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讨債

讨債

江依芽背對着張懷若, 微風拂過她的秀發,飄起弧度,張懷若只這樣靜靜的垂眸看她。

這風在撩動他的心, 他擡手想去觸碰飄揚的發絲。

萬籁寂靜之中,只差片刻,只差一寸, 但江依芽回頭了。

他的手貼在江依芽的臉上, 溫熱與涼薄的相接, 頓時江依芽的瞳孔一震, 身子卻僵愣在了原處。

明明是想往後退去,可身體卻使不上任何力, 仿佛灌了鉛。

張懷若長睫顫動,那雙含情眼裏的欲望在翻湧。江依芽的臉越發滾燙,而張懷若陷在指尖細微的溫軟中。

什麽都在動,唯獨江依芽沒動。張懷若将她定住, 就這般默默的注視她。

“師兄!快解開!”

江依芽試圖說服張懷若,只是這并沒有什麽用不過他的手收回去了。

“師妹我們在回南山前算筆賬吧。”他盯着她,眼底的情意蕩然無存, 反而起了一層淩冽的寒霧。

那片刻, 張懷若想到了許多事,電光火石間, 那些被他忽視的,不想提及的,他全數要問個明白。

“你撒過的謊,我不計較。”張懷若道, “不過,我想你不希望有人死對嗎。”但凡江依芽再撒謊, 他便殺一個她在乎的人。

“從最近的開始如何?”他的視線向後探去,那是清蘭的房間。

江依芽心下驚懼,張懷若定然知道些什麽事,可她撒過那麽多謊,而他想問的是什麽。

“師兄,你問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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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懷若唇邊抿起笑,眸光幽冷的望着她,“你說的喜歡我是不是騙我?”他盯着江依芽,一點喘息的機會都不曾給她。

怎麽又是這種問題,江依芽瞬息片刻間她怎麽想得出來,怎麽想一個更漂亮的謊言。

江依芽眸光一轉,看向他手心凝聚起的一股靈力,負在他的身後,對着清蘭的房間。

她不能不回答,直到此刻江依芽才看明白,清蘭的到來是張懷若算計好的,她要用清蘭威脅她。

“是!”

江依芽閉了眼,徑直答了出來,沒有任何時候有如今這樣暢快。死就死了,好歹不是因為忘恩負義。

“好。”張懷若喉間擠出幹澀的聲音,“江子虛,好得很。”

既然騙了怎麽不一直騙下去,張懷若眼底忽然起了血色,手中蓄起的靈力全數砸在地上,一個頭大窟窿顯現出來。

拳頭沒砸在江依芽的身上,她顫顫巍巍的睜開眼。從前将情緒掩藏得那樣好的一個人,在此刻卻渾身散發着狠厲。

張懷若估計恨透了她,可沒有辦法,這真話是他要聽的,是他非要問的。

江依芽不敢擡眼看他,只将目光停留在那一處窟窿,殺了她也好,反正遲早是要被他殺的。

如今死了也是全了和清蘭的情分,若是往後她再逮到機會她還是會逃之夭夭。

張懷若緊攥着的手漸漸松開,唇邊蕩開更深的笑意,只不過與他的相貌不符,一種違和感在他身上割裂,在江依芽看去這比他方才還要可怕。

“師妹,你且在外面吹吹,醒醒神。”張懷若站起身睥睨着她,卻不曾解開她身上的定身咒,“回了南山再算賬。”

江依芽愣坐在原處,或許她該說些什麽,可又該說什麽。從最開始張懷若便只聽到了他想聽的話,偏偏還是這句最假的話。

風吹心寒,方才的砰然不絕的心跳瞬間冷了下來,整個人都被浸入寒潭。

江依芽有些膽顫的想,張懷若曾說的喜歡她難道是真心的,但她不敢拿命去賭這顆真心。

喜歡是什麽,張懷若的喜歡又是什麽樣的。

亂,很亂。

她的心很亂。

整整一宿,江依芽保持這個姿勢坐在這裏,腿腳已然麻木,她的思緒并未随着月亮沉下去。

她想不明白,想不清楚。

一道白色無形的煙擊中江依芽的肩,一時間整個人跪坐在地,她終于有機會松了口氣。

天邊金光乍破,山霧漸漸散去。

清蘭與張懷若幾乎同時推門而出,見到張懷若的出來時,江依芽下意識心虛的別過眼。

“師妹,你怎麽起來這麽早。”清蘭上前去看她,在南山修煉的時候都沒見她起來過這麽早,在別的地方倒還早起了。

江依芽強撐着身子站起來,小腿不斷地抽筋,“我只是不想拖了師姐,師兄的後腿。”

張懷若徑直出了院子,從出門到現在回南山的馬車上他都未曾瞧過一眼她。而她也不敢再主動招惹張懷若,他不理就不理,至少現在有清蘭在。

兩人之間微妙的氣氛隔得遠倒是瞧不出什麽端倪,可三個人處在同一個空間,加之清蘭又心細,一眼就瞧出不對勁。

清蘭思索再三後開口,“子虛,我記得你是師兄帶來的。”随後又道,“看來師兄是尋人的好手。”

她本不是愛開說笑的性子,但卻實在不能看着兩人如此僵冷下去。

張懷若必然是不會回答的,江依芽不想讓清蘭冷場,扯開生澀的笑答,“多虧師兄了。”

不是他,我早就逍遙自在了。江依芽心頭悶得很,說了這句話她也不再搭話。

“是嗎?”

