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冷待
冷待
葉行洲一進房門，就知道事情出現了偏差。
他走到卧室，床上整潔如新；走到書房，桌上空空如也；走到陽臺，一件晾曬的衣物也沒見到。
沒人住在這裏。
詹思雨上着班突然接到老板遲來的電話，緊張得咬字都有點磕巴：“餘小姐她她說東西太多，放在宿舍就可以，不需要搬過來，所以……”
她講起事情來還算清楚，葉行洲不算費力地弄明白，餘晚從一開始就不願意搬進來。
無可厚非，他畢竟叮囑過這位助理一切以餘晚意願為先。她的問題是沒有主動報備，這也很難說不是餘晚的要求。
從這個角度來看，他倒也沒選錯人。
葉行洲只說了一句“知道了”，就挂斷了電話。
這樣也沒什麽不好。
他在陽臺上低垂着眼，朝下看去。景致已經全然不同，年前枝蔓上覆蓋的皚皚白雪，都已化作春日裏一抹微風。他其實很喜歡那天的雪，a市呼嘯的北風裹挾着冰雪，無孔不入地鑽進每一個角落，讓他感到非常清醒，他的人生中沒有比那更清醒的時刻。
那也是他離幸福最近的一刻。
葉行洲自嘲地笑了笑，轉過身，向門口走去。
*
陳熙站在圖書館門口，看見餘晚身影，大幅度地揮了揮手。不過很快她面露遲疑，下意識“咦”了一聲。
A大還有這樣的帥哥？長成這樣不如去自媒體當網紅，疊個名校buff一定很吃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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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快走幾步上前，先叫一聲“餘晚”，而後小聲問她：“這位是誰呀？”
餘晚：“一個哥哥。”
餘晚雙手插進風衣的衣兜裏，顯然沒有什麽介紹的熱情。反而是那位面容英俊的年輕男人，非常平和地沖她笑了笑：“是的，我是餘晚的哥哥，葉行洲。”
餘晚回頭看他一眼，沒說話。
姓葉不姓餘，應該是表哥。
陳熙趕緊道：“我叫陳熙，之前是餘晚的室友。”
獨生子女沒有這些泾渭分明的稱呼，不會區分什麽表親堂親和嫡親，陳熙非常理解。這麽說來，餘晚是得知她哥哥來看她，才這麽匆忙地收拾東西離開了。
短短半分鐘，a大又錯失一位帥哥。
陳熙想起什麽來，趕緊翻開了包，從裏面掏出一張草稿紙。
“差點忘了，剛才你走得急，忘記把這個拿上了。”
“這是什麽？”
餘晚接了過來，展開看了一眼，立刻後悔了。
她臉上不露聲色，準備合上紙條放進兜裏，一只熟悉的、戴着素圈的手卻伸了過來，把那張紙拉了過去。
陳熙：“真的很離譜。之前你不是收拾東西走了嘛，那個男生看到你把紙條落下都急死了，跑過來問我怎麽回事。我說我不知道啊，他就問我能不能把你微信推給他，那怎麽可能，我只好承諾一定會把紙條帶到。”
陳熙想了想，還是覺得很不滿意：“這個男的長得還可以，就是太磨叽了，我不是很看好。”
葉行洲：“我也不是很看好。”
餘晚：“……”
陳熙也沒想到葉行洲會這麽接話，這位帥哥的性格看上去很好相處啊。
陳熙：“葉哥有何高見？”
餘晚手裏空空，不知為何也有些心虛，聽見葉行洲開口道：“從措辭來看，是個沒什麽擔當的人。”
他話說得很重，另兩個人皆是訝然。
“他自稱關注了你很久，卻一直沒有勇氣說出來，說明他見色起意，而且懦弱。”
“他說喜歡你很久，卻沒有任何表現，沒有為你做任何事情，這是自我感動。”
“他既沒有提升自己，也沒有為你付出，用這麽敷衍的筆觸和紙張寫下這封表白信，這不就是不勞而獲，指望天上掉餡餅的心态嗎？”
葉行洲語氣散漫，一口氣列出了三個點。觀點雖然驚世駭俗了一些，但竟然還讓人品出了幾分道理。
陳熙醍醐灌頂。她突然明白看到這封表白信那若有若無的違和感是哪來的了。
不過大家表白不都是這樣的嗎？若以葉行洲的标準衡量，愛情的門檻也太高了點。
餘晚也道：“愛情不是這樣嗎？愛是占有，不是無私和高尚。”
葉行洲把紙對折又對折，裝進自己的衣兜裏，才道：“我覺得不應該是這樣。”
陳熙自覺地打起了圓場：“你們說的都很有道理。每個人有每個人的看法，君子和而不同嘛。”
