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聚餐(完)
聚餐(完)
餘晚只覺得左肩一沉,被一只手搭住。
她微微偏頭,餘光看見那枚素圈戒指,聽見熟悉的聲音在身旁響起。不需要回頭,她知道葉行洲來了。
葉行洲攬住她的肩,低眉看她:“怎麽在門口吹風?”
男人面容英俊,氣質出衆,穿着剪裁簡單的深色風衣,卻愈發顯得肩寬腿長,散發出一種上位者的氣場。
非富即貴,是他給人的第一印象。
何芷不是第一次見他,然而此刻畢竟心态不同,只看他一眼,眼神就黯淡了幾分。
他們很相配,無論外形還是氣質,甚至連同優秀的程度。
之前那位自稱助理的文質彬彬的青年,不是還叫他……什麽總來着?
衛祁邁開長腿走了過來,語氣輕松地打了句招呼,葉行洲吝啬地分給他一個眼神。
何芷呆了呆,她想起餘晚在飯桌上打的那通電話。
她就坐在餘晚的旁邊,不需要刻意留意,就清楚地看見上面顯示的名字。
——葉行洲。
餘晚備注的名字非常簡單,并未使用昵稱,而是用了本名。
何芷是通過家裏的關系認識的衛祁,何父與衛祁的舅舅是同事。
何父說,衛祁的姑姑嫁到了盛建,所以衛祁跟着小葉總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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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建的掌權人,姓葉。
餘晚說衛祁算是她的表哥。為什麽說算是?是因為二人其實沒有血緣關系,只有姻親的紐帶嗎?真正是表親的,其實是這兩個男人?
所以餘晚的丈夫……就是大家口中所稱的小葉總嗎?
何芷覺得有點恍惚。
她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察覺到葉行洲到來之後,餘晚原本緊繃的情緒稍稍好轉了一些。
對面的徐博文張着嘴,後退半步。
餘晚說他的行為是尾随糾纏。這太離譜了,自己明明只是看她狀态不佳,自動充當起了保護者的角色,她把話說得那麽狠,是因為知道她的丈夫要來了嗎?
女人都是這樣的見風使舵,捧高踩低,只是因為他不夠有錢嗎?
看眼前的情況,這兩個男人竟然還認識。一個是餘晚的丈夫,另一個被介紹給了何芷。
所以何芷就是因為餘晚的關系搭上了這個人,才性情大變,轉頭抛棄了自己。
現在對面兩男兩女,而自己真正孤立無援。身後的那些同學仿佛都僵住了一般毫無動作。餘晚說的話,他們真的信了?
他提高了聲音,大聲喊道:“你這是什麽意思,什麽叫尾随糾纏,我陪着你回家,安慰你的時候,你怎麽從沒拒絕過?”
餘晚聽到這話,竟然笑了笑。
她眸光從容,像是抓到了事情的關鍵,又像是轉瞬間醒悟過來,帶着一些憐憫的意味開口。
她道:“沒有拒絕嗎?那我為什麽會辦理住校手續呢?”
*
何芷坐在車後座,保持着沉默。
天色已經晚了,她家離一中不遠,餘晚說剛好可以順路送她,邀請她上了車。
何芷對車沒什麽研究,其實沒看懂車尾那長着翅膀畫着數字的标識。但這輛車內飾精美優雅,空間寬敞,坐起來非常舒适,她直覺不是什麽普通的牌子,起碼不下百萬。
c市并無攀比習氣,一般人挑車都以低調實用為務,何父一個體制內中層也就開一輛小幾十萬的大衆,能用豪車代步的她還真沒見過。
不過以盛建的體量而論……
她是真的有點接受不過來。盛建對于c市人而言實在是一個太熟悉的名字了,她以前上學的路上就常看見。這樣一個老牌的企業,竟有一天會和自己的同學聯系在一起,讓她覺得難以接受。
這麽深厚而複雜的背景,餘晚的婚姻真如她所言,是個青梅竹馬的愛情故事嗎?
她眼神暗了暗。
駕駛位上坐的是專職司機,理着寸頭,年紀大概四十來歲,看上去沉穩可靠。葉行洲坐副駕,後座的座位留給兩位女士。
衛祁說到做到,盡管中途遇見了葉行洲,又親眼看見餘晚和徐博文的交鋒,還是盡職盡責地帶着剩餘的一些同學去“見世面”了。臨走之前,葉行洲讓他不要玩得太過火。
這個神神秘秘的男人何芷也算是見識到了,他有點游離于規則之外,通俗話說喜歡挑事,大概因為喜歡觀察別人的反應。葉行洲應該對他非常了解,因為他叮囑完之後,何芷見到衛祁不大情願地撇了撇嘴。
對于這種人,何芷實在是敬而遠之,不想再牽扯上什麽關系了。
她看向餘晚,她閉目養神,情緒似乎不太好。
一直以來,徐博文都在用一種模棱兩可的含混說辭描述他和餘晚曾經的關系。現在回想起來,也許最開始他吸引自己的點就是這個。
何芷從沒想過他說的一切都建立在謊言之上。或許并不能算是完全的謊言,他說出了部分真相,然後引導別人,讓他們自然而然地補全他未說出口的部分。
何芷無法想象,徐博文是懷着一種怎樣的心情堂而皇之地散播這一切。
也許說到最後,連他自己也信了。
他和餘晚不熟到這個地步,都能在自己的美化中變成只差半步就捅破窗戶紙的關系。何芷下意識地去想,在他對別人的描述中,自己又是個什麽樣的人?
