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轉機

轉機

c市畢竟不是一線,周末這個時間點車不算多,打了報警電話之後,交警很快就趕了過來。

程慶摸了支煙咬在嘴裏叼着,但是沒有點上。

程慶以前當兵的時候喜歡抽煙,後來幹上這行就給戒了。豪車司機競争大,畢竟服務的都是些非富即貴的上流人,即使是司機形象也不能太差。他得保證自己幹淨整潔,煙抽多了容易一股子煙臭味,雇主嘴上不說心裏也會嫌棄的。

程慶還想幹到退休呢。他年輕時候給老總開車,後來退伍給葉總開車,現在順勢被安排給了小葉總和少夫人。也不知道在退休之前,有沒有機會接送葉家的第三代?

兩指掐着煙,男人裝模作樣地吸了一口。

責任界定不是什麽麻煩事,現在監控發達,行車記錄儀也沒出問題。交警只是看了一眼,基本就已經有了結論。

對方司機情緒上還是不太能接受,拉着交警很無力地理論。沒程慶什麽事,他等判定書等得很無聊,從口袋裏摸出一根不記得什麽時候放進去的煙,開始走神。

“不是我要拐的呀!你看這個監控,我是被這輛白車誤導了!是它害的我!”

對方司機的聲音傳了過來。他現在已經不跟程慶扯皮了,在努力地試圖把別的車拉下水。

路邊的車一輛一輛地開過去。嘴裏的煙淡得沒味,程慶感覺到有點可惜。這根煙沒法像它的同類那樣,熱烈燃燒自己,帶起一點火光,送出濃郁的煙草香味。不過再怎麽說,這也是一根不知道什麽年頭的舊煙,能稍微派上點用場,也算不錯吧?

他唉聲嘆氣地,顯得很疲憊的樣子,掏出手機發了一條消息。

屏幕亮起,一只手伸了過來,拿起了手機。

房間裏肢體碰撞的悶響已經消失無蹤,齊劉海學生頭的年輕姑娘站直了身體,挑了挑眉,草草掃了一眼手機消息。

精心謀劃的綁架……該說意外呢,還是不意外呢?

詹思雨想起碰車時她和司機的對視。他們都意識到了這場“碰瓷”的不同尋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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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車要做得了無痕跡是一件很難的事,哪怕知道對方的行駛路線也不行。沿途有幾輛車明顯在他們經過後改變了行駛速度,只需要一點簡單的訓練,生性敏銳的人就能夠發現。

司機的車技已經很不錯,但耐不住對方人多。被剮蹭逼停的時候詹思雨其實松了口氣——不管對方是誰,動了這麽大陣仗卻沒下狠手,沒制造大型車禍危害生命安全。要真到了那個時候,詹思雨覺得自己也派不上什麽用場。

她跟司機沒有什麽溝通,但是很默契。如果對方意在留下一個人,當然想留下退伍轉業的那個壯碩中年,而不是詹思雨這種平平無奇的小體格女生。所以理所當然的,當詹思雨陪着餘晚坐上後打的滴滴,一路上就變得非常順利——她們二人的組合看上去一點威脅也沒有,根本就不需要再費心對付了。

對于對方來說,計劃進行得很順利。但對于詹思雨來說,計劃進行得也很順利。

她露出一個笑容,沒去管身後地上已陷入昏迷的幾人,往房門走去。

……

餘晚閉着眼睛。她沒什麽表情,但臉色顯得很差,或許是因為天生唇色淺淡,長長的睫毛顫動,讓範海喬回憶起他們的初見。

那個時候餘勝斌想私下抛售股票,消息卻不胫而走,導致誠建股票動蕩。餘晚沒有別的選擇,只能和葉行洲合作,可她并不展現自己的脆弱,自始至終都顯得很平和,就像現在一樣。

“送你過來的司機,其實以前在部隊服役。你想知道他給誰開過車嗎?”

範海喬很突兀地開口。

不知道餘晚有沒有聽到。她閉着眼睛這麽安靜,分辨不出是昏睡過去還是單純休息。迷藥代謝期很長,或許也還會殘存一些影響。

範海喬繼續道:“那個人姓徐。”

像一道餌總會釣起魚那樣,他如願以償地看見餘晚睜開了眼睛。

餘晚沒有喝酒,卻有種宿醉感。她不清楚範海喬究竟是用了什麽将她迷倒,或許中間的代謝産物和酒精類似,讓她感覺到了熟悉的頭疼。

奇怪,為什麽會熟悉?

範海喬的語氣閑閑散散,顯得有點心不在焉。他講了一些餘晚知道的事,比如徐家和葉家的關系,也有一些餘晚不知道的事,比如葉行洲曾被送到徐家培養。

夾雜在他的敘述中,餘晚隐約聽到了一點動靜。她的耳朵緊貼着沙發,地面傳來的聲音清晰可聞。那是桌椅挪動會發出的聲響,外面的人在做些什麽?

