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再見(三合一)

再見(三合一)

秦聽望向方才江依芽消失的綠弓, 那明明是碧水派才用的武器,而江依芽所召喚的驚雷也非南山派弟子所修。

江依芽身上有很多的秘密,不過如今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

秦聽眼中淌過自責憐惜, 她想如果那時她沒有強制帶回江依芽,她就不會再次受傷。

“好”秦聽聲音輕顫,伸手去扶江依芽。

秦聽的指尖劃過順滑的面料, 最終還是沒能抓住她, 江依芽雙臂一軟跌了下去, 沒有了支撐點, 整個人栽倒在地。

“子虛!”秦聽因情緒起伏也跟着跪倒在地,寂寥寒顫的夜裏, 吹着刺骨的陰風,秦聽扶起江依芽,将她的身體挪到背風處。

如果那時我不那麽倔,你就不會因我受傷了。秦聽雙眸因風吹得腥紅, 鼻尖湧上酸澀,抱着江依芽的手越來越緊。

“對不起!子虛,對不起子虛。”秦聽哽咽着同她道歉, 淚水如斷了線的珍珠滾滾落下。

從一開始江依芽便是她為了證明小青峰清白的證人, 後來又因她點醒了暗器一事,秦聽便騙她多留幾日, 幫她查案。

可在她如此多的利用之下,江依芽卻細心幫她上藥照顧她的傷,絲毫未對她的話起疑。

秦聽輕輕放下她盤腿打坐,體內靈力運轉起來, 不過多時,秦聽身上的顫栗禁锢解除, 如她第一次帶回江依芽一樣,她背起她走在綿延的月色後山中。

次日,江依芽再次醒來的時候是秦聽伏在她身前,手中還握着帕子,江依芽餘光瞥向秦聽。

輕微的動作使得秦聽眼睫煽動,半懵半醒的看向江依芽,雙眸略微紅腫着,“子虛,你醒了,有沒有不舒服的地方?”她焦急的詢問,想要填補內心的愧疚。

江依芽不動聲色的掙開秦聽搭着的手,緩緩轉頭道,“秦聽,我現在就要走。”話落,江依芽起身坐起。

秦聽斂眉站到一旁,她如今已沒有任何理由再攔下她。剛起身時江依芽手臂扯得生疼,全身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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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依芽視線掃過秦聽,只在片刻,沒說任何話。

敞開的房門,撒進的點點日光,無一不在暗示着她即将奔赴自由。

或許秦聽确實是存了利用她的心思,但秦聽不是壞人,在江依芽即将邁出門前,她回身輕盈一笑,将那些不愉快抛在腦後。

“秦聽,你沒有錯。”

她才十五歲,她有自己立場,有不得不扛起責任。

江依芽黛眉彎彎,雙眸中的笑意如同泉水,潺潺趟過秦聽的心,被自責歉疚占滿的心,在此刻被她的話抹開。

聞言,秦聽垂眸低聲道,“我知道你想盡快離開小青峰,昨日我已經去信南山,想必接應你的人就在山下了。”

去信南山?昨日?

南山和小青峰之間的距離一日的時間完全足夠,秦聽将她的位置暴露,但凡遲一步都将可能再次被帶回南山。

江依芽不敢再多逗留,利索地轉身去,只不過還是晚了。

自由的陽光轉瞬即逝,只投下一片陰影将她籠罩。

“師妹,想去哪?”讓她如墜冰窟,如臨深淵的聲音。江依芽沒有擡頭,整顆心瘋狂的跳動,忽而間凝重的呼吸讓她大腦一片混沌。

晚了,還是晚了。

怎麽只差一步,只差一點就可以離開。

張懷若身着南山青袍,江依芽這個視角能瞧見他腰間的祥雲佩。好半晌過去,江依芽才平複好心緒。

“秦聽說南山的弟子來了,我就想着來迎接一下。”江依芽這才幽幽擡眸看向他,心底仍舊殘留着一陣驚懼後怕。

兩人短暫靜默的對視,都在試圖窺視對方眼中到底是怎麽的心緒。

“子虛!”