張懷若視線掃過她,沒有任何的溫度,即使不去看江依芽也知道他在盯她。

清蘭見兩人還是不對付便也不再說話。

馬車一路駛過林間大道,清蘭撩開簾子,透進些許微光,連帶着塵土的氣息撲了進來。

“要到亭南城了。”

江依芽窺見了外面的一點光景,這個地方有些熟,是那日他們三人去捉惡鬼的地方。

如果張懷若知曉了她逃跑是故意的,那一路上對他多有幫助的赤羽豈不是也會遭難。思及此處,江依芽眸光一轉看向閉目養神的張懷若。

以他的性格,定然不會放過赤羽。

強烈的自責在江依芽的心裏滋生,這種為人擔憂的滋味是真的不好受,像是有千百只螞蟻啃咬,又像是無形的手在拿捏她的心髒。

赤羽是知道他要逃跑的,那他就是幫兇。

青天白日裏,江依芽心頭忽地一寒,隐隐為赤羽擔憂起來,而她對回到南山後會受到張懷若怎樣的對待又是一陣驚懼。

剩下的這段路程江依芽是在高度緊繃下度過的,直到回到南山的弟子院也沒能緩過勁。

這一路上張懷若除了沒說話,其餘的時候都太過平靜淡然,仿佛是暴雨來臨的前奏。

“怎麽了,子虛,你一直在出汗。”清蘭握住江依芽的手腕,另一只手動作輕柔的為她擦去額間的密汗。

江依芽沒能忍住緊緊抱着清蘭,“師姐我怕。”聲音微微顫着,語氣中無不透露着恐慌。

清蘭輕拍她的後背,柔聲哄着,“不怕不怕,師姐在——咳咳。”那股紫煙的毒素又發了。

“你同我說發生了什麽事,師姐會幫你的。”清蘭道,“這裏是子虛的家,把我當阿姐,阿姐會一直在的。”

她說的聲音越輕,江依芽就越不會開口,清蘭是真心在照顧她,把她當作妹妹,如此驚險的事,她說不出口。

最終江依芽緩過勁,“沒事的師姐,我只是最近做了噩夢。”她仰起頭看向師姐,眼中的水霧逐漸彌散。

如江依芽所想的那樣,剛到回南山來,天就暗沉下來,空氣中彌散着潮濕的氣息。

“子虛,如果有事的話一定告訴我。”清蘭舒展起極為溫柔的笑,她輕撫江依芽頭,“去休息休息吧,我把這些花挪一挪。”

眼瞧着烏雲層層密布,等到待會落雨了,鈴蘭花盆中定會積水,清蘭仰頭看天,這雨來勢洶洶。

“對了子虛,木師弟和大師兄都為你擔心,等你休息好了,去見見他們。”話落,清蘭便去将盆栽往亭下挪。

江依芽仰頭觀察着這天氣,陰沉灰暗,一定是一場大雨。

霎時間,空中驚雷乍起,紫光驟亮。

江依芽心裏沒由來的慌亂,只是天氣不好而已,她回了房間,戰戰兢兢的蹲在床邊。

只要張懷若不來就會沒事的,江依芽不斷的暗示自己,耳邊是轟隆的雷聲,一陣又一陣的雷光破窗而入。

“子虛,你餓不餓?”清蘭叩門,探問着她。

江依芽定了定神,“師姐,我不餓。”雷聲太大,江依芽大聲的喊了出來。

清蘭站在門口,心下也有些不安,“子虛,你若是有事,一定要告訴我。”從小青峰一路回來,她便如此不對勁。

直到聽見房內傳來回應,“沒事師姐我困了。”聞言,清蘭放下心來,“那師妹早些休息。”

雷光映照在窗紙上倒映出一高一瘦的身影,兩人目光對峙。

“師妹,欠的債是要換的。”

他還是來了。

江依芽咽下口氣,強撐着回答“師兄,你要如何讨債?”讨債,是什麽債。

張懷若換了件白袍,沒穿南山的弟子服,燭影雷光的晃動下,他逐步向江依芽貼近,直到江依芽退無可退。

她的後腳已經踢到了床沿,她沒有退路了。

“開刃,融血。”

他召出青花劍,遞到江依芽的面前。

這把劍能被張懷若召來召去其中的原因何其明顯,可這把劍是比縛魂繩更具掌控性的東西。

要她融血,要他與她同生同死。

這是要她做傀儡。

江依芽猶豫了許久,萬般壓迫下,江依芽左手顯現出綠弓,就算是殊死一搏,她也不要做張懷若的傀儡。

“師兄,對不住了。”江依芽側移到窗口,兩人對立而站,她弦上蓄了三支箭。

張懷若見此只輕蔑的一笑,“三支箭,師妹你必死無疑。”就算是能逃,在這個世道,她也只能是被蠶食。

“你知道?”江依芽惑然,這些事都是門派內的秘事,張懷若卻說得如此淡定。

“我知道的事情很多,比如,師妹是碧水派的人,利用惡妖想逃,騙我說喜歡我。”

江依芽自以為自己騙過了很多人,卻沒曾想張懷若什麽都知道,那他呢,既然知道又為什麽留她這麽久。

“還有你與木則心,宋淩,赤羽,你在乎他們,我就會讓他們生不如死。”張懷若幽幽道,“師妹,我和你說得很清楚,聽我的話,你會活下去,可你沒有,那你就換種活法。”

青花劍出鞘,淩厲的劍光閃過,倒映出江依芽恐慌的神情。

亂了都亂了。

張懷若并未對江依芽出手,劍尖從江依芽的脖子指向手腕,他饒有興致的挑眉,“師妹,脖子的血還是手腕的血。”

她太不聽話,他給過江依芽很多機會,她都沒珍惜。

那麽她便要為此付出代價。

原本殊死一搏的勇氣全數消散,就算她能逃,張懷若也會有千百種方法把她找回來。

可她當真要如此活在他的身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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