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下蠱
下蠱
漸漸的江依芽在赤羽的背上沉沉睡去,勻稱輕薄的呼吸撲撒在赤羽耳邊,寂寥的月色将拉長二人的身影。
彼時長老閣中靜待上山而來的新弟子,坐在大殿首位的是張青山,其次順位而下的是宋淩與張懷若。
張阮阮則坐在張懷若的身側,木則心坐在宋淩的身側,與張懷若對望。
四人都在焦急的等候,這是最不同尋常的春試,明明入境與淌河都通過了許多人,可最後到上山都還未見有人。
端坐在首位的白胡須老人凝眉,“宋淩,你可觀察過春試有異常嗎?”他側目看向宋淩,宋淩起身恭敬答道,“不曾有。”
他既如此說,張青山不好再問,只得再繼續等着。
不過多時,便有人弟子進大殿慌忙來報,“長老,有新人帶着木牌上來了。”他禀告完,匆匆退下。
張懷若面色沉穩柔和,整個過程中不着一言,張阮阮坐在他身邊時刻觀察着他的神情。
她只希望惡咒能生效,能讓江依芽走得遠遠的,不要再出現在南山。
張阮阮面上雖表現得平靜,可心中卻很是緊張,不知不覺間握緊了拳。
直到一抹紅色的身影出現在衆人的面前,他身上有濃重的血腥味,背上馱着綠色的一團。
大殿之上所有人的目光皆凝在赤羽的身上,木則心第一時間瞧出了江依芽,他快步上前接過江依芽。
“子虛,你怎麽了。”木則心瞪着赤羽,他記得赤羽曾經在落河地想要殺他。
赤羽放下江依芽,剛落地她便幽幽轉醒,還未站穩便要摔下去,木則心一把将她扶在懷裏。
瞧着面前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有害怕有畏懼,還有莫名的心安,衆多的情緒交織在一處。
Advertisement
江依芽僅僅只是揉揉眼睛,平複心情理好思緒,身側赤羽手上的傷口還在淌血。
所有的視線都在打量江依芽與赤羽,只有張阮阮又驚又怕的眼神,讓江依芽最為清楚她在想什麽。
無非是想她死,要她命。
“為何只有你們二人上山?”張青山開口,将其他人的視線皆分散開,唯獨張懷若的視線還在暗中凝視她。
赤羽上前一步答道,“一路而來,我只在半山腰瞧見了這位姑娘,不曾見過其他人。”他沉聲作答,沒有任何撒謊的痕跡。
江依芽驚嘆于赤羽撒謊不眨眼的技術與她一樣,更驚嘆于赤羽竟然會幫她圓謊。
先前在山下之時,他還說要她自己編造能夠糊弄長老的話,如今一句話便将所有的事情暫時繞了過去。
南山大殿之上燭光交彙,夜明珠的亮光,江依芽稍稍側目便能瞧見赤羽那副淡然的神情,仿佛幫她只不過是一件極其微不足道的小事。
赤羽好像也沒有那麽壞,她心下不由得為他下了定義,可轉念又一想,跟着張懷若的應該也沒有那麽好。
“子虛,你可有受傷?早知道我便和你一起。”木則心自責的語氣,小聲的呢喃。
江依芽見他這般,“這有什麽的,受點傷才會長記性。”這些話為的便是安慰木則心,更何況有沒有木則心她都會有這一遭。
張懷若道:“兩位在上山途中可有發生過什麽不對的人或事?”他的目光看似盯着赤羽,實則是落在了江依芽身上。
雖然在宋淩與張青山眼中看不清他的目光,可坐在他身側的張阮阮卻很是清晰,他在看的人是誰。
赤羽搖頭道:“我與這位姑娘在山途中相遇,并不清晰。”
張青山深沉悠遠的眸光落在赤羽與江依芽的身上,南山的春試這輪只留下了兩人,頗為怪異。
參與春試的其他人全數消失不見,他們兩個是幸存者,也是張青山眼中的嫌疑者。
“時辰不早了,春試這件事還需兩位多多提供消息,先去休息吧。”張青山伸手捋了捋白須。
張阮阮與張青山先行離開大殿,臨走前張阮阮回眸凝望江依芽。
大殿之中,宋淩走至江依芽身前問道,“恭喜子虛姑娘拜入南山,只是這次春試怪異之處太多,可能得延後正式的儀式。”
春試對于南山來說是件頂天的大事,更何況這次只餘下兩名弟子,若是傳揚出去便是落得嚴苛的名稱。
加之南山派選弟子本就是比其他門派嚴格,而今一來誰還願意來南山,人人都帶着揣測之心拜入別的門派。