溫柔的聲音響起,從張懷若的身後晃出另一道身影,手握清劍,鬓發飄揚。

“清蘭師姐。”江依芽眸光轉動看向清蘭,她站在他的身後,眼中喜悅與擔憂交雜。最終,清蘭眼中升起薄薄的一層水霧。

赤羽是騙她的,她還活着,清蘭面上抹開柔和的笑意。

江依芽看得見清蘭眼底的情緒,她在擔心她,在她不見的這些日子裏,清蘭定然十分憂心。

“師姐好像瘦了。”江依芽望向她,聲音微微顫着。

清蘭走上前道,“哪裏瘦了,你有沒有受傷,怎麽消失這麽久。”她的目光從上至下,将她看了個完全。

秦聽見此道,“三位不妨在小青峰多留些日子。”

“在小青峰恐多有打擾,還望秦姑娘見諒。”張懷若嗓音低沉壓抑,江依芽聽得出其中的玄妙。

從第一次見到張懷若時,她就清楚他話裏的涼薄。

清蘭聞聲看向秦聽,兩人相視颔首,“師兄,秦姑娘一片好心,不妨在此修養幾日,更何況子虛身上仿佛有傷。”

話落,張懷若視線幽幽打量江依芽,她身上得桃夭沾了許多泥灰,金線勾絲,色澤暗沉。

他送她桃夭是因為她配得上這件衣裳,而她想的卻是逃夭。

江依芽斂眉不作聲,如今有清蘭與張懷若在,她也就無法再做主。張懷若的目的何其明顯,巴不得馬上将她帶回南山。

至于清蘭是如何想的她并不清楚,當下如果能在小青峰多待一段時間也是好事。

“那便打擾了。”張懷若面帶笑意,面向秦聽颔首。

清蘭思忖片刻後又道,“秦姑娘,你信中所述一事尚未解決,可否需要幫助?”她來小青峰是為三件事。

一是江依芽。

二是惡鬼。

三則是李家新娘背後操縱一事。

秦聽上前引清蘭向外走去,張懷若與江依芽緊随其後,秦聽道,“兩位前輩不妨與我見見長老。”

張懷若聽罷目光深邃的看向江依芽,他們兩人去見伍正,那江依芽呢,她若是又跑了該如何辦。

“清蘭師妹,你同秦姑娘去,我留下來照看小師妹。”說罷,清蘭望向江依芽,颔首道,“那便麻煩師兄了。”

江依芽此刻不敢說任何話,眼看着秦聽與清蘭離開小院,随着兩人的消失的身影,江依芽攥緊了衣角,惶惶不安的向後跌了兩步。

覺察到她的後退,張懷若步步向前逼近,眼前的光亮被他遮掩,江依芽被籠在陰影中。

“師妹,不說點什麽嗎,這麽久沒見了。”身後的門砰的一聲被關上,細密的灰塵鋪揚在空中。

是挺久沒見了,江依芽心下不由自主的算了算,不管張懷若知不知道她是故意策劃的這次逃跑。

她都必須裝下去,“師兄,我當時真的好害怕,那惡鬼一直抓着我,是秦聽救了我。”江依芽仰目與之對視。

這是她最擅長的事,撒謊扮弱。

張懷若美目微沉,緩緩倒映出當初在破廟前江依芽喊他救命的情形,那時他別過眼沒看她。

沒能看到她眼中是何情緒,張懷若沉聲哼笑道,“你又在騙我。”天青色的袖袍擡在空中,纖長白皙的手橫在半空中。

本該落在她脖間的手,最後還是沒能落下。

江依芽昂首沒躲,仍舊是那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她凝視他,眼中絲毫沒有閃躲。只要她心裏堅定是真的,那她說的話做的事都是真的。

“師兄,你說我騙你,是因為你不信我。”江依芽雙眸閃過陣陣波光,蕩漾起秋水,惹人心憐。

張懷若收回手,只靜靜的看着她,仿佛是要窺盡她眼底的一切,直視她的心。

“那你呢,又信我嗎?”他反問她。

江依芽一時間被噎住,随即便反應過來,揚唇淺笑道,“我信你。”她說得認真,張懷若那雙含情眼隐隐被牽動。

他挪開視線,江依芽少見張懷若處在下風,乘機又問,“那你呢,師兄你信我的嗎?”

