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三頓飯

第三頓飯

說出這番話後,餘晚沒敢回頭,去看葉行洲的臉色。

只是人不回頭,手卻被抓着,手心因為緊張而出了些汗,想藏也是藏不住的。

想要達到目的,勢必要有所犧牲……

葉行洲應該不會計較這些吧?

她說的話七分真三分假,糊弄兩個高中同學是夠用了。她喜不喜歡葉行洲,是只有她自己知道的事,別人沒法求證,當然她說什麽就是什麽。

她這話一說出口,對面兩個人果然雙雙噤聲,好半天都沒說出話來,目光裏有震驚有了然有嫉恨有不甘,就是沒有不信。

餘晚心下滿意。自己的演技,果然是精進了不少。

*

何芷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徐博文,看他臉色黯淡,面目尴尬,似乎遭受了極大的打擊。

如餘晚所言,她從小就喜歡這個青梅竹馬的哥哥。看看面前這個明顯優秀英俊得多的男人,再看看徐博文,事情就有點不對了。

她的男朋友家境普通,即使想在c市立住腳跟也頗為吃力,她的父母了解情況後都勸她不要認真;長得雖然還算不錯,可跟面前這位比起來,當然就不夠看了。

他的學習是不錯,可是在一中那樣拔尖挑優的地方也不能說是十分出衆。少女看向心上人的時候總是帶着幾分濾鏡,可何芷也不得不承認,考上了A大的餘晚要更優秀一點。

何芷喜歡徐博文,是喜歡他穩重內斂的性格,喜歡同在他鄉他對自己的幾分照顧。她是沒什麽好選,可有這樣的鄰家哥哥珠玉在前,餘晚又怎麽會看上他呢?

何芷突然覺得頭腦幹澀,轉動艱難,好像腦子裏的水蒸發了一點。

他們相遇這短短數十分鐘,餘晚一直在向她示好,一直在有意無意地略過徐博文,直接和她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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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徐博文的反應,是惱羞成怒,又無可辯駁。他真要是如自己所言曾和餘晚走得很近,一兩句玩笑就可以讓氣氛破冰,何至于此刻一言不發?

何芷不由自主地想起二人以往相處的點滴。他總是狀似無意地提到別人對他的贊許,對再優秀的同學也能挑得出毛病。她以前覺得他自信得可愛,可現在想想,他以前說的那些話,有幾句是真的?

餘晚說要送她禮物,表達誠懇又真摯。她雖然打扮簡單,身旁的這位葉總卻看得出條件優越,應該不缺這點錢,再拒絕下去,反而是拂了她的好意。

“……恭喜你,”想通了一些事情,她不再分心去看身旁的男友,發自內心地向着餘晚道,“也謝謝你。”

餘晚唇角勾起,回給她一個笑容。

和當年在球場的時候一樣好看。

她已經拉着葉行舟走到了櫃臺前。櫃姐忙不疊上來,比剛才的熱情更多了幾分小心謹慎,介紹起了這一排産品。

“……這一款剛才這位小姐也有看過,是我們店裏的丘比特愛神之箭耳環。這是品牌最新推出的蜜戀設計,包含了耳環、手鏈、項鏈,是最近非常熱門的産品……”

餘晚的目光卻停在了櫃臺的另一側。她輕輕一笑,回頭道:“看看這個吧。”

那裏,是一枚振翅欲飛的金色蝴蝶。

*

結完賬道別,餘晚托辭有事,先行離開。

電梯的門在面前緩緩合上,光可鑒人的內壁清晰映照出二人的身影。身旁男人的身形高挑挺拔,雙手随意地插在兜裏,略低着頭,似乎在思索着什麽。

沒了觀衆,兩個人又退回到相敬如賓的模式裏。

從剛才開始,他就一直沉默。

是把自己的話當了真,感覺到了負擔嗎?

手上仿佛還殘留着暖熱的觸感。餘晚垂下眼,告誡自己不要貪戀——想要的越多,失望也就越多。細水流長,靜水流深,兩個人保持适當的距離,對彼此而言都是很好的事情。

她輕聲開口:“禮物的錢……”

身側的人聽到她的聲音,給出了回應。他動作幅度不大,卻像從一幅靜态人像變得鮮活起來,讓原本寬闊的電梯空間都顯得有幾分局促。

他從西服內側的口袋中,取出了一張卡。

“買什麽都可以用,”他語氣中滿是理所當然,“以後記得對自己好一些。”

生病記得吃藥,冷了記得穿衣。

他想叮囑,又怕她嫌煩。

“……”

餘晚伸出食指抵在那張卡上,仰頭望着他:“這是什麽意思?”

兩個人在電梯裏面面相觑。

電梯門叮的一聲打開了。

地下二層,停車場。

*

她說的禮物,是指剛才送給女同學的,而非為奶奶準備的?

因為剛剛自己付了錢,所以想把錢轉給他?

