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喜歡
喜歡
“公子,好說。我聽聞南山上有青芽花,我們這些俗人不曾見過,不知公子可不可以摘一朵呢?”錢乃身外之物,她不缺,可這些稀有的東西卻只有修習之人才能見。
青芽花對張懷若來說并不是什麽難事,霎時間布縷樓的門窗重新打開,恢複了平日裏的樣子,剛才壓抑的氣氛全然消失。
只是忽然開的門吓壞了過路人,紛紛投來好奇的目光。
繡娘将桃夭交給張懷若,“桃夭是挑人的衣服,還請公子贈與有緣人。”她不舍的望向這件衣裳,如同交付出自己的孩子。
桃夭,本是她一針一線繡出來的,極為珍重平日也沒有人像張懷若這樣非要這件不可。
不過她也算是得了好處,青芽花生在南山禁地,她能擁有一朵,日後也可作為布縷樓的噱頭。
“姑娘所言極是,我已尋得這件衣裳的主人。”張懷若如常有禮的回應,明明幾乎沒有變動的神情,卻和剛才判若兩人。
此言一出,繡娘有些疑惑,難道是因為找到了适合桃夭的人,才會這樣的想要。雖有疑惑不過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個人真是可怕。
“公子,可是有了心上人?”不知為何繡娘一時間竟然壯着膽子問了個失禮的問題。
張懷若青色身影背對繡娘垂下眼睫陷入沉思,繡娘的話讓他意識到他可能是喜歡江依芽,可什麽是喜歡?
他就算活了兩次好像都沒有思考過這個問題,張懷若緊緊攥着手上的桃夭,眼中惑然不解。
“什麽是心上人?”他問道。
繡娘見他這般,反倒起了興致,這是來自女子本身就愛八卦的靈魂,“公子,有沒有念念不忘的人,想到她會開心,會為她擔心,會心疼她?”
對江依芽念念不忘嗎?
好像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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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想到江依芽的時候,他會想看她笑,會因為她在霧林中使出血咒生氣,這算一種心疼和擔心嗎。
張懷若不太确定,沒有回答繡娘的這個問題。
繡娘從剛才的惶恐後怕中徹底脫離出來,又笑問道:“那公子這件衣裳是不是買給心上人的。”
張懷若仍舊沒有回應,因為他還沒有确認江依芽是不是他喜歡的人。
“公子為何不答?”繡娘眉心輕皺,原以為能吃到些八卦,結果面前的人是個悶葫蘆,真是沒勁。
繡娘轉身不再同張懷若說話,才轉過身不久,張懷若惑然問道:“什麽是喜歡?”
“喜歡就是時時刻刻都想和她在一起,想讓她一直在你的身邊。”繡娘回身一本正經的說道。
時時刻刻都想和她在一起,想讓她一直在身邊。
他對江依芽是這樣的,他想江依芽留在她的身邊,想看着江依芽永遠活在他的身邊,難道這就是喜歡嗎?
張懷若半懵半懂的得出了他喜歡江依芽的這個結論。
“公子心中有這樣的人嗎?”繡娘見他仿佛在沉思,便好奇的開口問。
“有。”
“那這件衣裳是買給她的嗎?”
“是。”
一問一答之間,繡娘眉眼帶笑,“那就是喜歡她啊,你為她買衣裳,時時刻刻的念着她。”她像是得了寶貝般高興的與他說話。
南山石階下,天邊日光變得淺淡,抹上一道道殘輝,石板上的青草争先恐後的冒出頭。
“子虛,我今日不能陪你上山了。”木則心站在江依芽身邊小聲自責道。
“這有啥的,本姑娘自己也能上去,況且我已經有了二甲了,走吧走吧。”江依芽擺擺頭,十分體諒木則心。
對她而言,有沒有木則心其實已經不太重要了。
他倒不是不想陪江依芽,而是他要在上南山前回家一趟,解開心中的疑惑。
見了江依芽上了山他才放心的回到木家,木府門前站着的小厮,趕忙将木則心帶到年輕夫人的身邊。
廳內身着紫裳的年輕夫人,面容清麗,歲月在她的身上似乎留下的痕跡很是微小,她正接過身旁侍女奉上的茶,耳朵微動便聽見木則心急速奔跑的腳步,她接過茶杯,淺嘗一口後便放下。
“娘!”木則心高聲喊着,掩飾不住語氣中的喜悅。
木夫人見他慌忙而來,端坐身子蹙眉嘆口氣道:“心兒這麽大了,還這樣莽莽撞撞的。”
“這不是急着見母親嘛。”木則心坐到一側,欣喜的望向她,“娘,我遇到了一個姑娘,我好像有些喜歡她。”
此話一出,她不由得輕咳了一聲,才出去多久就遇到了喜歡的姑娘,“心兒,你怎麽知道是喜歡?”
