。冀國三面遭遇戰事,無論邊界還是內地的城池全部戒嚴,城內外的巡邏兵也比平日多了兩成。
簡雲兮随同陳恒等人策馬揚鞭三日,一路北上,朝蕭钰駐地行去,天色漸暗,幾人途徑沿界的赤澤城,在此暫歇。
城內外重兵把守,時刻提防着敵軍進犯。偌大城池,死氣沉沉,城裏的百姓每日都生活在水深火熱,惶恐不安中。數百裏開外的赤陽城已經失陷,胡人每攻下一座城池便會屠城。他們認為,如果自己統治不好,冀國百姓會在後方生亂,不如直接殺了當。
而且這群胡人更缺德,更為世人所唾罵是的,無論你是否投降,他都會殺你,城中百姓寧願被巳國,昌國等國攻占,也不願被胡人攻占,可偏偏離得最近的就是胡人,即便各國想進攻這座城,也打不到。
幾人在城內找客棧住了下來。
月光殘照着大地,夜深人已靜,各家各戶大門緊閉,巡邏的士兵在城牆,街道上來回巡邏。
簡雲兮每日睡前都會拿起冥司擦拭一番,這已經成為一種習慣陪伴着他。想到馬上就要見到瑾明,他十分欣喜。但他也十分清楚,瑾明對他并無那樣的情感,可他已經不在乎這些,他只想呆在他身邊,默默跟随着他,不求回報,不貪圖任何私念。
他将劍擦拭好,放在床邊,燭火未熄,昏暗照射着他俊秀的面容,他正看着冥司愣神時,床前突然明光一閃,納蘭與還瞬間落在床前。
簡雲兮不免受驚,他匆忙從床站起,拿起冥司戒防,怒視着眼前突然出現的人。
納蘭與還看着簡雲兮防備的樣子,輕輕笑道: “我要真想動你,你覺得你手中這把劍能抵擋得了嗎”他對簡雲兮伸出手,簡雲兮手中的劍便隔空飛入他手中。
簡雲兮一怔,忙上前想将劍搶回,納蘭與還手臂一揮,兩人之間便出現一道透明的屏障将他們隔絕開來,簡雲兮拍打着屏障大聲呵斥道: “還給我!”
對于他的喊叫,納蘭與還置之不理,他拿着劍端詳起來,劍鞘上篆刻着兩個金色的小字: “冥司”納蘭與還看着劍念了出來,他笑了笑瞬間明白其中的含義。
“思明,還真是有情。”
納蘭與還将劍扔還給他,屏障自動消失,簡雲兮接住劍憤憤的看向他。
面對他憎惡的眼神,納蘭與還笑的十分溫暖,人畜無害: “怎麽總是這樣看着我”
“你到底是什麽人”簡雲兮未理會他的問題,盯着他再次問道。
納蘭與還瞬間坐到了椅子上,簡雲兮随着他的瞬移,移動着目光。
納蘭與還仔細想了想道: “用你們凡人的話來說,就是神仙。”
簡雲兮一愣,面容中透露着不可置信,可納蘭與還的所作所為确實不似凡人,這點毋庸置疑。
簡雲兮舒緩神色盯着他問道: “既然你是神仙,為什會認識我父皇”
納蘭與還道: “這個問題還是等你回去之後問你父皇吧,我只是來看看你,給你父皇報個平安。”
簡雲兮聞言忙問道: “我父皇還好嗎”
納蘭與還扶額看着簡雲兮微笑道: “我以為你有了新歡,便把你父皇給忘了,他能有什麽不好的,很好。”
簡雲兮躊躇一會兒又道: “你能帶我回去看看他麽”
納蘭與還: “可以,現在就可以,但以我對他的解,你回去之後就別想在出來了,你可考慮清楚了”
簡雲兮一怔不知如何作答,納蘭與還看着他為難的樣子道: “別想了,多陪陪你的瑾明吧,該回去時我自會帶你回去,行了,我很忙,再見小雲兮。”
“等等。”
納蘭與還剛想離開便被簡雲兮喊住。
簡雲兮看着他道: “你可以幫我找個人嗎”
納蘭與還直接一口回絕道: “不可以,我不會插手凡事。”
簡雲兮問: “那你為什麽要幫我父皇”
納蘭與還并未看他,轉過身道: “人各有命,我幫的不是他,而是是一句承諾。”此話說完,未等簡雲兮開口,他便消散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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