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選擇
選擇
木則心與江依芽趕到峰臺時修煉的弟子都已悉數散去, 放眼望去江依芽一眼便見到了熟人,剛想轉過身避免交鋒,卻被那人瞧見。
“江姑娘, 四月的比試又近了哦。”張阮阮輕快地收起軟劍,含笑上前與她交談。
在長老殿初聽江依芽死了的時候她心底是高興的,只是沒曾想竟然又活了過來, 不過她也并不意外。
有張懷若在, 怎麽會讓江依芽死了, 更何況他還喜歡她, 想到這裏張阮阮咬緊了後槽牙,“江姑娘, 人呢,不要作惡哦。”說罷,張阮阮俏麗的眉梢輕揚,明豔嬌笑起來。
她與峰臺的弟子不同, 她穿着明亮鮮妍的顏色。在漫天霞光下,她笑得明媚大方,那是少見的笑意。
同那時她在偏院見到的時候, 有幾分相似, 她又在計劃着什麽嗎,江依芽輕蹙眉心, 心中因她升起強烈的不安。
“子虛,不要聽她的話。”木則心覺察到江依芽的變化,輕聲說道,“先去找清蘭師姐。”
第一次見到張阮阮時, 是在南山的大典,她将江依芽架在衆多南山弟子的面前, 要江依芽與她比試。
這個師姐長得漂亮,可卻給他的第一印象并不好,就連在衆人口中人人都道溫潤的張懷若,他也只覺知人知面不知心。
現下要找到清蘭問清楚李家的事。
倘若婚約是真,李家是龍潭虎穴,清蘭真的嫁過去,也只會落得個不好的結局。
江依芽不願讓清蘭去冒這個險,最重要的是,有人喜歡她,藏在心裏不敢說。
亭南城的熱鬧夜市中,有人為她買了一束鈴蘭花,赤羽那樣孤傲的人,又怎會為一束潔白素雅的花而停留。
長老殿外,江依芽與木則心等候在門外。不過多時,清蘭緩步而出,面色凝重,見到兩人時略顯訝異。
“你們怎麽來了。”清蘭身後緊跟着以為老妪,江依芽記得這個人,是當時攙着清蘭進門的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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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妪歡快笑道,“沒曾想竟然是姑娘,真真是好巧的緣分與福氣。”說罷,老妪便也識趣的離開。
前腳剛走,後腳一幫大漢便也跟着走了,數擡紅箱子落在長老殿前,無人理睬。
“先回弟子院吧。”清蘭收下了聘禮,同兩人一起回弟子院。
月從西起,清輝撒了一地。
徐徐清風從亭下拂過,“子虛,木師弟你們都知道了。”清蘭垂下眼睫,“我并非故意隐去葉姓。”這個姓,太過危險。
葉家在過去招人眼紅,到如今是人人都會踩一腳的程度,而那個葉家的後人也僅僅只剩下了清蘭。
若非張青山曾被葉家施恩,他也不會如此铤而走險的收留清蘭,好在清蘭這今年安分守己,将自己藏得很好。
“清蘭師姐,你可曾查過為何葉家會一朝滅門。”木則心說起滅門二字時降低了語調,謹慎地觀察周圍。
話落,清蘭眸光黯淡,垂頭沉吟片刻才道,“葉家這樁舊事翻出來沒有任何的意義。”她進南山并沒有存着要為葉家伸冤的心思。
江依芽關心的不是這些事,而是清蘭為何要收下聘禮。葉家的那些事,江依芽一點都不清楚,也不想知道。
這些富貴人家的腌臜事多,招了仇恨也不足為奇。
“師姐,你為何要答應李家的求親,哪怕是有過婚約,李家娶了那麽多個新娘,對師姐又能好到那裏去?”江依芽少見的語重心長,這也是她從那日之後第一次說了這麽多話。
清蘭把手搭在她的肩上安撫,“子虛別急,這件事是我自願的。”李家的婚約本就是她幼時父母為她定下的,她應當遵從的。
“師姐!”江依芽氣得從凳上站起來,一臉的不解,那李家娶了那麽多新娘子,如今怎麽又會突然想起這樁婚約,定然沒安好心。
可看着清蘭如此淡定,江依芽越發的疑惑。
木則心随之站起身,沉聲道,“子虛先坐下聽師姐如何說。”
見江依芽的反應如此強烈,清蘭蹙眉解釋,“如果我不這樣做,葉家的舊事包括我的存在,都會被世人知曉。”
如今只有李家能夠保她周全,這無關她願不願意,也無關她喜不喜歡,她沒有選擇的權利。
“師姐,你不喜歡那個人,我可以保護你,葉家算什麽東西。”江依芽眼角劃過淚痕,夜風吹得她十分單薄,“師姐你可以選的,可以選你想過的生活。”
被裹挾,被妥協,那樣的日子江依芽過過,她不想清蘭也因為世事而做出這樣的決定。更何況,這是女子一生最重要的婚嫁。
誰不想嫁給自己喜歡的人度過餘生。
在被張懷若威脅禁锢的這段時間是江依芽內心最痛苦的事,而清蘭如今也要因為種種被限制。
木則心眉心擰起,按他對江依芽的了解,她不該會說出這樣的話,況且她還對清蘭的事這樣激動。
“子虛,這對清蘭師姐來說是不一樣的。”木則心神情複雜,“葉家鼎盛時期招惹過許多人,各方勢力,各個門派,而現在的李家願意施以援手,是在昭告衆人不要在動葉家的人。”
葉家現今留存下來的人,只有葉清蘭一個人,有人願意放過,有人想要絕後,只有李家出面才能暫時緩解。
李家背靠木家,木家的身後又有木夫人與木父,與南山的來往密切。要想再動清蘭,就等于是與木家南山為敵。
“不要讓師姐為難。”清蘭垂眸低聲說着,人生在世的首要便是活着,為了這一點清蘭是願意妥協的。
何況李家的人并不會對她如何,只是名義上的成婚,對她不會有害處。
只是在這個瞬間清蘭與江依芽對視時,少了幾分勇氣,面對這個她最喜歡的小師妹,她露怯了。
“子虛!”
