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變數
變數
如于子思所言, 天湖派的人沒再找幾人的麻煩,于子裕特意為幾人送行,臨別前鄭重地賠禮道歉。
于合哲那邊不知是得了什麽消息, 也來送三人離開。
“此事是子裕做得不對,便是讓你們受了委屈。”于合哲朝身後招手,接過一個小匣子, “這是帶給張長老的。”
裏頭是些綿延益壽補身體的藥丸, 幾個人來了他還是得做足長輩的樣。
聞言, 于子裕暗暗垂頭, 面上的笑意消減不少。
“多謝于長老。”張懷若含笑接下,三人拱手作揖向于合哲告辭。
還未走遠便聽到于合哲怒聲數落着于子裕, 說他辦事啰嗦,沒點大弟子的模樣,丢了落湖派的臉面。
原本站在于子裕身後的幾位弟子也不禁垂下頭來,這也不是他們第一次聽到于子裕被他老人家當面斥責。
若說有幾分血性的人, 定然要還嘴說上兩句,畢竟人人都看得出,于子裕這些事做得妥帖得當。
他又有什麽是沒做好的, 要他們來說也說不出什麽。
于子裕緊咬後齒, 生生擠了笑臉,“師父說得是。”
他一貫知道于子裕的脾性, 就是把他說得豬狗不如,他也只是笑笑,偏生他這副某樣最是惹他惱。
一個天湖派的大弟子,整天面上含笑毫無, 一副公子做派。
最可恨的是,他挑不出于子裕的不好, 只得甩甩袖子離開。
這麽多年,他也只養出了高不成低不就的于子裕,想到此處更覺頭疼,當初不如将他拿去喂了蛇蟲煉蠱。
如今看來他選錯了人,那于子思的資質仿佛比于子裕還要好。他暗自嘆氣,只可惜用不了于子思了,為他奉血就是于子思這輩子最大的作用。
幽林深處,稀薄的日光從密密麻麻的枝葉間灑下,微風浮動光塵。
“姐姐,為和不與他相認。”小靈兒打理着竹架上的草藥,有序的擺放好,遇到些生疏的就拿起來聞聞。
她的一身本領都是姐姐交給她的,為此她這一生都要跟随她,哪怕豁出去命,她都願意。
于子思聞聲漸漸垂下眼睫道,“認了又該如何,我們都各自為囚,我只願哥哥餘生無虞。”尾音越發低沉,伴随着眼角清淚而出。
只一眼她就能确認赤羽是她尋了多年的哥哥。
其實她第一眼看到他的時候還有些意外,從前穩重的那個哥哥,竟然會穿上那樣張揚浮誇的顏色。
不過赤羽從小就美得雌雄莫辨,有時她都要懷疑這是不是個姐姐了。
她看得處哥哥也吃了很多苦才走到現在,何況現在并不是相認的好時候。
“姐姐,為何你不恨他,我瞧着她身邊的姑娘當時被他當作了妹妹。”小靈兒小臉皺成一團,剛才聞的不知是什麽苦得她睜不開眼。
于子思見她這樣,先是擦去了眼角的淚,走到她身邊拿起那草藥,直接吃了下去。
“姐姐這個好苦的。”小靈兒急忙站起來,想要阻止她。
于子思咀嚼着,草汁在口中來回,可她将那草嚼幹了,磨碎了,最終咽了下去。
小靈兒看得連連皺眉,嘴裏也跟着泛苦急問道,“姐姐,這又是何苦呢?”方才她沒聞出來這究竟是什麽草藥,直到見着于子思吞了下去,她才明白過來。
“小靈兒,這一點都不苦,比起這些年在落湖派的日子,這已經好多了。”于子思輕聲道,“這些天辛苦你了。”她摸了摸小靈兒的頭,對她笑得格外輕柔。
見她摸了頭,小靈兒心中一暖,暗自高興着,“姐姐不哭,小靈兒會一直陪着你的。”
從于子思救她的第一日起,這位沒有血緣關系的姐姐,就是她最大的牽絆。
昨夜落過雨,地上的淤泥沾到裙尾,于子思正欲伸手撣去,卻見一人緩步而來,又慢慢直了身子。
她上前去接,比了比手勢,小靈兒忙跑過去,“公子怎麽來了,姑娘這兩日還正想同你解釋呢。”
于子思擅自盜走了《百目毒》又乘此機會想要栽贓給南山派的人,于子裕自然知道是她在背後有所動作。
何況那書,他也只給于子思瞧過。
可他想不通于子思盜走的目的,難道這個妹妹也在等着看他的笑話,讓他被于合哲說得顏面掃地。
于子思神思低落,眼底泛起一陣又一陣的憂愁,領着于子裕到了房內,小靈兒緊随其後。
她翻找出了那本書,遞到他的面前。
小靈兒替她說道,“公子這件事本該早點讓你知道的,只是姑娘一直不知道怎麽開口。”她為難的翻開那本書,指着正中的兩頁,又将這兩頁各自對折,中間竟神奇的湊出了新的一頁。
見此于子裕不由得一驚,眉頭緊蹙,“這是?”他心底的那個猜測在此刻被印證。
這麽多年來,衆多的天湖派弟子,為何會對于合哲唯命是從,不敢提及任何有關繼任的事。
原來都在這一層,只是他沒想過于子思會先比他發現。
“子思,你想說什麽?”她的這個妹妹時有主意的,也足夠的聰慧,雖說從小一起長大,他也愛護她,卻也羨慕她。
好在最終于合哲還是選了他。
于子思視線落在院外,小靈兒則起身去關了門,而後才又回到于子思的身邊。
“其實姑娘這麽多年來都......”小靈兒停頓片刻,只是說着這話她都為于子思難過。
“都怎麽了?”于子裕心急問道,說到底,于子思是他的妹妹,她要是受了半點的委屈,他也是不罷休的。
于子思默不作聲地為兩人沏茶,這些事小靈兒會說得漂亮,她也不必擔心什麽,只安心做好個怯弱的妹妹。
小靈兒心一橫,憤憤不平道,“這些年于長老一直在用姑娘的血去制藥!”