“雖然明面上沒有政商勾結,但葉家和徐家的關系可能比你想得要深得多。”範海喬偏了偏頭,幾分惋惜,“那個司機要是沒被支走,學妹,你說他能不能救你出去?”

那種聲音在某一時刻突然消失了,和範海喬的聲音一道。餘晚維持住恍惚的心神,深呼吸了一口氣,才意識到只是自己在耳鳴。

餘晚:“再緊密也和我沒什麽關系。學長你難道沒有看出來嗎?葉行洲和我是商業聯姻,這只是一種互惠互利的關系,他對我的人身安全不必負責。如果不是你最開始就說讓葉行洲來贖人,我會懷疑他是否才是幕後主使,畢竟我這麽年輕,還沒有立過遺囑。”

範海喬露出幾分驚訝:“如果你出了意外,葉行洲的确是最大受益者。很巧妙的思路,再繼續說說看呢?”

餘晚平心靜氣:“我不太知道你和你的人想要的是什麽,其實大家沒必要玩這麽大。綁架可不是什麽小罪名,現在這種社會環境不可能逃脫制裁。就像你說的,葉家背後還有徐家在撐腰,不論你想從葉行洲那拿到什麽,都有極大的可能再被追回……不是嗎?”

範海喬笑道:“你猶豫了。”

餘晚眨了下眼睛,坦誠道:“是的,我剛才意識到,這個世界上也存在着不能被追回的東西。”

一些可以被使用、被消耗的。即使追回,恐怕也沒什麽用處了。

範海喬:“你平時不怎麽說話,一說起來倒是挺一針見血的。”

這裏很安靜,不知道是隔音做得好還是遠離馬路,沒有喧嚣的車流聲。範海喬一句話說完而未接上下一句的時候,周圍就顯得非常空曠,腦海中的雜音占據上風,讓餘晚好像分裂成兩個。

一個清醒地在和範海喬對話,另一個在退讓在逃避,渾渾噩噩昏昏沉沉,好像随時都可以睡過去。

而這種感覺竟然……讓她覺得熟悉。

餘晚停頓了一會,她想找出這種熟悉感的來源。就好像是清醒的時候被某個畫面勾起了夢境的回憶,再健談的人都會片刻失語。那些東西就像指縫中的沙子,稍不注意就會随手流走,但又給你一種可以被把握住的錯覺。

這種感覺為什麽熟悉?餘晚在心中反複反刍。她先回憶感覺,又回憶勾起感覺的思緒。流沙在指縫反複流走,又被她一遍又一遍地重新抓起。有時候她會忘記要怎麽抓起這些沙子,有時候又忘記自己為什麽抓起這些沙子。到最後頭疼愈演愈烈,重複的行為讓她有種自己要失控的感覺。

直到一聲帶着幾分不确定的男聲響起。

“餘晚?”

*

窗外風景變換,已經看不見高樓。何苗苗神情逐漸錯愕,順着前座座椅之間的縫隙扒上前去:“師傅,我們這是要去哪裏?”

司機:“……不是你們打的車嗎?”

何苗苗回頭去看吳辰。少女臉上沒有什麽表情,上了車後就一直很沉默。何苗苗見到她的第一眼就覺得她難相處,不知道是因為自己看人有進步還是她表現得太明顯。

一般冷面要配話痨才好撬開心防,何苗苗不知道這說辭有幾分道理,反正周宜是信了。她安排了一個看似意義不大的任務給何苗苗,說要是能幹好,以後去辰輝當助理的時候就給她漲薪。

何苗苗猛吃一口表姐畫的大餅,覺得自己突然找到了人生的意義。滴水不漏的熱情是一種武器,何苗苗小心翼翼地嘗試着了解這個雲南山中走出來的少女,就在剛才之前,她本來覺得自己完成得不錯的。

何苗苗驚訝:“你會打車啊?”

吳辰:“……我又不是野人。”

何苗苗心道,那倒不是這個意思。可是剛才她就站那随手一揮,一輛車順勢停下,兩個人就這麽莫名其妙地上了車。何苗苗很少打車,出行都有司機接送,她花了一點時間才突然意識到不對勁:沒報目的地,這司機怎麽就自己開起來了?

吳辰打的竟然是網約車?她不是沒怎麽用過智能手機嗎?

也就剛認識一天的人,談不上有多熟悉。何苗苗想或許是人家學得快,壓下那股子疑惑,又問:“那我們是要去哪裏?你要去的地方不在市裏嗎?”

吳辰:“既來之,則安之。現在告訴你,你也不能跳車下去。”

何苗苗:“……我為什麽要跳車,如果不願意的話可以讓司機停下啊。”

“這裏不能停哦,”前面的司機聽她倆鬥嘴也挺有意思,插了句話,“已經上了高速,想下車得等到服務區。”

何苗苗隐約有種上了賊車的感覺。她“嘶”了一聲,把目光投向司機的車載導航。那地圖只顯示當前的一小段路,辨認目的地那一行小字廢了她半天勁。

她仔細讀了出來:“臨通……觀山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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