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環路

環路

詭計多端的男人。

餘晚收回了手,不情願地看他一眼。

葉行洲又嘆一口氣:“這蛇很毒,我是命大遇見了游醫,幫忙做了緊急的處理。就算這樣也住了一個星期的院,現在刮風下雨,傷口都會不舒服。”

他擡起眼看向餘晚:“就在清明那天。”

“……”餘晚愣了愣。這蛇如果帶毒,咬在腰間這樣的地方一定毒發很快。清明那天那通電話,他是已經被蛇咬過?那個時候不讓她擔心,偏偏在事情解決完告一段落後,才拿出來哄她心疼,這人真是……

餘晚心中多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想了片刻,俯下身來,在他唇上印下淺嘗辄止的一吻。

葉行洲的呼吸聲明顯變重,她卻抽身離開,不大自然地道:“既然不疼了,就該繼續講了。”

*

在來昆明之前,葉行洲從沒把周宜所說當真。

奶奶走進山中,很快就不見人影。周宜放下望遠鏡,覺得有點古怪:“她旁邊那個小女孩是哪裏來的?”

葉行洲:“當地導游?”

這座山占地極廣,遍布着茂密高大幾可遮天的喬木,只有一條人工走出來的小徑。奶奶這樣大的年紀,獨自一人幾乎不可能上山,可眼錯不見就出現了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攙扶着她往前走去。

葉行洲和周宜離得遠,即使有望遠鏡在手,也聽不見半點聲音,只能勉強看出徐自珍似乎是認識那個人。

他們跟在後面走了一段,直到路的盡頭出現一間破敗的磚房。磚房用青色石板鋪成,屋頂已經坍塌,磚縫中肆虐着翠色苔藓。房前長着幾棵高大的野芭蕉,血紅色的花朵在霧蒙蒙的雨林中,顯出幾分張牙舞爪的豔麗。

這裏顯然沒有人,周宜走進去觀察一番,也沒找到人生活的痕跡。這裏像是荒廢了很多年,久到所有人類留下的東西都被時間腐蝕,唯有牆壁上殘留一些不明所以的斑駁刻痕,尚未完全被碧綠苔藓覆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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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宜打開手機,拍了張照片。

她注意到這裏沒有信號。

葉行洲的聲音傳了過來:“後面有路。”

奶奶既然是往這裏走的,就不會無緣無故消失。地上落葉堆疊,看不出有什麽腳印,但葉行洲撥開屋後手腕粗的藤蔓,還真見到了一條新的路,蜿蜒曲折地盤旋而上。

周宜走了過來,看着這個狹窄的、由藤蔓圍起來的入口,不由道:“鬼氣森森的。”

葉行洲道:“奶奶前幾天的行程都很常規,又是明天的機票回c市。如果真的和你說的那個什麽秘密有關,也只能是在這裏了。”他看了看裏面,倒是來了興趣:“深山老林的,這裏面會有什麽?”

總不能是走地□□。

周宜提醒他:“我們對這裏不熟,又沒向導,貿然往裏面走不太安全。”

說是這麽說,最後兩個人還是一前一後地鑽過了入口,沿着路繼續往前走。

這條路跟上一條路沒什麽太大的不同,葉行洲在前面探路,越過一個小坡,突然停了下來。

周宜走到他身邊,看清眼前景象,也一時沉默。

又是一間破敗的磚房,連房前的野芭蕉也別無二致。

……

周宜拿着手機對比了下,皺起眉頭。

“刻痕一樣,”她輕聲道,“連苔藓的分布都是一樣的,這地方不對勁。”

葉行洲接過她的手機,也仔細看了看,提出一個猜想:“這條路是首尾相連的?”

周宜不贊同:“你有見到岔路嗎?”他們從山下過來走到這裏,又從屋後的路繼續往後走。如果葉行洲的猜測為真,這條後來的環路應該和前面的路有部分重疊,會出現岔口,然而他們一路走過來并沒有看見。

那個被葉行洲撥開的藤蔓缺口也依然存在,鋪滿落葉的小徑仍然蜿蜒向上。葉行洲也跟着皺起眉頭,一手掀起厚重如簾幕般的綠葉:“岔路可能不注意就會錯過,可這一路似乎沒有下坡?”

一路往上,又怎麽會回到原點呢?

……

周宜雙手抱胸,和不遠處停下腳步的男人對視。

“……又回來了,”葉行洲勾起嘴角,向後回望,“我仔細地看過,沒有找到岔路口,有一點下坡,但是不多。”

迷失在原始密林中是很危險的事,若是換了別人,恐怕要驚慌失措起來。

好在兩個人情緒都還算穩定。周宜是有一定的心理準備,葉行洲是沒什麽好怕的——目前這個情況只是稍顯詭異,路仍在腳下,遠沒到山窮水盡的地步。

葉行洲更擔心的是——奶奶那邊會不會迷路?