……原來是這個原因。葉行洲轉瞬間就明白過來,自己也被自己的舉動逗笑。

餘晚看他神色,知道他已經理解,伸手,接過那張卡來看。

一張黑色磨砂,紋樣清雅的私行卡。

“我們很快要結婚,財産不用分這麽清,”走出電梯,餘晚聽見他低沉的聲音響起,沒有先前那麽輕快,“珠珠,你要慢慢習慣。”

他們其實沒怎麽聊過結婚的話題。結婚是一個既定的未來,但在此之前他們需要确定很多事情。結婚的形式,婚禮的安排,財産的分配,一樣樣一樁樁,都要仔細厘清。

說起來,還沒有安排律師,談婚前協議的事宜。

餘晚拿着卡,遲疑了幾分。

她想要把卡還給他,葉行洲卻快走兩步。她想把卡塞回他的衣兜,他卻一手推讓,一手捂住口袋。

到這個地步,就有點滑稽了。

餘晚停下來。

葉行洲卻裝着沒看見,轉而道:“我不喜歡你那個男同學,以後婚禮不要邀請他。”

八字還沒一撇,就在想這些。餘晚喘了口氣,偏了頭看他:“為什麽?”

葉行洲想了想,沒有給出原因,只道:“你不也希望那位女同學能甩了他嗎?”

餘晚別過臉:“我可沒這個意思。”

然而說完了話,自己也笑。

她自認沒做得太過明顯。徐博文此人她以往沒什麽印象,今天相處短短一會,已經感覺很不喜歡。畢業也不過幾年,人的性情不會有多大的變化,再年輕的她,也不會對這種人産生任何好感。

她把卡放到自己的口袋裏。

葉行洲願意給,她也沒什麽不好收的。反正,也不會用就是了。

她突然問:“剛才結賬的時候,店員是不是喊了你葉總?”

葉行洲不大記得:“是嗎?”

“是啊。你經常來這裏逛街?”

餘晚試探性地發問。能被櫃姐認出的熟客,應該是經常出現在店裏的吧。葉行洲每天忙成這個樣子,又是為誰而買的珠寶?

總不能,是自己戴吧。

她沒得到回答。因為葉行洲此刻站在一個車位前,靜止了一會。

仔細地思考了兩秒,他突然以拳擊掌,了然道:“車讓海喬開走了。”

……是的,她和吳瓊是打車過來的。四個人只有一輛車,已經被範海喬開着送吳瓊回家了。

他一臉嚴肅,講話的內容卻實在好笑。

葉行洲今日真是流年不利,連連吃癟。

她忍不住笑了出來。

空曠的地下車庫裏,笑聲都顯得格外清晰。她壓低了聲音,笑得肩膀聳動,身體抑制不住地發顫。

笑了一會停下來,她看見葉行洲目光專注地看着她,仿佛被她的情緒感染,也笑了起來。

她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目光轉向另一邊。

葉行洲一手搭住她的肩,手在她肩頭撫了兩下,顯得親近又很有分寸。

他聲音裏亦帶着笑意:“走,找地方吃飯。”

*

這是他們重逢後的第三頓飯。

第一頓是校外的私房菜,第二頓是私人會所的生日宴。兩次都有很重要的事情,與其說是吃飯,不如說是一種另類的社交。

今天倒真是沒什麽事,簡簡單單吃一餐飯。

葉行洲帶她進了一家人不太多的西餐廳,選了一張小桌子,二人面對面坐着。他向着服務員點菜,時不時問上她幾句。

服務員說,這道菜是今日的主廚推薦。

“蒜香口蘑蝦,”他看着菜單,語氣随意散漫,“我記得你不喜歡吃口蘑。”

餘晚沒問他怎麽知道。她小的時候脾氣不大,只是嘴巴刁鑽。別的叔叔阿姨客氣兩句,上了新菜讓她先嘗,她這裏還沒說話,餘誠斌就會替她回答“我們餘晚不愛吃這個”“她吃不了那個”。有他這個大嘴巴,她想瞞住自己的飲食禁忌都難。

她托着腮,輕聲回應:“我長大了,不挑食了。”

葉行洲擡頭看她。

她眉目平和,眼裏帶笑,不像是要哭的樣子。然而他還是伸出手來,把她纖細的手指緊緊抓在手裏。

他的關切如雲一樣,來得輕柔又突然。

為了轉移話題,他提起自己的奶奶。

“奶奶有點老派,”他面露遲疑,似乎不知道該怎麽說得更清楚,“我和你的事情還沒有和她說過,她很期待見到你,想看看她孫子喜歡的人究竟會是什麽樣子。”

說來也奇怪。他說得那麽模棱兩可,她卻也明白他的意思。

奶奶不知道他們是契約婚姻。以為自己真是葉行洲所愛,想要帶回家的女孩。

餘晚點了點頭道:“明白了。”

這場戲,還得演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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