“子虛——”
江依芽不管不顧的掙開清蘭的手,向着外面跑去,她跑得很快,在月光下一抹青綠的倩影瞬間消失。
清蘭胸口一悶,來不及掩飾,喉間血腥味蔓延開,當着木則心的面口吐鮮血,随後清蘭跌坐在凳上。
“去找子虛。”清蘭推着木則心的手攆他走,她不知道江依芽此刻在想些什麽,但她這兩天實在是不對勁,她不放心讓她一個人。
木則心慌亂之中理不清哪一樁更重要,一面是師姐吐血,一面是江依芽深夜跑出去。
兩相權衡下,木則心最後選擇留下照看清蘭的傷。
“師姐你的傷是怎麽回事?”木則心扶着清蘭回屋,清蘭只是淡淡的敷衍過去,“是老毛病了。”
夜色溶溶,南山的樹林深處,極其微小的哽咽聲傳出,一陣陣的抽泣,在夜裏格外明顯。
忽然間,背後傳來枯枝折斷聲,江依芽遲緩的回頭,雙眼迷蒙紅腫,見着來人又繼續蹲在樹下哭。
紅衣魅惑妖冶,偏生赤羽長得又貌美張揚,在月下像是嗜血美人。
“怎麽又是你。”赤羽彎唇道,“小綠還是小孩嗎,喜歡躲貓貓?”見着江依芽他總想逗她兩句。
“好了,不哭了,和小紅哥哥說說是出了什麽事?哭得這麽傷心?”赤羽上前去,寬大白皙的手掌赫然出現在江依芽的面前。
她仰頭往去,月光靜谧,赤羽輕笑,眉眼間似又風情萬種,紅衣飄飄。江依芽将手遞去,吸了吸鼻子,“沒哭,你看錯了。”
赤羽低笑出聲,眼睛都紅了一圈,還在說沒哭,小姑娘都這樣倔?
今天是他最後一日從沉水寺出來,沒曾想在回南山的路上又遇見了江依芽。
搭上赤羽的手的瞬間,江依芽全身寒顫,那種冷意直達骨子,不同于張懷若的寒氣,這是透心透骨的冷。
是為什麽赤羽的身上會這樣冷,曾經她不是沒有接觸過赤羽,他身上的溫度沒有這樣冷。
——“他為你付出了代價。”
一片雜亂的腦海中閃現出張懷若的這句話,他說赤羽為她付出了代價,是這樣的代價嗎。
她想要逃跑與赤羽又有什麽關系,張懷若憑什麽這麽做,江依芽心口一窒,萬千石頭沉沉壓在心口,腦海一沉,險些跌坐在地上。
赤羽虛扶着她,看出她的情緒低迷,“小綠,不要想那些不開心的事情。”
江依芽的眼淚滾滾而下,她怎麽能不想,張懷若用她在乎的人威脅她,一次次的在逼她,到如今她要眼睜睜的看着清蘭嫁給不喜歡的人。
而她什麽都做不了。
思及此,江依芽猛地抓住赤羽的手腕,忍住徹骨的寒意,急切地說道,“師姐,清蘭師姐,要嫁人了。”
聞言,赤羽眸光微沉,閃過片刻的嘆息。
“那很好,師姐有了歸宿,不應該為她高興嗎?”赤羽語氣淡然地說着,仿佛只是在旁觀,絲毫未變的情緒,穩重的神情,無一不在證明赤羽不喜歡清蘭。
剎那間,江依芽松了手,悲痛地擡眼看他,“你不喜歡師姐嗎?”
那束鈴蘭花,師姐送他的手套,他為師姐扮新郎,他竟不喜歡清蘭。
江依芽毫不猶豫地轉身,她原本以為赤羽喜歡清蘭便會幫她擺脫困境,可她沒想過她竟然想錯了。
“小綠,喜歡不該是一意孤行,師姐有權選擇她想要的。”赤羽無可奈何的出聲,他喜歡清蘭,卻不想這樣去束縛,她有選擇的權利。
話落,江依芽轉過身去,眼中泛起光彩,她似乎又看見了希望,“那師姐不喜歡那個人呢,那師姐沒得選呢。”
赤羽話裏話外都在說清蘭有自己選擇的權利,他不願去幹涉,可如今清蘭沒有選擇的餘地。
那赤羽會幫她嗎,江依芽試圖在赤羽驚詫的目光中尋找一個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