信嗎,如何能信,他從山下帶回來一個從未謀面的小姑娘,或者準确來說是個脾氣沖的女魔頭。

張懷若垂下眼眸,不假思索吐出兩個字,“不信。”

江依芽逐漸從與張懷若再見面的驚慌中走出來,“師兄你都不信我,為什麽還要将我留在身邊。”

張懷若不信她,把一個信不過的人留在身邊有什麽意思,江依芽不明白,她看不透他。

“我想,僅此而已。”他答得十分從容淡然,江依芽沒再話說,這世間的事确實只要張懷若想他便能做到的。

“如果我找不到那個人怎麽辦。”江依芽開口問道,或許張懷若怎麽都不會想到他要找的人就在他的眼前。

房內空蕩寂靜,因她的話,兩人靜默了好半晌。

“她必須死,掘地三尺我也要找到她。”他必須要殺了一年後要祭劍的那個人,這句話說出來的森寒之氣不乏讓江依芽一怔。

張懷若要殺她的理由是因為她祭劍,可這一世她已經不會再去祭劍了,只是她卻不能說,也不敢說。

“衣服髒了回南山換一件。”他轉過身,視線落到江依芽裙裾衣袖上的泥漬。

江依芽嘴邊蕩開笑意,“好的師兄。”如今她只能再在張懷若的身邊潛伏一段時間,待她再找機會離開南山。

這幾日張懷若睡得不安穩,眼下泛着點點烏青,他大抵清楚清楚江依芽沒死,但卻不知該怎樣再找到她。

若非小青峰的來信,他想要再次找到她,如同癡人說夢。

“為什麽不告訴你在小青峰?”那封信是小青峰寫給南山的,并非江依芽的手筆。這麽多天,江依芽沒有任何與他傳信的心思。

江依芽的心虛在她明亮的雙眸中一閃而過,“我受傷了,不想讓師兄擔心。”

“是不想讓我擔心還是不想讓我知道你的行蹤?”面前青影帶着戾氣忽然上前,江依芽被吓得後退,後腰抵在桌邊。

張懷若還是和從前一樣動不動發脾氣,陰晴不定的瘋子,江依芽不過便穩住心神,這樣的場面她見多了,倒也習慣了。

江依芽淡然一笑,眸中有藏不住的星河,她枯瘦的手指點在張懷若的身前,“師兄,我不想你擔心,可你不信我,我說什麽都是多餘的。”

這些以色示人的招式江依芽本來是不會的,但卻在赤羽的身上能夠莫名悟到些,不管怎麽樣,她想至少能惡心一下張懷若。

一雙黑深如墨的瞳眸流轉着絲絲柔情,他想将江依芽圈進一方天地,在南山,在他的身邊,只要在他能觸及到的地方。

“待到回了南山再用這一招。”張懷若恢複到正常的距離,兩人之間的氛圍逐漸平息,江依芽心下松懈了幾分,抵在桌邊的腰終于解脫。

少頃,張懷若推開房門,日光撲了進來,溫暖亮堂的照在他身上,“小青峰的的月亮有南山的圓嗎?”

碧晴的空中還挂着驕陽,此刻就已經談起了月亮,江依芽往前探一步,“當然是南山的月亮。”

都是同一輪月亮有什麽不一樣的,順着他的話江依芽總是會在心裏下意識的駁到。

聞言,張懷若唇邊輕快上揚,沒再同她說話。

不過多時,清蘭與秦聽便從院外歸來,清蘭走近拱手對張懷若道,“師兄,可能要在小青峰多留些時日。”

