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靈谷
靈谷
南山派經此一遭, 四大城瘋傳南山派為贏得門派大比肆意縱容弟子修習魔道邪術。
更有甚者大膽揣測南山此次春試是為了吸食普通人的修為,衆說紛纭,自然也有人認為南山正道不屑如此做。
長峰城山腰之上, 高聳如雲的綿延青山,粉白相間的花海,一抹淡綠的身影伸手接下婉轉飄零的落花。
“小師姐, 江姑娘真是魔修?”拂恩側目疑惑地看向秦聽。
秦聽垂眸視線凝在花瓣上, 揚起淺淡的笑, “不管她是誰, 都是我的朋友。”江依芽于她有救命的恩情,不論她是怎樣的一個人。
她都願意信她, 早在後山時,她就知曉江依芽的身份并非所看見的那樣簡單。
拂恩眸光微不可見的沉了沉,轉了話頭問道,“小師姐, 千花落雨到那一層了?”
“第三重了。”秦聽緩緩握住手中的花瓣,“走吧,拂恩。”
日光照進玉蘭花樹, 她回眸盈盈一笑, 手中輕柔地握住花瓣,綠衣袖口處的花邊随着飄動, 拂恩看着她愣了好一會,才跟緩緩起身同她一道走。
悠悠碧草,潺潺流水邊,成群的白蟻爬過一女子的身體, 截取她身上最為痛苦的記憶,星星點點的紫光, 在螞蟻的觸角上。
旁邊是清澈見底的溪水,沖刷着圓潤的石子,絢爛波光伏在水面,些許游魚自在地覓食,絲毫不畏懼風吹草動,仿佛早已習慣。
“快些走吧,這裏留得久了不好。”遮天蔽日的大樹下靠着一個中年男子,他解開腰間的水壺,痛快地喝了一口。
“于長老那邊還要這些東西嗎?”随他一起的男子狐疑問道。
喝水的中年男子叉着腰,往溪水那邊望去,“管他要不要,咱拿到錢就好了,誰去管這些事,”他眯了眯眼,瞅着溪水邊的好像有人。
坐着的男子站起身背起簍筐,也望向那邊,“在看什麽呢?”他眯起眼,茵茵綠草中倒了一個鵝黃身影。
“有人啊,快走吧,這裏本就不是什麽好地方。”他扯了扯喝水的男子,驚慌地四處張望。
這處地方看似悠閑惬意,碧草連天,溪水靜淌,以及遮天蔽日的樹林,可正是因為如此,生長了奇花異樹,各種精怪,鮮少有人來此。
在他的催促下,喝水的男子手了水壺,匆匆地提起簍筐離開。
“這草割得腿好疼。”扯着他的男子,一只手撓了撓腳,大步跨過層層野草。
他還在回望着那溪水邊的人,漫不經心的答道,“找他要藥來,實在不行就加價,這地方誰願意來。”他的腿上忽地被劃拉出血,猛地回過神來,不再往那邊看。
草地上的女子指尖微顫,緩緩睜開了眼,顫顫巍巍的擡手遮住刺眼的陽光,她站起身走到溪水邊。
澄澈見底的水面倒映出一雙靈動清亮的雙眼,水中游魚好似被她吸引,擺着尾游了過來激起層層水花。
點點水花濺到臉頰旁,少女的雙眸凝滞片刻,失神間,那小魚兒騰空出水又濺起水花來。随即,她笑着回過神捧起溪水灑向游魚,一人一魚樂呵了一下午。
