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鑰匙
鑰匙
她剛才拿在手裏的,該不會是真的戒指吧?
陳熙只是随便想了想,就很快否定了自己的猜測。餘晚不像是這麽沖動的人。
開學不久,又是上午上課時,自習室還剩點空位。餘晚坐到了自己熟悉的位置,順手寫起作業。
a大的教學設備很早就疊代,除了一些理論課的老師,大部分教授都習慣于用課件和PPT來授課了。
餘晚課業繁忙,其中只有少數是可以預考免修的課程。有些專業課的老師照本宣科,講的和PPT上沒什麽不同,照理說拿到課件自學也沒什麽不行,但她仍然會按時出席,不落一門。
有時候,她也覺得自己有點強迫症。
相對而言,陳熙的學習态度就散漫很多。
她坐到餘晚對面,給手機插上充電線,戴上耳機,向後靠在椅子上,悠閑地翻動手機。
身旁有誰經過,又停在了這張桌旁。
陳熙聽到動靜擡頭,看見一個陌生的男生站在那兒,面紅耳赤地遞給餘晚一張草稿紙,輕聲說着什麽。
哦,見怪不怪。
光是以前和餘晚做舍友那一年,她就親眼見過三次表白現場。真要說起來,還有點懷念呢。
自習室不好喧鬧,餘晚沒有說話,只是擺了擺手,很客氣禮貌地拒絕。
手機恰好在這時亮起。她思緒頓住,目光停留在彈出的消息上。
葉行洲:“我沒帶鑰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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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鑰匙?沒頭沒尾的。
陳熙只看見餘晚盯着手機,臉色不大自然,來遞紙條的那男生趁她不注意,胡亂放下那張紙就匆匆離開了。
這是怎麽了?反應這麽大?
陳熙有點好奇地摘下耳機,用口型問她:“怎麽啦?”
餘晚心頭亂糟糟的,差點忘了對面還坐着一個老熟人。她明顯的一愣,然後帶着幾分猶豫,把剛收到的那張紙遞了過來。
陳熙:“……?”
她也有點懵,伸手取過那張紙來。
字寫得還不錯。用詞很簡單,也很克制,大概就是說經常在自習室碰見,一直偷偷關注她,終于鼓起勇氣,想要加一下聯系方式。
然後附上了自己的微信號,配上一個手繪笑臉。
沒什麽特別的啊?難道是自己看得還不夠認真?
餘晚解鎖手機,凝神看着和葉行洲的對話框。
葉行洲在線上一向話很少,隔個幾天會發幾句關心,譬如a市天氣如何,下雨記得帶傘。
而她真的回複的時候,他又消失,顯得很冷淡。
冷淡得好像昔日的親密都是錯覺。
餘晚讨厭這種若即若離的感覺。
葉行洲站在她面前的時候,是一個真實而又複雜的人。他的表情,他的眼神,他說話的語氣,都僅僅是他的一部分,她可以從多個方面分析評估,知道他大概處于一種什麽樣的狀态。
他是對她有好感的,這無可否認。
但是在這種交流極其有限的情況下,她所知太少,分心去看,不免會患得患失起來。
葉行洲是在她同學聚會的第二天,說自己臨時有事要出差的。
她當時正吃着飯,其實心裏很意外,但并沒有多說什麽。做這一行出差很正常,以前餘誠斌也經常出差,或許申時平就是他某次出差的産物。
思緒不受控制地跑偏。她回過神來的時候,葉行洲已經走到她旁邊,俯下身來低聲說抱歉。
葉行洲道:“不能送你去學校了。”
餘晚愣了愣,回答:“也沒有人送過我去學校。”
當年新生報到,吳瓊本來是計劃好要送她過去,只是後來狀況頻出,未能成行。
至于後來,當然都是自己去了。
葉行洲看她片刻,在她腦袋揉了一下,才道:“我會安排人送你過去。”
餘晚:“……不用。”
她又不是第一次去學校了,對沿路的高鐵和地鐵都非常熟悉。葉行洲本人若要送,還能當多給二人一點相處空間,既然他忙得沒空,又何必麻煩別人呢?
然而葉行洲卻說:“今時不同往日,我怕你遇到麻煩。你要是有什麽事情,那就得不償失了。”
葉行洲派過來的是一個眼生的助理。助理齊劉海學生頭,一臉的涉世未深,看得出工作經驗不算太多,做事倒是非常謹慎,發車前兩個小時就帶着司機在她家樓下等着了。
餘晚不好意思讓他們多等,跟吳瓊說了一聲就急匆匆地下樓,結果就是和這位名叫詹思雨的小助理坐在候車廳等了近一個小時。
詹思雨反複地确認時間,反複地擡頭看檢票口的滾動播報,感覺緊張得都快碎了,說話都帶着一點顫音:“對不起對不起,我時間安排得太不合理了。”
餘晚倒覺得沒什麽:“這是很好的習慣啊,又不是遲了。”
詹思雨比她大不了幾歲,相處起來倒也輕松。她說她入職盛建,本來投的是人力資源崗,結果臨時被小葉總提成助理,又被安排過來當随行人員。
提到這個,詹思雨言之鑿鑿:“我學過泰拳,要是有需要也能打上兩下,小葉總可能是這麽看中我的。”
餘晚:“……”
她感覺不太對勁,這原因是否太過兒戲?