對南山派而言是件極其不利的事情,只有先查清楚這次春試背後的事情才能讓江依芽與赤羽正式的進入南山派。
“小綠,下次我就不會幫你了。”赤羽輕柔一笑,右手小指輕顫着離開大殿。
赤羽跟在宋淩的身後一綠一紅的身影,倒是讓江依芽想起了晚間的心裏想的事,張懷若的左右護法。
張懷若是最後起身的,他步履輕盈的略過江依芽的身邊,平靜的仿佛二人并不相識。
他的視線不經意落在木則心扶着江依芽的手腕處,淡淡的瞥了一眼,随後消失在門外。
江依芽坡腳轉身看張懷若時,已然不見蹤影。
莫名的她覺得張懷若哪裏不對勁,可究竟是怎麽了,她還不能确認。
江依芽不知不覺間眉間蹙起,木則心側頭憂心問道,“怎麽了,子虛,從剛剛到現在是不是吓壞了?你受傷了,我背你回去。”
說罷,木則心直接将她打橫抱起,右手手腕擱在她的手臂之下,左手也只是輕輕的挨着她,并沒有接觸到江依芽的身體。
“你幹嘛,我自己能走!”江依芽想要掙脫開他的懷抱,木則心向外走去,“子虛,你腳受傷了不方便。”
木則心走得很慢,步伐平穩輕盈,“子虛,下次說什麽我都會好好保護你的。”他認真的向江依芽保證。
江依芽仰頭便是木則心漂亮的下颚線,一雙星眸中蘊藏着少年的真摯與正氣,她是相信木則心的話的。
“哎呀,木則心,你瞧我沒事,只是扭了腳,不小心的又不怪你。”見他這般攬責,江依芽于心不忍,試圖撲騰兩下證明沒有大礙。
月光下傾,江依芽的視角望去剛好能瞧見木則心的睫毛,還挺有少年氣的,江依芽笑看他,此刻江依芽不由得感嘆,年輕真好。
活過一遭後,她總會覺得看周圍的同齡人頗為年輕稚嫩,而今看到木則心她越發覺得自己老了。
“木則心,你為什麽想要拜入南山?”江依芽好奇的問他,先前在入境之時她沒有細問,現在想來她還挺想知道的。
木則心身子頓住愣神片刻,“我心中有道,想要除妖衛道,況且我有這樣的能力,不該浪費。”他清冽一笑,訴說着他最真切的想法。
江依芽也朗然一笑,世上有木則心與宋淩這樣的人,她便放心多了。
于她而言,她像是這個世間參破一切的存在,但她并不想道破天機,也不想去改變他人的命運。
隐隐之間江依芽會有愧疚感,但當宋淩與木則心出現時,她便會覺得她做不做救世主與她的關系并不大。
不如順着時間就讓他們二人去做便好,至于她雖站在張懷若的身邊,但卻是心向別處。
越是這樣寂靜無人的時刻,偏偏又有圓月高照,江依芽有些悲戚的想,要是有一天木則心發現她就是一個女魔頭,要是他發現她撒了很多謊。
他會怎麽辦,會不會覺得她是個滿嘴謊話的壞女人。算了算了,不要去想沒發生的事情,江依芽仰頭看向星夜眼皮開始打架。
“子虛,我去問問大師兄怎麽安排你的住處。”木則心走出一半才發現還不知道南山的女弟子的住所。
木則心轉身想往後面去尋宋淩,但卻沒曾想遇見了另一個人,盡管他給人的印象溫潤有禮,唇邊帶笑,眼中含情,但木則心下意識覺得張懷若是個不簡單的人。
“木師弟,為何不回院中休息?”張懷若面上含笑,眸光柔情淡聲問詢。
張懷若的聲音響起時,江依芽心間陡然一顫,先前積攢起的睡意煙消雲散,扯起一抹笑回應他。
“師兄,子虛腳扭傷了,我想帶她回房休息。”木則心如實真誠的說道,言外之意也是想問張懷若是否知道新弟子的住所。
“原是如此,木師弟我帶江姑娘過去便是,木師弟也可先行回房休息。”張懷若平靜似水的語氣,讓人辨不出其他的情緒。
木則心道:“師兄,子虛不便走路,我與她一同過去,随後折返可好。”由于擔憂江依芽的腳傷,不想讓她走回去。
江依芽只想找個地縫鑽進去,她心中明白張懷若是有話要和她說,但木則心怎麽會明白這層道理。
“我其實可以自己走過去,要不你先回去吧。”江依芽仰目與木則心對視。
張懷若站在兩人的身前仿若多出來的月光,在此處閃閃發光,他大拇指指甲在衣袍的掩飾下掐進食指關節處。
他不明白自己為何總是在看到江依芽時,會有如此明顯的情緒波動。
忽而間,他想起了江依芽曾吃過毒蟲,會不會是她用了什麽邪門的術法給下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