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承諾

承諾

應承婚約是一回事,當場求婚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有那麽一瞬間,會場內就像空無一人那樣寂靜。

葉行洲看着她。他眼神清亮,目光柔和,瞳孔裏清晰映照出她的身影,只有她一個人的身影。

在這樣的寂靜中,他開口問:“珠珠,你……願意嫁給我嗎?”

他的聲音一向低沉動聽,可這次不知道為什麽,不僅有些沙啞,還打了磕巴。

聽起來不像是僅僅走個流程,竟像是真的求婚,帶着緊張和真誠,讓不少女眷看戲的眼神都變得柔和起來。

這也能演出來嗎?餘晚暗自咋舌。葉行洲在國外念的好像不是表演吧。

她自認沒有這種天賦,猶豫了一下,看着他的眼睛,點了點頭。

随着她點頭的動作,場內燈光應景地變幻,驟然響起尖叫和歡呼。

刺激,太刺激了。之前的連續劇雖然看得暢快,卻卻只能私下裏偷偷咬耳朵,不好把激動的情緒表達出來。眼下葉行洲求婚成功,就像一個壓軸節目圓滿完成,大家終于能吼兩嗓子,趁此機會發洩一番了。

“好,好,好,”魏燃在人群中拍着手,高聲連道三個好字,“行洲從小就事事領先,現在連結婚都要領先,真不給別人活路。我服,我心悅誠服。”

他話裏酸唧唧的,語氣調侃意味居多,逗得大家一陣笑。

這枚鑽戒一出,就定下了今晚的主調。今天是葉行洲求婚成功的好日子,相比之下,前面的事都很不值一提。

連餘和亮也成了香饽饽,作為葉行洲的準大舅哥,不少人借這個當口和他聊起了誠建,準備借機談點合作了。

抄底誠建,這可是最好的時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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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行洲沒有理會這些。他站起來,在衆人的目光中,取出戒指,細致地給餘晚戴上。

訂婚戒。代表諾言,代表束縛。

他抓着餘晚的手用力了些,指尖都有點發白。在大家的祝福聲中,他們好像真的是一對剛剛訂立契約的新人,往後餘生都要相伴。

餘晚形容不出來這種感覺。

葉行洲一直是她生命裏特別的那個人。在他們年少時如蜻蜓點水一般的交集裏,她總能記得很多細節。

葉行洲不喜歡被束縛,葉志軒說的話他很少聽,卻也拿這個出色的兒子沒辦法。但他是這樣的人,有時在飯桌上跟葉志軒鬧得不歡而散,冷着一張臉作勢要走,也會在經過她身側的時候,緩和語氣同她說一句:“珠珠,我先走了。”

他一直是很好的人。和這樣的人相伴,并不是一件讓人排斥的事。

周圍人又開始起哄。戴完戒指,應該要親一下才是。

餘晚感覺熱意飛速地從脖頸蔓上耳根,看着面前近在咫尺的葉行洲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氛圍烘托到這裏,兩個人婚都訂了,觀衆還沒散場,不親是說不過去的,她并不害怕,可是葉行洲是怎麽想的?他能接受嗎?會妥協嗎?

葉行洲雙手捧住她的臉頰,帶笑和她對視片刻,突然湊近了,在她耳邊小聲說:“你演技很差。”

他的假動作讓全場“噫”聲一片。

他一直是個大哥哥的角色,舉止進退有度,對待她認真鄭重,很少和她開玩笑。這一句調侃的話讓她從绮色幻想中清醒過來,含着嗔意正要反駁,葉行洲的吻卻毫無征兆地落在了她的額頭。

承諾之吻。

他一觸即離,讓餘晚沒來得及反應。額頭上仿佛還殘存着唇瓣溫熱柔軟的觸感,她下意識擡着頭看他,被他張手擁入懷中。

葉行洲的身上仍然是淡淡的木質香調,被他的體溫染上了溫暖的味道。她靠在他的胸口,雙手嘗試性地回抱住他,換來他像哄孩子一樣輕拍她的背。

耳邊他胸口的心跳,好像也随之變得快了一些,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

餘晚後知後覺地有種吃癟的感覺。在和葉行洲的相處中,她總是莫名其妙地陷入被動,總被他牽動情緒。

她真想說點什麽挽回一下局面,證明自己心無波瀾,沒有被這些小把戲影響。

她很快想到什麽,從他的懷裏仰起頭:“我是不是應該說,我願意?”

葉行洲說她演技不好。這她沒法否認,和葉行洲相比,她還有很大的進步空間。

她複盤了一下自己的反應,好像是有點過于平淡。葉行洲連單膝下跪的流程都安排上了,她不應該只是點個頭,或許加點臺詞上去能更生動,更能烘托氣氛。

然而話剛出口,她看見葉行洲始終從容的臉色出現了片刻的僵硬。幾乎是同時,葉行洲的大手就覆上了她的眼睛,擋住了她的目光。

……這句話有什麽不對嗎?