陳熙上半身向前探去，隔着餘晚和葉行洲說話：“不過葉哥應該很有經驗吧？”
餘晚也偏頭看他。
葉行洲：“算是有一點吧。”
他說完話，餘晚卻點了點頭，雙臂抱胸，若有所思。
陳熙覺得她的反應有種故作嚴肅的有趣，也跟着環住雙臂。
葉行洲低頭在她耳邊道：“你不多問問？”
餘晚：“問什麽？你的經驗嗎？”
她想了想：“沒什麽興趣。”
*
餘晚今天心情不太好。
葉行洲能感覺得到，他的妻子雖然性格沉穩內斂，卻并不是一個習慣于隐藏自己的人。大部分時候，她都會把情緒擺在明面上，就比如此刻。
陳熙揮手告別，兩個人往另一邊走。
這條路并不是往北門去的，葉行洲心知肚明，卻什麽也沒說。他信步走着，只随口問：“為什麽成了前室友？”
餘晚：“她去學數學了。”
“因為喜歡？”
“大概是吧。”
有問有答，但并不認真。
葉行洲嘆了口氣，問她：“我來這裏，讓你不高興了嗎？”
“為什麽？”餘晚轉頭看他，似乎并不理解這個問題。
葉行洲道：“你都懶得理我了。”
餘晚看了他一會，眼中露出幾分無語。
這個人倒是很會倒打一耙。
在校園大道的丁字路口，她停下腳步。
餘晚：“順着這條路一直往前走，盡頭左拐，就能看見進來的北門了。”
身後就是一棟女生宿舍樓。正值午間，來來往往的人裏有不少是情侶，在宿舍樓下依依惜別，手拉着手說着臉紅心跳的悄悄話。
餘晚站在春日微風中，獨立清冷，眼裏沒有昔日的猶豫和纏綿。
葉行洲伸出手來，摸了摸她的臉頰。
他道：“我能找得到。”
金屬指環觸感分明，餘晚突然意識到自己沒有戴戒指。戒指在碰見陳熙的時候被她裝進了包裏，一直沒有再拿出來過。
葉行洲曾經非常在意這件事，眼下卻一句話也沒多說。他是忽視了，還是無心去管？
他今天的态度也非常奇怪。自己故意稱他是“哥哥”，他也沒有任何要解釋的意思，難道真就是月餘沒見，那點好感已經被距離沖散幹淨？
餘晚扭頭避開了他的觸碰：“我下午還有課，先回去睡了。”
“珠珠。”
葉行洲喊住她，眸中閃過一抹遲疑，他好像有什麽話想說。
餘晚很希望他能有個解釋。她理性上已經在收心在做切割，在告誡自己不要被愛河之水淹沒，感性上卻仍然期盼他有正當的迫不得已的理由，來解釋他在這段感情中的退縮。
然而她不得不承認，也許一切都是自己多想了。
葉行洲從兜裏掏出了那張被疊得方正的紙條，遞給了她。
“你有選擇的權力。”
他這麽說。
*
陳熙在微信上突然發來一張截圖。
【左手無名指戴戒指的含義：已婚狀态。左手無名指上的血管直接連接心髒，所以象征着把愛放在心中……】
晨曦：葉哥手上的戒指是這個位置嗎？晨曦：他結婚了？
晨曦：看來是成功的經驗啊，失敬失敬……
芋丸：結婚就是成功了？還有可能會離婚呢。
晨曦：這可不興說啊
她發來一張胖乎乎小女孩捂嘴的表情包。
芋丸：客觀規律。現在每年的離婚率都40+%了
晨曦：葉哥長得帥人也專情，不至于那麽容易被抛棄吧
晨曦：我怎麽感覺你跟他有私怨
芋丸：他不是好人
晨曦：[驚恐]他做過什麽，小時候騙過你壓歲錢？
芋丸：。。。
晨曦：等會[思考]
晨曦：不對
晨曦：結婚戒指應該是一對吧？是吧？
餘晚踩臺階的動作一頓。
晨曦：你的包呢？
晨曦：吃飯的時候我好像沒看見你的包，不會是落在哪了吧？
……還真落在那套房子裏了。
又要見葉行洲。
這不是給自己找借口，只是因為一時疏忽而不得已過去一趟。餘晚這麽告訴自己，這一面不可避免。
餘晚飛速打字，想編個理由解釋一下，新消息卻已經發了過來。
晨曦：那包裏還有你的戒指啊
晨曦：這線索給得太多了吧，你今天表現就是很反常
晨曦：葉哥看你也根本不像看妹妹，那家夥眼睛長膠水似的
晨曦：你怎麽偷偷摸摸結婚了T-T我還想當伴娘呢
芋丸：。。。
芋丸：不要給自己加太多戲
芋丸：結了但是跟沒結沒什麽區別，講起來有點複雜
晨曦：？？？！！！
晨曦：真結了？好家夥，一詐詐出來個大的
另一棟女生宿舍樓裏，陳熙從床上坐了起來，在拉上窗簾顯出幾分昏暗的寝室裏無聲地喊了句“bin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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