他們兩人說話的間隙,秦聽側目看向江依芽,“門內弟子失蹤,想請兩位前輩相助。”秦聽收回視線,将話接了過來。

張懷若思忖半刻後笑道,“同為修道之人,秦姑娘說這話是見外。”他與清蘭來這的另一重目的就要是查小青峰是否真的在暗中使詐。

兩人都應了下來,江依芽只好再在小青峰多留一段時間,暫且留在這對她來講不是一件壞事。

“小師姐——”拂恩氣息短促,虛掩着一口氣。

秦聽箭步上前去扶住他,“怎麽回事!”拂恩口含鮮血,身上好幾處皮肉被劃破,還是強撐着來找她。

拂恩腿下一軟,秦聽扶着他在地,“袁益師兄殺......了師姐!”話落,拂恩喉間嘔出鮮血,染紅了地上的青草。

“拂恩,別說話了,別說話了,我帶你去找師父。”秦聽瞬時心憂慌亂起來。“不......不能去。”拂恩小聲說着,整個人都倚着秦聽。

他清楚一旦秦聽去找了伍正,她又會被鞭責,“山下,師姐......袁家老宅,沒走。”

“拂恩!拂恩!”秦聽悲聲喊他。

江依芽見此上前去一起将人扶起來,“秦聽,先找人。”清蘭緊随其後進屋。

秦聽小心顫抖的為拂恩掖好被角,清蘭疑惑道,“秦姑娘這是?”

“是她的師弟。”江依芽替她答了。

答話間江依芽窺探秦聽的神色,她并不知曉秦聽與拂恩的過往,唯獨他們兩人之間的牽絆卻格外明顯。

此刻因為拂恩受傷的事,秦聽不免再次亂了心神,到底是年輕的小姑娘,江依芽心中對她竟有幾分的擔心。

清蘭輕微的往前探了探道,“雖是暗器所傷,傷了皮肉不礙事的。”

秦聽聞言垂眸,“是因為我拂恩才受傷的。”如果她能早些看破袁益,将他好好的審查一番,就不會讓拂恩一個面對他。

“秦姑娘切莫亂了心神,眼下找到人才是最重要的。”清蘭溫聲提醒她,江依芽放輕語調,“秦聽,先找到人。”

秦聽道,“好,我先換件衣裳。”

清蘭聽完她的話遲疑了片刻,看向秦聽的衣裳,并未任何的髒亂,現下情況如此緊急,她卻還要換件衣裳。

江依芽與清蘭兩人先行出門去,彼時張懷若正昂首站在江依芽常常坐的那塊地方,他在望小青峰綿延的山林。

他的袖中灌了清風,長身玉立在日光下,烏發有一半垂落。聽到兩人的腳步聲,張懷若徐徐回身。

那雙深邃含情的眼睛中殘餘着溫柔,是因為太陽和煦的原因嗎,江依芽恍然與他對視,不過須臾便挪開了眼。

清蘭溫聲道,“師兄這件事交由我和子虛做就好。”以張懷若的身份,這件事由她來才體面。

江依芽心下為清蘭這個注意點頭稱好,不過有了上次破廟的經歷,她覺得這對張懷若來說并不好。

“師姐,為何師兄不去?”一雙水靈靈的雙眸,泛起無辜的神情,這一問把兩人都問住了。

“這些事還輪不到師兄出手。”清蘭有些許愣神,“還是說子虛信不過我?”

那裏是信不過清蘭,只是她必須要裝出這個樣子才能迷惑張懷若。

“早些處理了,我同你們一起。”張懷若沉聲回應,有了先前惡鬼的案子,他不願放江依芽在任何的身邊。

江依芽早猜到會是這個結果,面上仍舊燦燦笑着,“師兄真好。”

