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資料

資料

餘晚帶着詹思雨趕過來的時候,範海喬明顯已經等了很久,茶都已經喝了一半。

餘晚曾經委托他調查申時平和餘高斌的關系。這二人一個是餘誠斌的私生子,一個是餘誠斌的二弟,在餘誠斌去世之後,明面上分屬于兩個陣營互相對抗,但是私底下的關系好像沒有表現出來的那麽劍拔弩張。

這其實也并不意味着什麽,只是餘晚感覺到了不對勁。葉行洲那個時候在忙昆明的事,申時平私下約見她,甚至打起感情牌,急切得有點反常。

範海喬對這位學妹的敏銳感到很意外。他最開始調查的時候也懷疑過是不是餘晚想得太多。餘高斌算是很成熟的商人,也算申時平的長輩,有親兒子餘和亮當打手,他不需要把對申時平的厭惡擺在明面上。

但是查着查着,範海喬發現這兩邊竟然真的有點問題。

餘晚看了眼手機,離約定的時間還有十分鐘才到。

餘晚:“怎麽來這麽早?”

範海喬是葉行洲的下屬,但也算餘晚的學長。餘晚之前一直喊他“海喬哥”,很客氣,但範海喬一直喊她“餘小姐”,很禮貌。

餘晚感受到了範海喬的界限感,最明顯的就是他通過葉行洲來找自己,把兩個人私下裏的溝通擺在了明面上。

無可指摘,但顯得非常公事公辦。

範海喬只是笑了笑,拿出了一沓資料遞過來。

餘晚垂下眼掃了掃,回頭向詹思雨道:“我要一壺鐵觀音,你也看看喝點什麽。”

這裏的包間私密性很好。詹思雨走後,房間內就只剩翻動資料的聲音。

餘晚看到了幾張照片。其中一張是申時平和一個女人一前一後出現在街邊,這個女人的身份資料也打印了出來,竟然是餘高斌一個情婦的妹妹。

餘晚頓覺頭疼。你們餘家人玩得真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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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倆談了不短時間,感情還挺穩定的,不像強扭的瓜,”範海喬推了推眼鏡,語氣沒有任何波動,“不知道是哪方主動的,反正是搭上了,這一點估計餘和亮不知道。”

這驗證了餘晚的猜想。申時平和餘高斌應該有合作關系,不知道三叔轉讓股權有沒有他倆的手筆。

但他們合作的契機是什麽?這張照片呈現出來的只是一個結果,而不是原因。

另一張照片裏,申時平陰沉着一張臉從小區走出。

這個小區餘晚認識,是c市的濱湖灣。餘高斌一家在那有一套大平層,當初她和葉行洲訂婚還要了一套。

餘高斌和餘和亮當然不可能把自住的房子送給她,換了一套二手的當添妝。餘晚親自去小區看過,葉行洲對裝修不太滿意,她就交給他改裝了。

範海喬點了點頭,确認了餘晚的猜想:“他有時會去那裏找你二叔。出來之後,臉色一般不是很好,有時候還會戴上口罩。”

這個情報很有價值。餘高斌和餘和亮沒分開住,如果申時平選擇在那裏見面,說明兩方合作的事沒有瞞着餘和亮,他大概率是知情的。

——當然,情婦妹妹的事可能不知情,這并不沖突。

餘和亮一邊知情,一邊在公司針對申時平?他們的合作關系究竟是什麽樣的?

餘晚不覺得自己這位堂哥能玩什麽計謀,表演罵你就是保護你那一套。既然不是單純的立場對立,那他針對申時平只有一個原因:他很讨厭申時平。

申時平看上去也不喜歡他們,和餘高斌聊完之後臉色很臭。雙方不像是狼狽為奸,倒像是捏着鼻子合作。

這可真有意思。

一壺鐵觀音被送了上來。服務生要替餘晚斟茶,被她擡手攔住:“我自己來,謝謝。”

這裏沒有茶藝表演,餘晚有點想念葉行洲行雲流水的泡茶手藝。

明明面對着餘家這些烏七八糟的事,餘晚卻片刻走神。她在想,萬盈山莊是不是應該有整套的茶具?什麽時候讓葉行洲再給她泡一遍?

奶奶說得對,年輕人泡茶很好看。尤其是葉行洲十指纖長,又有力量感,配上那張處變不驚的臉,真是賞心悅目啊。

範海喬看見對面的女孩露出了一點微不可察的笑意,有些疑惑:“你想到什麽了?”