天色漸晚,山谷吹來微風,她捧了清水揉搓了臉,再次打量了水中的自己,額間的碎發被浸濕,水滴點點垂落。
她忘記了自己的名字,靜靜地凝視倒影。
現在她所處的地方天青水闊,在這一方天地,無邊無際的綠葉,花蝶清泉,遠處層層山谷之中,與她相伴的只有一把極其漂亮的劍。
人跡罕至的山谷中,她尋了個視野開闊的草地築起了小木屋,離溪水很近,唯一的缺點就是她覺得這個劍坎木頭的時候并不好用。
每次都像是把樹磨下來的,于是她也不常用劍。
這山林間多有奇珍異獸,她抓了只小精怪拴在木屋旁邊,“就你在這陪我吧。”被她關在籠子裏的鳥雀,羽翼豐滿,有五色交替,還能通人語。
“關我做什麽!放我出去!”它在籠中跳了兩下,以示抗議。
本該暢游靈谷的神鳥就這樣被她抓來關在籠子裏,一日三餐不是魚就是魚。
有一次它實在忍不了了,“你把本鳥關在這就是為了和你一起受苦嗎?”它怒氣沖沖地踹了一腳籠子裏的魚肉。
氣宇軒昂的交疊翅膀,仿佛是她燒了它的家一樣。
“再忍忍吧,你想吃什麽,本小姐去給你弄來。”她眉心輕擰,好像一直吃魚似乎也不是個事。
見她話都已經說到這個份上,它也不再埋怨,一屁股坐在籠子裏,神情自得的吩咐着。
“我要吃林子的幹果,要最高的!那果子長得高才好吃。”
她點點頭道,“那你等着我吧,給你摘了就是,別整天吵吵了。”話落,她身手敏捷地竄進遠處的林子。
它望着她離開的背影,有些不解她是如何能看見它的。
靈谷雖鮮少有人靠近,但也不乏有冒死求仙丹的,它不管這些人,畢竟這片山谷中,不用它動手就會有人死。
什麽毒蠍啊,什麽花蛇,豺狼虎豹,只有想不到的,絕對沒有靈谷沒有的。
只是人怎麽會看得見它,還将它關進了這小破籠子,真是屈辱了它神鳥在靈谷的一世英名。
它在靈谷中孤寂了許久,她的出現反倒讓它有趣了不少。
大抵是将近傍晚才看到有人從林子裏出來,一襲鵝黃的衫裙沾了泥灰,甚至她的臉上也有許多灰塵。
她抱着懷中各種各樣的果子灑在地上,燦爛一笑,“是那一個,我不知道都摘了回來。”
神鳥:......
這種傻子,它還是頭一次見,它這樣尊貴的鳥,肯定是吃最高的樹上,最高的果子。
只是她摘都摘了,它很給面子的吃了下去,在一堆果子中它挑挑揀揀的,把幾個看起來就酸的果子刨到一邊。
見着有它不吃的果子,她做到地上順手吃了起來,剛入口便被酸得面容扭曲,直直吐舌頭。
神鳥發自心底的嘲笑起來,“你怎麽這麽蠢啊!”它翅膀拍着肚子笑得前仰後合。
死鳥!
她跑到溪水邊漱了漱口,回頭怒瞪着它,再回過頭看到水裏的倒影時,似乎有零零散散的記憶襲來。
——“月亮啊我該怎麽辦?”
——“我心悅你,是喜歡。”
——“小綠芽。”
江依芽凝眉晃了晃頭,那些模糊不清的畫面被搖散,她叫小綠芽?
