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領證
領證
她說的話太過直白,毫不留情,申時平聽完,沉默了片刻,才道:“不管你是怎麽想,我是真把你當妹妹的。”
餘晚沒說話。
申時平的個性和餘誠斌不太像,大概更像他的母親。或許是成長的環境不同,或許是還沒有修煉到家,他沒餘誠斌那麽拉得下臉,姿态雖然擺得低,言語間卻能感覺到擰巴的自尊心。
他說完這句話,自己也覺得沒意思,不再糾結于什麽原不原諒理不理解的。隔了一會,他冷不丁問了一句:“你為什麽要和葉行洲合作?”
餘晚:“……”
她的目光裏多了幾分認真。申時平的話語篤定,明顯并非猜測,而是陳述。和三叔比起來,她這個所謂哥哥,倒像是了解得更多。
別人都當她是棋子,申時平卻把她當做棋手。
或許這也算是,一種認可?
申時平笑了一聲:“餘和亮現在還在傻樂,三叔就算指到他臉上,說他們父子故意做局坑他股份,他恐怕還覺得是誇獎呢。他也不想想,葉家怎麽可能做賠本的買賣?以後誠建誰說了算,還能由他決定嗎?”
餘晚聽明白了。申時平也算腳踩兩條船,消息渠道不少,早從餘和亮那裏猜出事情真相,卻一直沒告訴過三叔。
餘二餘三搏鬥,他似乎也樂見其成。他又是否在其中動過手腳,坐享漁翁之利呢?
這個人平時不聲不響,心思倒是很深,要不是囿于身份無法上臺博弈,還不知道誠建這盤棋會變成什麽樣子。
“可是妹妹,你應該知道拉葉家入局的後果,”申時平直直地看着她,臉帶微笑,像一條盯住獵物的毒蛇,“誠建要是真讓葉行洲捏在手裏,早晚會變成盛建的附庸。爸爸辛辛苦苦打下的家業,你甘心就這麽拱手送給外人嗎?”
*
牆上的挂鐘滴答作響。這是餘誠斌為了培養女兒的時間觀念而購置,已經在這棟房子放了近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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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晚無言看着申時平半晌。他有着瘦削的窄臉,濃密整齊的眉毛,長而直的鼻梁。他和餘誠斌的血緣關系毋庸置疑,盡管餘晚并不想承認這一點。
餘誠斌……究竟都給她留下了什麽?
過了不知多久,她才道:“所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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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後衆人返工,誠建已經多出了一個高層。這人戴着簡單的黑框眼鏡,臉上時刻挂着笑容,看上去親切好相處,城府卻深得像無底洞,稱得上一句滴水不漏。
“範總助!”
餘和亮大步走了過來,一手勾住他肩膀:“今天什麽安排?下班跟咱哥幾個去喝一杯?”
範海喬推了推眼鏡,聲線溫和:“小餘總客氣了。我還要回盛茂處理一些交接的事情。”
“哦哦,”餘和亮和他身後幾個人對視一眼,又道,“今天老頭子的話你不要放心上啊,他老人家對事不對人。我們誠建也不是什麽小作坊,你說是不是?這個流程問題一定要手拿把掐,一點都馬虎不得呀。”
範海喬笑了笑:“當然了,我來就是做這個的。”
他打開停在身前的黑色轎車,向餘和亮示意一下,坐了進去。
一輛銀色的勞斯萊斯幻影停在民政局的門口,從車上下來一男一女。
男方長風衣配高領毛衣,看上去成熟英俊,女方襯衫配半身長裙,頸間一條珍珠項鏈,顯得清冷優雅。在初春稍顯料峭的寒風中,他們無疑是一道亮麗的風景線,只是走了短短幾步路,就引得路人頻頻側目。
——當然,大部分人是先注意到了車。
餘晚走在葉行洲身旁,顯得有些沉默。過完年已經很久沒見面,葉行洲說有比較重要的事要先處理,她也就一直沒提。但是……他們真的不要簽婚前協議的嗎?