她問:“你的任務是什麽,把我送過去,然後再搭高鐵回來?”
“不是不是,”詹思雨才像是剛想起來,連忙解釋,“小葉總還讓我幫忙搬宿舍,置辦家裝,聯系鐘點工——”
她的語速越來越慢,因為看見面前的漂亮妹妹皺起了眉,面帶不解:“搬哪裏?”
*
陳熙放下紙條,心裏冒出一個疑問來。
為什麽是今天?
這表白紙條明顯是倉促寫就,雖然字跡還算工整,可寫在草稿紙上,不免讓人覺得是臨時起意。
照他紙條上所說,已經關注了餘晚很久,那為什麽選在今天這個毫無特殊的日子?就覺得緣分到了?
除此之外,這表白紙條倒是沒什麽疑點了。
她在感情上是個純學渣,只能拿玩解謎游戲的思路分析了一番,卻見對面的餘晚拿起手機,打了幾個字後,飛快地收拾起了東西。
餘晚:“有急事,等下聯系你。”
陳熙:“啊?”
她只在陳熙面前停留了片刻,很輕地交代了一句,就步履匆匆地離開。
看上去……好像是手機裏的什麽消息讓她分心了。
餘晚的事一向很多,大一的時候就常常神龍見首不見尾。除了重疊的專業課,她也只有在吃飯和睡覺的時候見得到這位舍友。她臨時說有事,陳熙也沒太放在心上。
總之她說等下聯系,大概還是要跟自己一起吃午飯的。
陳熙又戴上耳機,在偌大的、幾乎坐滿、又極其安靜的自習室裏,愉快地玩起手機。
身旁有誰經過,又停在了她面前。
*
餘晚沒怎麽來過這裏。
這套房子離a大的确非常近,出了北門幾分鐘就到。餘晚某次下課過來,甚至和自己專業課的老師同路,對方對她有點印象,頗為和善地沖她點了點頭。
餘晚走在小路上,心緒也漸漸平靜下來。
這裏綠化做得很好,在初春的氣息中已有盎然的綠意,有淺淺的小溪淙淙流過。北方的春天來得總是要遲一些,這裏乍一看起來,和一個月前的c市差不太多。
冥冥之中,她和葉行洲的關系也是如此。
詹思雨的前一半任務算順利完成,後一半卻沒能獲得餘晚的配合。餘晚說收拾可以收拾,搬宿舍卻不必,她東西太多,等到以後再說。這是很客氣的說辭,詹思雨又不傻,聽明白對方和老板意見不統一,十分為難地問,是否需要跟小葉總說一聲。
餘晚沉默了好一會,才道:“不要說。”
她那時候想,也不是什麽很重要的事,何必多說。
餘晚進了電梯,心裏在想葉行洲的來意。
熱點總是很快就過去。年前掀起了一點波瀾的訂婚消息,早已經淹沒在一衆新聞中,不再有人提起。除了購買誠建股票的股民,大概沒誰對她和葉行洲本人感興趣了。
他來這裏,為了什麽?培養感情?
葉行洲站在門口,微低着頭,只露出一張側臉,顯出幾分落寞。聽到電梯聲音,他下意識回過頭,投過來一個眼神。
“本來事情很急,中午就要回去,”他這麽開口,“但之後的安排又取消了,航班改成了明早的。”
月餘不見,他的态度變化得很明顯。
餘晚走上前去,用指紋解開鎖,語氣平靜:“密碼發給你,怎麽不先進去。”
葉行洲看了眼手機,才道:“沒注意。”
餘晚打開門讓他進去,開了新風。自己則去廚房接了點水,遞到他面前。
葉行洲目光一直跟着她,接過水問:“住得還舒服嗎?”
這裏其實沒什麽生活痕跡,有心人一眼就能看出來。餘晚也不知他是怎麽想,他一直沒戳破,讓她顯得有點被動。
餘晚:“環境很好。”
葉行洲:“晚上睡覺呢?睡得好嗎?”
他拉過她的手腕,讓她坐到了自己旁邊。餘晚想着怎麽回答,一時間沒有意識到,擠擠挨挨地坐下,才開口道:“我沒有住這裏。”
她不由得去看葉行洲的反應。
他似乎并沒有什麽反應。葉行洲只是很自然地問了句:“為什麽?”
“我認床,”餘晚很快想出兩個理由來,“而且這裏太大了,一個人住很不習慣。”
葉行洲點了點頭,沒再追問。
他臉色不是很好,好像比上個月清瘦了一些,大概公務繁忙,又沒空好好吃飯。
餘晚看了他一會,才偏過頭問:“你要休息一下嗎?”
葉行洲後靠在沙發上,手肘撐在靠背,垂眼揉着太陽穴。聞言他停了動作,輕聲問:“今天能睡主卧嗎?”
餘晚:“當然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