“我看見她就會想對她好,想把天下最好的東西都給她,想看着她一直充滿笑意。”木則心眼中像是住了一束光,藏不住的欣喜。
瞧他這樣,木夫人還是第一次,她也清楚這種說話的語氣與神情就是喜歡一個人樣子,“喔,那女子有什麽過人之處嗎?”她好奇的問道。
木則心被她的話扯進回憶,一幕幕與江依芽相處的畫面湧上來。
——“木心,躲遠一點。”
——“木則心,你看我像嗎?”
——“呆子。”
所有的和江依芽有關的畫面他都記得清楚,甚至連同她當時說話的神情他都記得清晰,但他無法确認是不是真的就是喜歡。
木夫人柔和笑起來,“心兒長大了嘛,知道什麽是喜歡了。”木父與木夫人是少年夫妻成婚後恩愛不減,世人豔羨的鴛鴦,就連妾室木父都不願納。
甚至每年出去都會記得為木夫人帶回一束鮮花,帶她游湖看戲,以至于到如今木夫人看起來仍舊鮮妍漂亮。
而木則心自幼在父母的教養下長大,家中獨子,又有天資,實在是為木夫人的驕傲。
“娘,她很有毅力,有膽識,雖然我只是與她相識不過一日。”木則心嚴肅認真的說着,他眼中的情意不假。
木夫人算是明白了,原來木則心是一見鐘情,但也不太像,像是他深深的被那個女子吸引。
“喜歡有很多種,心兒你分得清嗎?”木夫人循序漸進的問他。
但木則心露出難色搖頭不語,“所以我才想問娘,我是不是喜歡她。”
木夫人緩緩道:“你看外面那朵花兒開得多漂亮,我喜歡它,你覺得娘應該摘下來,還是應該讓它繼續生長在原地?”
這是一個對木夫人很簡單的問題,但對于木則心他并不能體會其中的深意,猶豫了許久都沒能答出來。
“心兒,若摘下花,那便是單純的喜歡與欣賞,可若對它悉心栽培,這不只是喜歡,更多的是由喜歡到心生憐愛。”木夫人語氣輕柔緩和,接着又道“就像我與父親那般,相愛相惜。”
年少時,木夫人是有名的閨秀才女,而木父是木家獨子,兩家為世交,木夫人與木父青梅竹馬,佳偶早成,羨煞旁人。
她清晰的明白何為愛,何為喜歡,因此木夫人要同木則心講清楚說明白這個道理,而不是錯誤的去混淆愛與喜歡。
“想清楚了嗎?心兒,你對那位姑娘是怎樣的心思?”木夫人溫柔的看向他。
這些話他都聽得明白,只是他還未想好,良久後他毅然笑答:“娘,我想保護她,不願讓她成為一時的花兒,想讓她永久盛放。”他想要守護她,想讓她一直開心。
木夫人喜笑顏開道:“心兒真是長大了。”她笑得開懷,“等你父親回來我定要說給他聽。”
“所以娘這是喜歡嗎?這是愛嗎?”木則心着急忙慌的問道,生怕将這些弄得混淆。
“愛是責任與擔當,每個人對愛的理解都不同。”木夫人收斂幾分笑意,“心兒,愛是很沉重的事情,你若喜歡她,便要愛她,要護着她,要尊重理解她。”
愛真是個不好解釋的詞,木夫人是過來人說起來自然輕松,但木則心畢竟只是個十七歲的少年郎,要他明白或許需要很長的時間。
“我覺得我就是喜歡她,至于愛,好像還沒有娘說得這樣深厚。”木則心小聲言道,木夫人見他這樣掩不住笑意。
“哎呀呀,你真是不得了了,等你爹回來,你去問問他。”木夫人心情大好,準備起身去花園中游兩圈。
身邊小侍女攙着她,剛跨出兩步,木夫人又倒回來對木則心笑道:“你父親帶回來的花開了,看看去。”
木府裏專門有個小花園是木父為了讨得木夫人歡心時專門種的各式各樣的花,木則心跟在木夫人的身邊,陪同着一起賞花。
春日裏的花剛冒了頭,開得不算好,但卻依稀能預見日後這些花将會開得多麽的燦爛漂亮。
月色悄然占領餘晖的痕跡,灑下清冷的銀光,“天黑了,心兒什麽時候走?”木夫人望向天邊的彎月。
木則心明日後就正式成為南山的弟子,不能常常回來,木夫人心中還有些不舍留戀。
“應當還有半炷香的時間。”他答道,還有半炷香的時間,南山上山的考核便會結束,到時候他會與江依芽成為同門。
可南山私底下是不允許同門之間互生情意的,若是這樣他又該如何才能向江依芽表明心意。
忽然間,木則心心裏倒沒有那樣想修習了,或者是沒有那麽想在南山修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