談話間,秦聽推門而出,換上了件綠色長衫裙,發髻利索,衣袖處的羽毛邊融合的很好。

四人齊齊下山,趕在日暮前到了袁家老宅,途中秦聽将袁益與林思音兩人之間的事講給清蘭與張懷若。

其實秦聽知曉的并不多,無非是曾經的一些舊事,他們兩人之間是有怎樣的矛盾才會到這個地步。

拂恩說,袁益殺了林思音。

秦聽初聽只覺震驚,可細細一想其中又有諸多的不對勁。往日裏袁益與林思音出入成對,不說恩愛,至少是相互敬重,又怎麽會一時間就變了樣。

這件事背後應當另有隐情。

到達袁家老宅時将近日暮,這條街上的住戶早就在幾年前搬走,唯有袁益還在這一處。

破敗荒蕪的街上滾着爛竹筐,被風一吹就在響動,攪着不知從哪裏飛來的落葉,匾額上的“袁府”兩個字被擦得锃亮。

“是這裏?”張懷若眸光微沉,擡眼往裏看去,仿佛已經能窺探其中的一切。

秦聽走到門前,“沒錯,袁益師兄的老宅在冊子裏登過,不會錯的。”不知為何在靠近這扇門時,她的心裏湧起陣陣不安。

那裏面到底有什麽,師姐在裏面嗎,秦聽的手懸在半空,始終沒能推開。

清蘭緩步走上前,嗓音輕柔溫和,“秦姑娘我來吧。”說罷,清蘭請她往後退一步,秦聽依言照做。

斑駁落灰的木門吱呀一聲,往裏探去并不像外面那樣難堪,相反格外的幹淨有條理,幾人張望着往裏走去。

江依芽走在最後面,随後是秦聽,張懷若則在清蘭身後一步的位置。

“人呢?”江依芽不解的發問,院子內生活過的氣息很明顯,可又死氣沉沉,實在是怪異。

清蘭攥緊手中的劍,“你們有沒有聞到什麽味道。”弱不可見的微風,帶來了一絲刺鼻的氣息。

“是血!”秦聽眸光閃過一陣驚詫。

未曾反應過來的江依芽被秦聽叩住手腕,眼前無數黑影在空中懸浮,其中好幾團往她的方向飛去。

秦聽拉過江依芽,讓她躲過一劫。張懷若目光迅速掃過江依芽,還是弱的和以前一樣。

清蘭淩厲拔劍而立,“想必背後便是袁公子了,不妨出來見一面。”劍光閃過,黑霧削減一半。

張懷若沒拿劍,往後退卻一步,靠近秦聽,“秦姑娘,小青峰的人,我們請不動。”漂亮的眼眸,柔若潺水。

他在側面告訴秦聽,即使是他們殺了袁益,也沒有辦法主動讓其開口。

解鈴還須系鈴人。

聞言,秦聽松了手,往前跨出一步,與清蘭站在并肩,“師兄,無論如何師姐對我們而言都是極重要的人,為何你要——”

“傷害師姐!”秦聽揚聲吼道,“師兄,抱歉!”話落,秦聽整個人散發出強大的靈力,掀起陣陣狂風。

江依芽擡手抵住風,她的靈力起的太急,很容易遭到反噬。秦聽年紀小,身上的潛力無限,可教她的人卻不甚用心在這塊。

張懷若悄然挪步到江依芽身邊,和她不同,張懷若淡然得像是無事發生。

真正的反派在這裏站着的,她斜睨了一眼他,“師兄,不去幫忙嘛。”張懷若從進來到現在,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樣,真不知道他來幹什麽。

還不如就坐在小青峰的院裏喝點茶,曬曬太陽,何苦要下來跑一趟,吃累不讨好的活。

“不去。”他薄唇輕啓,頗為自在的看向秦聽。

他若是去了,一是丢了南山的臉面,二是太簡單。更何況這點本事的人,還輪不到他來動手。

江依芽向張懷若身邊挪步,“師兄,我看前面有點危險,咱兩靠近點。”先前在後山損耗的靈力太多,她倒不想在這裏費些力氣。

無數黑影朝着秦聽與清蘭襲去,在夜光的掩護下,秦聽再次閉眼感知動靜,清蘭則在一旁用劍殺破黑影。

這些影子越來越多,即使能殺成千上百也還在源源不斷,照這樣下去,會竭力而傷。

“師兄,你倒是想個辦法啊。”江依芽見到情況不對,開口向他求助。可他仍舊無動于衷,負手觀戰。

秦聽取下袖口處的鐵扇,雙手疊扇,數道銀針釘住在地上游動的黑影,空中游蕩的黑影,也被釘落。

綠袍翻飛間,秦聽箭步來到房門前,她不确定袁益是否會在裏面,可這些黑影的操縱者必然就在附近。

不管最後的結局如何,這扇門秦聽都不能再讓別人推開。

她伸手推開門,門內漆黑一片,清蘭一同上前去,裏面好像什麽都沒有。張懷若擡袖撒去一道白光,屋內的一切被照亮。

最先映入眼簾的是滿地的污血,散亂的衣裳,虎頭鞋,還有遠處的搖籃。清亮亮的月光下,看到這幕讓人心頭發麻。

“嗚嗚嗚——”