月華傾斜一地,茵綠小草靜靜被風輕拂,潺潺的溪水在作曲,一人一鳥倒在地上望着明月,吹着清風。
“我好像想起來我叫什麽了。”江依芽思忖開口,側目看向那只鳥。
肥鳥。
她抓它來的時候,還是精瘦的一只,現如今肚子胖得和球一樣。
“叫什麽?我猜猜。”它悠閑地拍肚,語氣戲谑,“叫傻小花?”說完,它自顧自地大笑起來。
這片林子的植物,它都這樣叫,想來她也不會例外。
江依芽攥緊拳頭捶在它的頭上,“那你叫啥?叫傻小鳥啊。”實實在在的一拳下去,把它打得暈頭轉向。
不過江依芽面上卻笑得一如既往,絲毫沒瞧見愧疚。
它站起身來,揮動着翅膀,“本鳥喚無極,乃上古神獸!”它越是一本正經的說着,江依芽越漫不經心。
“算了算了,你叫什麽?”無極癟了癟嘴,坐了回去。
江依芽雙手後支在地,仰頭看向山谷中的那輪明月,良久後才緩緩開口,“小綠芽?”她不太自信地吐出這三個字。
等她再回頭看無極時,它已經阖眼睡了過去,這只鳥不說話的時候,還有些可愛。
江依芽把它抱回籠子裏,一只鳥,怎麽會讓她覺得有些像人。
木屋前的青草被她栽種成了鮮花,圍起了一方小天地,而無極也不用被她關在籠子裏。
它好像不會跑。
這日一早,無極比她先醒來,它等在她身邊,等急了就輕啄她的手。
輕微的灼痛感襲來,江依芽的眼睫微微顫動。
“你怎麽又睡在地上?”無極語氣帶有些許苛責的意味。
從它和江依芽的相處的這段時間來看,大部分時候她都睡在草地上。
江依芽揉了揉眼睛,略顯焦躁,“困了就睡了。”晨光初照着她,溫暖惬意,還帶着微風,新鮮的露水氣。
這正是睡覺的好時候。
“靈谷內的一切都難以掌控,地上指不定有什麽東西,等到那天被蟲咬了你都不知道。”無極憤懑道,“睡吧你就!”
好心提醒她,反倒被嫌棄了,無極眼睛一酸,只恨自己沒出息的想哭。
“哎呀,傻鳥,再睡一會再說,你想吃幹果嗎?”江依芽拍了拍它的頭以示安慰,随後又在暖陽下睡了片刻。
無極睡不着,它守在江依芽的身邊,直到瞧見一群群的螞蟻逐漸靠近,它們繞過江依芽發絲,吸取點點熒光。
這些螞蟻在靈谷很是常見,嗜去憂愁,忘卻沉溺,名為嗜憂蟻。它們頂端的觸角,能夠引出憂愁的記憶。
無極站在一旁看着成群的嗜憂蟻吸取她的記憶,它不知道江依芽的憂愁是什麽,只是一點又一點的熒光,足以證明她有許多的煩惱。
也許對于江依芽來說,這不是壞事。
它沒有阻止嗜憂蟻,仍由她的記憶被取走。
睡到午時,漸漸有了熱息江依芽才幽幽轉醒,撈了一把無極,“走吧,你想吃什麽。”她迅速起身,踏過一片片草地。
無極站在她的肩上,想起上次她帶回來的一大堆果子,“你怎麽摘到的?”
林子裏危險的東西那樣多,她是怎麽做到平安無恙的。
江依芽邊走邊答,“就上去了啊。”她手一伸,掌心赫然顯現出一把劍,乖巧得仍由她使喚。
無極微眯雙眼,瞧出了其中的端倪,礙于嗜憂蟻的情況,它并未說什麽。
兩人繼續往林子深處走去,比起外面寬闊的草地,一進林子就陰風嗖嗖,遮天大樹看不到頭,垂下來的藤條像是珠簾。
腳下的草更是有幾寸高,被草淹沒那一處地方是毫無感知的,若是有蛇蟲,定然難以發覺。
江依芽禦劍而飛帶着無極在林子裏閑游,無極問道,“你那天就是這樣采果子的。”
“是啊。”江依芽稍顯呆萌地點頭。
“那你為什麽回來的時候灰頭土臉的?”前幾天江依芽回去的時候,臉上衣服上全是泥漬。
按道理來說,都禦劍飛行了難道還會摔跤?
正思索着,無極只感覺身子一斜,好像快要倒了下去,急忙展翅飛了起來。
江依芽沒有翅膀,摔倒地上吃了一口泥,還好飛得不高,否則摔得更疼,“就這樣來的。”感覺也不是特別疼。
好像還軟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