就算哪裏不對,難道不是應該捂住她的嘴嗎?

她的睫毛輕刷着他的掌心,讓他有些微的癢意。

這三個字的沖擊力比他想象的要強得多。他應該慶幸她剛才沒說這話,否則在場上無措的可就是他自己了。

他捂着她眼睛的手并沒有太用力,很快就被她掰開。

葉行洲若無其事地移開目光,沒有解釋自己的舉動,和走過來的衛祁說起了話。

衛祁的第一句話是:“你搞什麽?”

然後搖了搖頭,自己做了注解:“色令智昏。”

他說的并非是求婚這件事。求婚本來就在計劃之內,不是葉行洲的突發奇想。

但餘和亮來這一趟,花了他們很多力氣,本來是應該狠狠敲他一竹杠的,沒想到酒過幾輪,眼看餘和亮沉不住氣,開始加碼,葉行洲卻輕輕放過了。

大平層……濱湖灣的大平層的确是c市最好的一處,但也換不來幾個餘晚手上的翡翠镯子,說什麽陪嫁不陪嫁的,頂多能算是添點妝吧。

當然,最重要的其實是餘和亮那句“退出誠建”的承諾。這一句話拿到了,衛祁能做的事情就多了。

對此,葉行洲只道:“拖得太久也沒什麽意義。”

他顧及餘晚在場,沒多說餘和亮什麽。

想從這人嘴裏撬點東西出來,實在是浪費他的時間。酒灌得再多,人骨子裏的本性是不變的。餘和亮和餘高斌這對父子,不能說完全沒能力,只是太過自私自利了,從沒把誠建真正當成自家産業。

他們想救誠建,也不過是想撈得再久一點,要是真需要他們付出點什麽,恐怕早就翻臉不認了。

而且,他看了看餘晚,道:“這些都是小事。”

他不能接受餘和亮拿餘晚和他談條件的行為。他一直不喜歡這樣的玩笑。

盡早塵埃落定也沒什麽不好的。餘和亮能提供的所謂陪嫁,他并沒放在心上,能給餘晚的助力,他補上就好了。

*

魏燃不知道什麽時候過來了。這位寸頭哥搭着衛祁的肩,很不爽地問:“你是不是知道點什麽?”

衛祁抱着胸,自顧自笑了一會,隔了一會才回答道:“無可奉告。”

“……”魏燃忍不住罵了一句,仰頭望天,“大家都是一起長大的朋友,你們是玩得開心了,我好像那個瓜田裏的猹,問完這個問那個,沒一個肯告訴我的。”

他低頭看了看餘晚,憋了半天道:“行洲這小子可不是好人,蔫壞,妹妹你可要注意點啊——”

葉行洲打斷他的話:“好了。你好不容易休次假,我沒讓他們告訴你。”一邊說話,一邊把二人推走了。

餘晚問:“休假?”

“魏燃是從軍的,這次我生日剛好趕上他探親假。”葉行洲簡單解釋了一句,又補充道:“衛祁是做新媒體的,江映澄從事的是互聯網行業,目前自己創業,已經A輪融資了。”

這三個人的性格各異,若不是從小相識,恐怕也很難聚在一起。

這場生日宴總算要接近尾聲。臨走的賓客仍如來時一樣,都過來要和葉行洲打聲招呼,道聲恭喜,再送點禮物。

偶爾有幾個以前有點交集的,會拉着餘晚敘舊,絮絮叨叨一些“沒認出你”的話。

他們所說或許是真誠的。一晃五年,她自己都覺得自己變了太多。以前衆星捧月,人人奉承,後來門可羅雀,無人問津。餘誠斌曾跟她說名利如過眼雲煙,她覺得自己都懂,可當名利真的如煙消如雲散,她才真正明白了這句話的意義。

而這些人的看法和态度,她相信自己是真的不在意了。

看她神色淡淡,大概疲于應付,葉行洲低聲提議:“去車裏等我吧。”

餘晚沒有拒絕。時間已經很晚,她生活習慣一直很好,期末周也很少熬夜,現在也很困了。

範海喬小跑幾步過來,送餘晚上車。他領着她穿過人群,碰上來道別的周宜。

周宜黑發紅唇,氣場十足,兩個人的目光撞上,便打了句招呼。周宜點頭回應,又笑了笑,對她說了一句:“你和行洲很合适。”

這一場商業聯姻,也說不上什麽合不合适。餘晚起先以為周宜也被蒙在鼓裏,看見她身後跟着的何苗苗,又覺得沒這麽簡單。

她神色帶着不解,周宜看在眼裏,沒有多做解釋,潇灑地邁步離開了。

何苗苗落後周宜幾步。這整場下來,她都亦步亦趨跟着這位關系有點遠的表姐走,看到了很多以前沒看到的東西。

她看着餘晚,欲言又止道:“珠珠姐……”竟像是對她有些愧疚和物傷其類的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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