細弱微小的聲音從最裏面傳來,衆人的目光停留在了搖籃上,不知不覺間搖籃主動的晃了起來。

這聲音好熟悉,江依芽眸光微沉,在腦海中回想她是否在哪裏聽過。

秦聽避開地上的東西,緩步向聲音源頭靠近。

“等等!”清蘭出聲阻止她。

那搖籃中的是否是嬰兒尚不确定,清蘭小心謹慎的走到秦聽的身邊,将她攔在身後。

劍光閃過,清劍直直飛向搖籃,掀開蒙在上面的一層布。

霎時,房內妖氣四起,血腥氣撲鼻而來。江依芽大喊一聲,“是惡鬼!”關于那個聲音的來源,是惡鬼食嬰的哭泣聲!

“嗚嗚嗚——”

濃濃黑氣變換着嬰兒的模樣,唇邊挂着詭異的嬉笑,傳出聲音卻是嬰兒的哀嚎,黑氣包裹着純白的嬰兒。

清蘭拉着秦聽往後退,清劍也随之回鞘,四人并且退到院子外。

不過情況更糟糕,院外地上空中全是黑影,滔天的嬰兒啼哭聲萦繞在耳。張懷若握住江依芽的手,灌入一道白光。

“這聲音能攪亂心智,讓人煩躁。”他低聲說着,兩人之間的小舉動并未被發現。

江依芽把手掙開,“師兄你光顧着我,師姐與秦聽怎麽辦?”清蘭與秦聽的境況并不好,明顯被這啼哭所影響,

但清蘭見識過許多場面,似乎能意識到這一點,一直在用靈力護體,避免聲音傳入耳裏。

可秦聽的靈力方才在一瞬間迸發,如今沒有辦法凝神聚氣。在啼哭聲的折磨下,秦聽跌跪在地。

不對,秦聽這樣做還有一層原因。

曾在亭南城外的時候,秦聽就是通過聽力辨位,而她的聽力也是她必須要使用的一部分。

“秦聽!護體!不要聽!”江依芽揚聲提醒她,可此刻秦聽面色猙獰,根本聽不見,灌入耳中的只有那哀嚎的嬰兒哭聲。

清蘭因靈力護體的緣故聽不見外界的聲音,此刻唯獨只有寄希望于張懷若,讓他去救秦聽。

“救她!師兄救她。”

張懷若凝神看她着急的模樣,“我為什麽要救她。”他凝視着江依芽着急的模樣,眼底沒有任何的波動。

“是一條命!”她沖着張懷若毫無保留的吼出聲。

這是她第一次這樣和他說話,從前江依芽面對他時總是性子軟,可今天卻這樣的生氣。

江依芽不能對秦聽的命置若罔聞,她是未來小青峰的掌門人,她的命是整個小青峰的命。

不說別的,秦聽才多大,世間種種她都未曾經歷,甚至依她的性格,恐怕連漂亮的釵環都沒見過。

她不該死在這裏,命是珍貴的。

就算注定有一天秦聽會死,那她也不能看着秦聽死在她的面前。

見張懷若無動于衷,江依芽心下一狠不對他抱有希望。她越過張懷若,快步走到秦聽的身邊。

江依芽将張懷若給的那股靈力渡到秦聽的體內,“秦聽!”見她還有些恍惚,江依芽又渡了不少的靈力為她恢複神智。

清蘭注意到江依芽和秦聽的情況,柳眉輕蹙,再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張懷若平靜的看向兩人,從前他只知道江依芽是個怕死的,到現在卻也有另外一面,願意為了別人付出。