每月十五,于子思都要去一趟長老殿,而那溫泉也是于合哲給于子思養身體的,只有這樣他要的血才會更多。
要想養出一個血人,不是件容易的事。
于合哲在她身上花的心思不必于子裕少,只是方向不同,于子思專門供血,于子裕則為繼任長老。
話落,于子思泫然欲泣,淚水在眼眶中打轉,本就深邃的雙眸此刻變得像是碎了的琉璃。
“子思!”
于子裕隐在袖中的手緊握成拳,于合哲對他動辄打罵,他可以忍,可憑什麽子思也要遭受這些。
十幾年來,于子思每月都去奉血,她一個姑娘那麽弱,于合哲竟然做出這種事來。
一時間于子裕怒氣橫生,拍桌就要去找于合哲對峙,于子思眼疾手快抓住他的袖子,連連搖頭,一雙淚眼無不透露着哀求。
“公子這樣做是要毀了姑娘不成。”小靈兒見狀,忙道,“公子未來是要做長老的人,可姑娘呢,沒有人依仗,會落得任人抛棄的下場。”
聽罷,于子裕果真靜了下來,緩緩坐下,卻又不願于子思日後再受這樣的苦,看向她的目光更添幾分心疼。
他雖豔羨于子思的天賦,卻也不曾有過傷害她的想法,在她啞後更是照顧。
更何況,他的這位妹妹很是貼心,會為他讨口茶吃,陪他不厭其煩的翻醫術古籍。
“子思你不該受這樣的苦。”于子裕惆悵說道,心裏自責沒能早些發現。
許是時機到了,趁着他自責內疚時,于子思不動聲色地朝小靈兒遞了個眼神,小靈兒随即領悟。
小靈兒滿腹委屈的為于子思說話,“公子,還有許多事是你不知道的,姑娘是沒辦法了才這樣的。”
她将于子思的做了些什麽全數告知于子裕,但卻隐去了關于栽贓南山的真實原因,只說是為了引得他的注意。
此刻于子裕無心去抓小靈兒話中的漏洞,全然沉浸在自責愧疚的情緒裏。
見着他還是如此,小靈兒覺得時機到了,又哭訴道,“公子或許你不知道,不止是天湖的弟子中了秘藥,公子你也身中秘藥啊!”
話落,于子思手忙腳亂地去扯小靈兒,驚慌之下,險些磕到額頭。
“什麽意思?”
小靈兒掙開了于子思的束縛,離她遠了些,未防止被她抓到裏于子裕的距離近了幾分。
“于長老了為了長久的控制天湖派,屹立長老之位不倒将公子姑娘都算了進去!”小靈兒哽咽道,“姑娘失聲,公子的大弟子也不過是徒有虛名而已不是嗎?”
人人都道四大門派,能言青峰派有秦聽後起之秀,有望振興門派;能傳南山派大弟子宋淩,正氣淩然;碧水派莊雪年紀輕輕,弑師上位。
獨獨關于天湖派沒人能說得出些什麽,仿佛天湖派平靜無波,不會有任何的變數。
沒人知道,沒人關心天湖派的弟子是誰,未來繼任的人是誰。
原來是因為于合哲從一開始培養他就是個幌子,做給派中弟子看的幌子,就算他事情做得再漂亮,在未來也不會當上天湖派的長老。
真是可笑他心底恭敬順從着這個師父,如今來看,不過都是于合哲精心謀劃好的一切。
不止是他,連同于子思遭此橫禍。
“姑娘不願見着公子您傷心,獨自将這些事押在心裏。”小靈兒不罷休地說着,于子思也不再去攔她。
于子思緊握住于子裕的手腕,滿目悲痛,眉宇間疏解不開地愁緒。
她這一握便是握住了于子裕內心深處最為敏感的一處,他順從于合哲這麽多年,竟然到現在還要為他做嫁衣。
于子裕眼底生怨,望向于子思時又柔了幾分,她實在不敢受這些苦。
從前他以為于子思貪玩吃了什麽藥啞了嗓子,卻沒想過是于合哲将她毒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