周宜舉目四望,認真道:“徐奶奶肯定不是第一次來,不會被困在這條路裏。我想,也許是因為我們沒有‘鑰匙’,才會反複打轉。”

葉行洲:“……”

又說這些亂七八糟的怪話。

他看了看腕表,距離他們上山大概過去了一個半小時。成人的走路速度一般是1.2m/s,山路難走要慢一些,單趟環道走了二十分鐘,最多也就是2km的距離。

考慮到後面一直在打轉,他們離最開始出發的地方應該也不算遠。

“我不太懂你說的鑰匙。”葉行洲擰開了一瓶水,認真道,“既然有鑰匙就應該有門,你有看到門嗎?”

磚房反正沒門,只留下一個原本放門的空洞,任何人都能随意進出。

長靴踩在落葉上沙沙作響,周宜的手撫上牆上的刻痕:“這個房子裏應該會有線索。”

可惜這裏沒信號,定不了位,也發不了消息。否則還能找人問問。

看來這次行動基本是失敗了。

……

前進無用,二人當即決定掉頭往回走。

“也許只是這條山路構造特殊,畢竟植被茂密,看不見太陽,也就很難分清方向。奶奶那有向導,走的路或許不一樣。”

雖然是正月裏,但昆明氣候溫暖,又一路走了這麽久,葉行洲出了點汗,想把袖口卷起來,被周宜提醒一句“這裏蟲瘴多,最好不要裸露皮膚”。

“已知的東西很少,從太爺爺留下的記錄來看,徐奶奶手裏有一件能夠開啓秘密的‘鑰匙’。”周宜梳理了下,“不過,我們既不能确定昆明與這個秘密有關,也沒找到這把所謂的‘鑰匙’。”

“如果說奶奶她們是因為有鑰匙才沒被困在這條路裏,那總得有個放鑰匙的地方吧?”葉行洲随口道,“這一路都是樹木藤蔓,唯一特別點的就是那間磚房。薄薄的一層磚,不像能藏得住什麽東西的樣子。”

說到藏東西,他想起奶奶家裏那間儲藏室。保險櫃層層保險,誰能想到最裏面放着的竟然是一件成色普通的玉器?

他也想起那天餘晚被黑暗吓到,風聲鶴唳地撲進他懷裏,唇角不自覺地勾了起來。

周宜:“……你在想什麽?”

葉行洲仰頭看了看天,又像是透過斑駁的樹影看着別的什麽東西:“在想誠建。”

“誠建是個體量不錯的練手場。”周宜沒有多想,“不過,你是怎麽說動餘晚的?我聽苗苗說,上個月你和這位未婚妻還一點聯系都沒有。”

這是她覺得有點奇怪的地方。如果說葉行洲從一開始就劍指誠建,又為什麽在訂婚這件事上顯得如此倉促?餘晚的确非常配合,但在事先多年沒有聯系的情況下,這種配合是可以被預料到的嗎?

葉行洲擦了擦額角的水珠,繼續往前走去。好幾步後,周宜才聽見他道:“不是我選擇了誠建,而是她選擇了我。”

他嗓音低沉,音量不大,很快消散在這天地間。周宜聽得雲裏霧裏,想追上去問個清楚,快走幾步,卻和葉行洲幾乎同時停下,愣在原地。

不知不覺間已經走到山腳了。也就是說,他們離開了環路。

不讓進,但讓出?

葉行洲的話還在周宜心中盤桓不去,她意識到自己看待問題的角度可能錯了。有時候顯而易見、擺在明面上的,不一定就是真實的。

“……不一定是門。”

葉行洲側過臉,清俊眉眼中帶着幾分不解。

周宜緊皺着眉:“門為什麽不可以是無形的?畢竟這個概念是我們對應‘鑰匙’而提出的假設,沒有證據表明門一定是實體的。”

為了一點似是而非的執念,她跋山涉水走到這裏,何必還要拘泥于一些固有的概念呢?

“同樣的,鑰匙也不一定是鑰匙的形狀。”她看向葉行洲,突然覺得自己抓住了一點什麽:“你上次拍給我看的玉器——那個徐奶奶藏得最深的東西,就很有可能是所謂的‘鑰匙’。”

“你的意思是,只有帶着那件東西,我們才能穿過這條環路?”葉行洲明白她的意思,卻不太理解。上次讓他這麽頭疼的事情可能要追溯到他接觸光縫幹涉實驗,差不多得是十年前了。

他扯了扯嘴角:“真是大膽的猜想。”

*

徐自珍察覺到身旁少女不知何時走起了神,停下來喘了幾口粗氣,關切地問:“怎麽了?”

少女瞳色深黑,眸中清晰映照出老人鬓發斑白、滿是皺紋的蒼老身影。她攙扶着徐自珍的手顯得纖細白皙,毫無血色,和上了年紀布滿歲月痕跡的手放在一起,對比鮮明得觸目驚心。

“沒什麽,我聽到了一點聲音。”她側目後望,“有人誤闖,又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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