如果是他有朝一日面對這樣的險境,江依芽也會如此嗎,他不敢去深想,仿佛是害怕得到一個不确定的答案。

夜色下,袁府內的黑影被一道白光破開,與月光相互映襯,綻放出朵朵鈴蘭花。

在張懷若即将出手前,清蘭先一步用了鈴蘭訣,破開了大部分的黑影。

嬰兒的哭啼聲被削弱,秦聽逐漸回過神來,怔怔的看着面前握着她手的人,她撞見了世間最清澈的雙眼。

“子虛。”秦聽的眼中被逼得流出生理性的淚水,她在極度的壓迫下又一次露怯。

江依芽扶她起來,清蘭撤去周身的靈力,剩下的啼哭聲已經不能再擾亂心智,最多只是讓人厭煩。

清蘭也扶了秦聽一把,輕聲道,“秦姑娘還是莫要再沖動。”

良久,剩下的黑霧在融到了一起,又成了一團,清蘭眸光微閃,提劍去斬。

不等她的劍落到實處,有幾支銀針刺破空氣而來,将劍的方向有所偏移,成團的黑霧,向着銀針的方向躲去。

“爹。”它糯聲叫着那人。

綠影掠過清蘭,袖袍揮過,清蘭避開銀針向後撤去,躲在背後的人出來了。

“小師妹真是命大。”熟悉渾圓的聲音傳入耳中,秦聽驚愕的擡眸望去,顫動的眼眸泛着波光,那人真的是他敬愛的師兄。

秦聽往前走了一步,仿佛不信,眼中滿是質疑,“師兄,你為什麽要殺師姐,為何要傷害師姐?”

曾經在小青峰她最為在意的兩位前輩,一死,一叛。

她不敢信,秦聽眼眶紅潤,即使不想在外人面前哭出來,卻也怎麽都止不住想要掉的眼淚。

“思音不是我殺的。”他沒有做過的事情,他是不會承認的。

袁益曾說她與林思音兩情相悅,不像是假話,或許他真的沒有殺林思音,但為什麽想要秦聽死。

江依芽揚聲道,“你和林思音有情,卻又有孩子,你是個什麽樣的負心漢?”

清蘭被江依芽的話說得一驚,哪有人上來就直指別人的品行的,最多也就過過嘴瘾,當真有人是這樣的壞,又怎麽會因為別人的話有所動容。

“住嘴!你知道什麽。”袁益怒聲呵斥她。

江依芽目光冷厲的瞥向跟在他身後的黑霧,是在亭南城作惡的惡鬼,這惡鬼是袁益的東西。

“爹,疼。”黑霧小聲的嗚咽,伏在袁益耳邊低語,“殺了那個綠丫頭,是她害了我,爹。”

袁益聽罷瞪大雙眸,怒目直視江依芽,誰都不能傷了他的兒子,先前她沒死在後山,讓袁益還有些意外。

如今她竟敢動到他兒子的頭上,他勢必要殺了江依芽。

伴随着一陣夜風,袁益飛身越過秦聽和清蘭,直直沖向江依芽,袖中的銀針不斷的向她飛去。

江依芽折腰閃躲,眼下她不能在清蘭的面前暴露綠弓,跟張懷若她還有周旋的餘地,清蘭若是知道她有碧水派的東西,那就不一樣了。

餘光下撤的一瞬間,她瞥見了微微飄動的青袍衣訣,躲到清蘭身邊固然是個好選擇,可哪有張懷若的實力來得安穩。

也就在此刻,江依芽迅速移到張懷若的身後,扒住他的袖子,“師兄我怕。”

“好兇啊,和那時在破廟裏抓走我的惡鬼一樣兇。”為了找個擋箭牌還真是不容易,江依芽語氣可憐,生怕他不信。

先前質問袁益的那份膽色全然消失,只剩下如今可憐巴巴的抓着張懷若的袖子。

無事躲得遠遠的,有事便緊着他。

袁益不知張懷若的來歷,不怕死的撲到張懷若的面前。他的銀針在即将觸碰到張懷若的瞬間,直接粉碎。

而他本人也被彈了出去,清蘭立即回身,劍指袁益的脖子,“說出林姑娘的下落。”

彼時秦聽逐漸穩住了心神,四人審視着倒在地上的袁益,他的嘴角泛出絲絲血跡,卻在不停的哼笑。

江依芽直起身子來,松了張懷若的袖子,“謝謝師兄!”