一個溫和低沉的男聲打斷了她的思考。
葉行洲開口問:“有喝酒嗎?”
他坐在前面,說話的時候自然地側過身,伸出一只修長而骨節分明的手。由于安全帶的束縛,姿勢稱不上太優雅,但是很從容。
那只手上戴着一個非常明顯的素圈戒指,時刻提醒着所有人他已婚的身份。
不管兩個人是因為什麽而結合,這位盛建太子爺的姿态都擺得很低,展露出幾分難能可見的柔軟。
他是也注意到了餘晚狀态不好,所以猜測她喝了酒?
何芷腦子裏突然蹦出一個念頭來。世界上最了解你的思路的,可能是你的情敵。
餘晚聽見他聲音,才睜開了眼。
葉行洲的手一直放在那裏,像是一直等待她的回應。這人好怪,如果自己不睜開眼,他的手放在中間無人接應,他要怎麽辦?
她慢吞吞地伸出手來,放到他掌心,立刻被緊緊握住。
葉行洲感受了下她的手溫,很好,不冷。
四肢是離心髒最遠的末梢,情緒和身體狀況的波動都很容易體現在這裏,他最近對此尤為敏感。
餘晚沒說話,何芷替她做了回應:“餘晚今天沒喝酒的。”
這口氣像是幼兒園老師下班時把孩子交接給了家長,透着幾分古怪。
何芷又提出猜測:“是不是累了?”
如果不是喝酒,當然是累了,還能有什麽其他的理由。
只是她話語中透露着幾分親密,讓葉行洲不由得多看她兩眼。這人是誰?上次初見還是帶火藥的嗆味,這次就成貼心小姐妹了?有這麽快的?
他明顯的反應讓餘晚也不由得一笑,将在他掌心包裹的手抽了回來。
她輕聲開口道:“今天也有意思,我沒想到衛祁和小芷還認識。”
她一開口,另兩個人的注意力就都被吸引過來,不再在意對方的存在。
小芷……
何芷剛被衛祁這麽叫的時候下意識的不好意思,畢竟衛祁算是個陌生男人,這麽叫親密之餘有點冒犯。現在餘晚也從善如流地跟着這麽叫,她心裏泛起一點粉紅泡泡,心裏很希望她不要再改口了。
葉行洲不太清楚其中情況,衛祁怎麽會出現在餘晚的同學聚會上?他臨走前問了他一句,對方只笑眯眯地說一句“來玩”,大概很享受這種反将一軍的時刻。
何芷簡單解釋兩句她和衛祁相識的過程。她沒好意思說衛祁提議的什麽“假裝成男朋友”的方案,只說他想多找點采訪對象,所以想以自己哥哥的名義參加飯局。
不過計劃趕不上變化,他們一見到徐博文,這件事就變味了。
孰料葉行洲聽完這番話,皺眉沉思片刻,開口問:“不是不讓帶家屬嗎?”
餘晚:“……”
再微小的謊言也終将變成攻向自己的利器。
她面不改色轉移起話題:“我們還玩了真心話大冒險。我打的那通電話就是大冒險的內容,衛祁用一整杯酒換來的,是不是完全沒猜到?”
她吸取教訓,把衛祁賣得很徹底。雖然也是個謊言,但在這件事情中,她只是個無辜的受害人。
葉行洲在副駕駛位坐正了,隔了一會,才淡淡道:“他酒量很好,這籌碼太少了。”
何芷暗暗咋舌。這算什麽?小夫妻密謀坑表哥?
葉行洲又道:“唉,我就知道,你怎麽會無緣無故給我打電話。”
他語氣幽怨,故意示弱,沒有怪她把自己當成大冒險的工具人,反而在訴苦。
餘晚聽在耳中,難得地生出幾分愧疚,看着他的側臉半晌,突然對上一雙晶亮的眸子。
葉行洲又轉過頭來,直直地和她對視。他的目光永遠包容,看向自己的時候不帶絲毫陰霾,而此刻,他竟然在索求,索求自己的回應。
餘晚的心好像突然被什麽擊中,下意識想要開口,卻被何芷的聲音打斷:“師傅,就在前面那個路口把我放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