葉行洲側身看過來,見她似乎有心事,臉上不露聲色,手卻悄悄伸過來将她牽住。
許久不見,葉行洲好像黑了一些。但他皮膚底子好,沒有對比也看不太出來。餘晚看他半晌,想開口說點什麽,卻被電話鈴聲打斷。
葉行洲拿出手機看了眼,道:“是海喬。”
餘晚點了點頭。兩個人停下腳步,葉行洲接通電話,匆匆說了幾句。
“……好,我等下過去,”在電話的末尾,範海喬好像說了一句什麽,葉行洲唇角勾起,看了餘晚一眼,露出一個會心的笑容:“多謝你的祝福。”
他挂斷電話,向餘晚解釋了一句:“海喬剛進誠建,事情很多,找我過去聊一聊。”
葉行洲最近是忙得腳不沾地,大概也有範海喬去了誠建的原因。用着趁手的助理不好找,然而可以信任的得力屬下又不夠多,兩害相權取其輕,除了範海喬也并無其他人選。
餘晚聽在耳中,也不由有些擔心:“二叔那邊……”
“權力交接總會陣痛,”葉行洲并不避諱,“這些事我和海喬暫時還能處理,你不用擔心。”
他們站在民政局的門口,刻着婚姻登記處紅色幕牆近在眼前。餘晚拉緊他的手,突然道:“我們還沒有聊過婚後的事情。”
不習慣?畏懼改變?她還這麽年輕,要做出這麽重要的決定,有害怕有猶豫,都是正常反應。
葉行洲想了想,承諾道:“除了已婚身份,不會對你的生活造成任何影響。”
餘晚擡頭看他:“如果有一天我們離婚了,誠建的股權如何分配?”
離婚?婚前焦慮到了這個地步嗎?還沒踏入民政局的大門,就在考慮離婚的事情了。
葉行洲不禁失笑,然而看着女孩認真嚴肅的表情,只能收斂了臉上的笑意,正色道:“那些都是婚前財産,包括那份從你三叔手中購買的股權在內,雖然是走的贈予途徑,但我就算反悔,也至多能拿回50%,你完全可以用等額的現金來抵。”
這和她咨詢律師得到的結論相同。餘晚點了點頭,又道:“二叔可能會推申時平出來打擂臺,你讓海喬哥當心一些。”
“申時平……”葉行洲搖了搖頭,“我不喜歡他,以後不要邀請他來我們的婚禮。”
這話聽着有些耳熟。照理說這兩個人應該沒什麽交集,餘晚不由得問:“你跟他打過交道?”
葉行洲看着她笑了笑,只道:“他讓你不開心。”
*
兩個人再次回到車中已是半個小時之後,除了多出兩本紅色證件,倒也并無什麽特別。
葉行洲伸手從前面拿了個文件袋過來,又從裏面抽出一張紙來。他把文件袋遞給餘晚:“家裏送的一些禮物,你先看看。”
文件袋很有分量,餘晚拿出來看了看,一向冷靜的表情也有些繃不住。車、房、珠寶,加在一起價值不菲,作為彩禮都堪稱豐厚。
這裏面,大部分來源于奶奶,小部分來源于葉行洲的母親。葉志軒只送了一套a市的房産,位置離a大很近,看樣子竟是剛購置不久。他雖然只送了一件,卻是所有禮物中最貴的一件,也不知葉行洲是怎麽薅到這麽粗的羊毛的。
相比起來,二叔三叔所送的東西,就有點太小兒科了。
葉行洲慢條斯理地折着紙,那雙手如玉如瓷,如一件精心雕琢的工藝品。他安靜的時候,總會讓餘晚生出一些莫名的情緒。
餘晚側着頭,湊近了去看他,半長的頭發部分落在他膝上。葉行洲難得的被吓了一跳,用手去刮她臉頰:“怎麽了?想問這些離婚後要怎麽分割?”
餘晚一邊躲一邊道:“我在想,最好不要離婚。”
葉行洲笑:“這還差不多。”
話止于此,兩個人都默契地沒再繼續。關于未來,還有太多的不确定因素,誰也沒法做出承諾。
餘晚對a市那套房子很感興趣,在網上搜了搜具體的位置。葉行洲看見,溫聲道:“開學就住進去吧,離a大很近,都已經安排人收拾好了。”
餘晚想了想:“住宿舍其實也沒什麽不好的,有人說說話,不會冷清。”
葉行洲故意嘆了口氣:“裝也要裝個樣子的,你還是沒修煉到家。我們結了婚,你還一個人住宿舍的話,別人不會懷疑嗎?”
餘晚覺得有些不妙:“你的意思是,你也會住?”
葉行洲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他看向窗外,轉而道:“衛祁組了個局,說要慶祝你我新婚。我等下還要去一趟公司,要不先把你送他們那邊?”
他能逃避,她就不能逃避了?
餘晚也看向自己這一側的窗外,道:“不熟,不去。”
她語氣理所當然。葉行洲“哦”了一聲,語帶無奈:“他們還特意叫了宜姐和你那個小朋友何苗苗,你要是不去的話……”
餘晚:“……好了,知道了。”
*
葉行洲也沒想到,只是兩個小時不見,餘晚就醉成了這個樣子。
他眸中風暴醞釀,在場的人無一不在假裝自己不存在。只有周宜淡定地舉起杯子,抿了一口:“原來她這麽不能喝酒。”
紅酒,兩杯。
這小姑娘,該不會從來沒喝過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