張懷若颔首淺笑,實在是不知道該怎樣去說他這個師妹,翻臉如翻書。

秦聽猩紅着眼問,“師兄,思音師姐呢,她在哪。”

“死了。”他瘋狂笑着,面目猙獰在一處,可怖又可憐。笑着笑着,他的眼睛變得渾濁。

“思音啊思音,你為什麽要死。”袁益哀嚎一聲。

黑霧見他處在下風,試圖悄無聲息的溜走。秦聽耳間顫動,甩出一枚銀針将其釘在牆上。

“是和我們在亭南城見到的黑霧一樣。”秦聽開始縷清思路,不再仍由情緒控制。

清蘭劍指袁益不便調換位置,只好讓江依芽與秦聽前去看被釘住的黑霧,和之前被消散的黑霧大致相同。

江依芽猜測這才是惡鬼的本體,在亭南城外看到的是他的分身。

秦聽道,“這是惡鬼原本就是從長峰城跑出去的,只是沒曾想過竟然是我師兄飼養的。”

長峰城出現食嬰的惡鬼才不久,秦聽便下山去處理,一路追蹤到了亭南城外。

原本她以為只是普通的小鬼,卻不知道背後是有人在惡意的飼養。

“它叫袁益爹,難不成是他生的?”江依芽惑然看向這團黑霧,它的叫聲還是像以前那樣難聽。

江依芽打了一拳過去,“哭得很難聽啊!”黑霧被打得哇哇叫,袁益聽到動靜,放軟了語氣,“別打它,別打它,他是我的兒。”

他的兒?

江依芽問道,“這是你和林思音的孩子?”袁益與林思音兩情相悅排除他偷情的可能,那這個孩子只能是他和林思音的。

秦聽毫不猶豫打斷江依芽,“不可能,思音師姐從未顯現過孕相。”抑或是說她從未見過林思音大着肚子。

懷孩子少說十個月,在這幾個月間,林思音完全沒有任何的異樣,這根本說不通。

張懷若垂眸,神色疏離的開口,“怎麽不可能,林思音生在靈醫世家,對她來說這并不是一件很難的事。”

重傷在地的袁益苦澀笑起來,眉間多了看不盡的苦楚,“她就是瞞着我不想要這個孩子。”

“這是我袁家的血脈!她憑什麽不要!”他吼道,怒氣怨恨爬上他的眼,曾經的記憶翻湧而來。

袁益是袁家的獨子,早些年袁家還算有錢,逐漸的落寞,袁益少時淩雲志,想要修仙證道。卻不想袁府日益衰落,待到他明白過來時,一切都晚了。

他家裏的人買了一處偏遠的宅子,為了維護袁氏的體面,每日都要請人打掃府邸。

袁益父母離世前,苦苦哀求囑咐着他,一定要為袁家留下血脈,一定要光複袁家曾經的光輝。也是在那時袁益不再專心求道,他在想如何才能恢複到往日的光景。

在小青峰裏一次無意的搭檔,他與林思音格外的默契。林思音心善人美,家世好,對袁益多有照顧。

一來二往兩人在小青峰生出了別樣的情意,即使兩人未曾表明心意,卻在心中默認是彼此的唯一。

袁益迫切的想與林思音成婚,不想再在小青峰奔波,他只想和林思音成家,有一個孩子。

當他提出這個想法時,林思音詫異萬分,從前與她并肩而立的少年郎好似變得陌生了,可她卻又說不上是哪裏不一樣了。

林思音溫言婉拒了袁益,她的心在小青峰。從小在父母的影響下,林思音見過太多因妖而被迫害的人,她不想離開小青峰,她要除惡。

再之後的相處中林思音避開袁益,不再與他一起接案子。

怨恨的情緒在袁益的心中滋生,他心底确實喜歡林思音,她生得漂亮家世優越,又溫柔。和已經落魄的袁益比起來,簡直是雲泥之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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