餘晚:“……沒什麽,只是覺得三叔很蠢。”

餘勝斌确實蠢。同樣身在誠建,別人在玩宮心計,連餘和亮都能把秘密瞞得死緊,他一無所知,早早就出局了。

不過如果不是他折騰,她和葉行洲……也不會突然結婚。

範海喬直覺她剛才想到的不是這個,不過看餘晚鎮定地飲了口茶,也沒深究,接話道:“我認為他們應該在更早之前就合作了。你往後看看。”

餘晚翻動紙張,看到了一份更加詳實、明顯花費了許多精力的調查報告。

範海喬找的人很專業,這一份報告更是專業中的專業,把申時平的經歷寫得非常詳細。

申時平比餘晚大三歲,出生于c市一家私人醫院。他的母親受教育程度不高,初中畢業後就外出打工,在做發廊小妹的時候認識了餘誠斌。

那一年餘誠斌三十歲,和吳瓊結婚五年。

餘晚不知道餘誠斌是初犯還是慣犯,這份報告裏沒寫。報告不帶什麽感情色彩,很平實地寫着:申霞和餘誠斌相識後的一年間,餘誠斌每月都會來看她一次。申霞在發廊的同事發現她肚子大了,問她要不要去打胎,申霞笑着說不用,這孩子有人要。

餘晚面無表情地翻過這一頁。

申時平擰巴扭曲的性格找到了出處。餘誠斌的确要孩子,但不要拿不出手的孩子媽,也不能把孩子帶回家裏——那個時候餘晚的外祖父還沒去世,不可能同意吳瓊撫養丈夫的私生子。

所以餘誠斌只會定期給申霞打錢,偶爾去看看她。

餘誠斌不算是個摳門的人,但上有岳父,他不可能做得太明顯。申霞拿到的錢不算多,夠她平平穩穩地生活,但她自己的家庭也是一團亂賬,比如某天突然上門,想用她換彩禮錢給兒子娶親卻發現女兒已經未婚生子的母親。

申霞之後的生活過得很不如意,餘誠斌卻迎來了自己的轉機。年過而立的吳瓊懷孕了,很快順利生下了一個女兒。這個女兒被命名為“餘晚”,餘誠斌說是因為她在晚上出生,紀念母親的辛苦。但是大家都心知肚明,這個孩子來得太晚了。

餘誠斌有些遺憾餘晚不是個兒子,但還是很高興。吳瓊松了口氣,她并不知道餘誠斌早在三年前已經有了兒子,還以為這是丈夫對他們愛情結晶的珍視。

申時平很小就知道自己沒爹,也知道自己的生父有個很寶貝的女兒。申霞很淳樸地認為女兒沒用,餘誠斌就申時平這一個兒子,他是看重他的,是在意他的,只是家裏的母老虎管得嚴,沒機會來見他。

餘晚看到這裏,覺得餘誠斌很虛僞。他看似把更多的愛給了自己,但又規訓她,打造她,把她當成聯姻的工具而非未來的繼承人培養。

但要說他重男輕女,他又沒有多看申時平哪怕一眼,只是花一點錢養着這母子二人。

他真正怎麽想,大概沒人知道了。因為他死了。猝死,在餘晚十六歲,申時平十九歲這年。

……

申時平在幾天後得知了餘誠斌的死訊。

餘誠斌有個助理,後來在誠建的亂局中被餘高斌找理由辭退。他算是餘誠斌的心腹,知道申霞母子的存在,把消息傳了過去。

這個助理大概不知道餘誠斌給申時平留了親子關系證明這件事,他給申霞母子出的招……是找吳瓊這個正房太太哭訴。

不過他們沒有找到吳瓊,倒是找到了照常上學的餘晚。

這事餘晚已經記起來了。申時平找了她不止一次,甚至在她面前下跪過。不過她當時精神狀态也不好,根本無暇理會,視若無睹地就離開了。

申時平不是沒自尊心的人,下跪大概是他能想出最狠的招。那之後他就放棄了這條路,畢竟這母女兩個人看起來也沒什麽話語權,他要找……得找管事的男人。

“他找了二叔。”

餘晚覺得意外,又沒那麽意外。三叔在短短半年內通過兩次遺産繼承掌握了餘誠斌生前一半的股權,明面上好像贏得徹底,但以他的心計,顯得有點太過順利了。

申時平是先找到了二叔餘高斌,那之後才有了被三叔帶上門以非婚生子的名義争遺産的事情。

二叔父子在餘誠斌去世之前就在誠建任重要職位,也獲得股東認可。如果不是三叔橫插一腳,在誠建的話語權會比現在更大。

是申時平和二叔談判破裂而轉道去找了三叔,還是他和二叔達成了某種協議,借三叔之手拿到遺産?

從二者目前還在合作的關系上看,應該是後者。

申時平果然是個有故事的人。難怪在餘晚和葉行洲宣布婚訊後,他沒和大多數人一樣覺得餘晚是被迫和妥協,反而很明确地指出是兩個人達成了合作。

因為他自己就曾經做過這樣的事。手握籌碼,然後選擇。

這已經是資料的最後一頁。餘晚一如平常地看過去,目光卻頓住片刻。

那個給申時平通報消息的助理,在被餘高斌辭退後,因為酗酒意外身亡。

眼前的景象突然之間有點模糊,沉重的睡意侵襲而來。

餘晚忽然意識到什麽。她不可置信地擡起眼看向範海喬,看見他臉上仍帶着笑意,眼鏡片反射着窗外的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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