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NO.58

NO.58

周南珞覺得他瘋了。

當然。

他一直都這樣瘋。

似乎和他待得的時間久了。

她居然也學會了陪着他一起瘋。

裴景以拉過一旁的椅子, 椅子上有繪畫的筆,被他掃了下去,變成她單腿跪在上面。

一雙手撐着椅背, 上半身被張成了一把弓。

有力的手臂從身後,滑過她的腰, 置于平坦的小腹上。

周南珞的四肢都在顫抖。

緊張, 又隐隐藏着幾分期待。

小聲說:“有人來了怎麽辦。”

“不會的。”他聲音低沉, 像浸泡在水裏的紙張,“大晚上有什麽人來?”

“可是——”

“沒有可是,”他說,“放心,我不會讓別人來打擾這麽重要的時刻。”

還記得那年的夏天是個多雨的季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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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南珞高中學校的夏季校服, 上半身是白色的襯衣, 下面的裙子過膝,長筒襪包裹着小腿, 又沒入鞋中。

他去接她放學,帶了兩串糖葫蘆。

她抱着作業本和試卷, 朝他招手。

“你看。”她說,“我這次考試數學進步了,我爸同意我以後晚上不用再去上補習班,也能自己坐車回家。”

她和他并肩走着, 說着在學校裏發生的事。

那個時候。

她的話和現在一樣多。

裴景以也一樣安靜。

只看着天空, 感覺又是快要下雨的跡象。

“我們吃完糖葫蘆就回去吧?”他提議道。

“……哦, ”她點點頭, “好。”

“你明天是不是不能來學校了?”

“嗯。”他點點頭, “明天有一個約稿。”

“哦。”她問,“什麽樣的約稿啊?畫完我能提前看看嗎。”

裴景以面露難色。

倒不是因為約稿的內容需要保密。

而是這次找他約稿的中年男人, 要畫的是他和老婆的情/色圖。

露骨的表達。

糾纏的畫面。

交疊的四肢。

他不是很想讓她看見。

怕玷污了花朵的潔淨。

周南珞看出他的猶豫:“沒關系啦,我就是好奇,也不是一定要看。你專心畫,以後要變成一個非常非常厲害的畫家,賺很多很多錢。”

他嗯了一聲,目光漸漸變得柔軟。

意外總是喜歡在平靜中橫插一腳——兩人的糖葫蘆還沒吃完,也還沒走到車站,他忽然在不遠處看見幾道熟悉的身影。

裴景以停下腳步,周南珞跟着停下來。

“怎麽啦?”

幾道身影原本說着話,忽然看見他,饒有興致看過來。

如果換個時間和地點,他肯定也和往常一樣,正面剛不一定會輸。

但今天周南珞陪在他身邊,很多事情就不能這麽做。

周南珞也看到前面那群人。

內心一咯噔。

猜到有麻煩了。

“我——”

對面沖了過來。

她哇了一聲,将糖葫蘆往前一丢,拉着他向着反方向逃跑。

裴景以清楚她的體力。

跑完一個街區後,熟門熟路進入一家人多的游戲廳。

有人給他打了聲招呼:“蔣哥……”

裴景以打開後門,躲在游戲廳後面的密閉窄巷子中。

她快喘不過氣了。

雙腿機械運動,一旦停下來便發軟,幾乎站不住。

裴景以眼疾手快撈了她一把,雙手架在胳膊上。

“你——”

裴景以忽然伸出手,捂在她的嘴唇上,側耳聽見了游戲廳裏的腳步聲。

周南珞不敢大聲喘息,又緊張,心跳幾乎蹦出胸腔。

她覺得好刺激。

從前的生活,哪有這樣刺激過。

所以身體上的難受,根本比不上眼底的興奮。

裴景以倒是不緊張。

他早就想好了退路,大不了一會兒讓她待在這裏,自己出去單挑。

但這樣其實也有風險,萬一還有其他人怎麽辦。萬一這些人認得她怎麽辦?

這樣想着。

他又覺得躲在這裏不錯。

但他很快,便嘗到了自食其果的滋味。

天空下起了小雨。

周南珞為了躲雨,将腦袋幾乎埋在他的胸前。

而他捂住她唇上的那只手,變成了遮雨的傘。

“最近這個雨,好讨厭。”

她将聲音壓在呼吸下方,幾乎聽不見在說什麽。

白色的襯衣被豆大的雨點浸濕,緩慢變得透明。

精致的鎖骨,粉白的胸衣,還有一下快過一下的起伏。

她的幾根手指,牽在他的袖子上。

是全心全意的依賴。

裴景以渾身一熱,只覺得昏暗的天快塌了,與其待在這裏慢性致死,不如出去揮霍血液。

但身體似乎不認同這樣的想法。

一動不動,目光落在她臉上,細細地看着。

那幾人找不到目标,很快就走了。

裴景以将人送回家後,回到藥廠房沖了個涼水澡。

當晚就做了夢。

夢境讓人口幹舌燥,醒來後卻渾身濕潤。

他帶着工具,前往約稿的男人家裏,面前擺放着一張白紙。

當他反應過來時,紙上呈現的根本不是約稿的內容,而是他的夢境。

夢境中,白淨的花朵被雨水澆得顫抖。

在昏暗的巷子裏,額頭汗濕。

那雙手臂撐在牆上,上半身弓起來,四肢白得發光。

約稿的男人似乎看見了畫的內容,哈哈大笑。

他從畫中醒來。

仿佛被直白而激烈的情感灼燒了一下,連忙撕下畫紙。

一個畫家,一生摯愛的東西有三樣。

手中的工具。

眼前的作品。

以及身下的人。

當時的他擁有了前兩樣,而這第三樣,是他想也不敢想。

一個畫家,就是需要一個可望不可及的情感。

情感越熱烈,越是得不到,就越會激發潛能。

如果三樣融合在一起。

終将讓靈魂燃盡。

-

今天的周南珞穿了裙子。

無形中方便了動作。

一條腿從跪着變成踩着,她看着地面在晃動,腦子昏成了一片。

帶着涼意的指尖擡起她的下颚,逼着她看着眼前的畫。

透明的玻璃總會倒影出一點兒東西。

她見不得自己,于是羞愧地低下頭。

又想轉移自己的注意力,抖着嗓音問:“33分到底是什麽意思?”

裴景以其實并不想回她。

咬着耳垂上的軟肉,又舔了一口會讓她發癢的地方。

“你不記得了?”

她嗯的這聲,拖長了尾音,不由自主上下懸浮。

“沒關系。”

會想起來的,裴景以相信她,“當你想起來的時候,再來問我一遍。”

周南珞覺得他簡直有病。

要真到了想起來的那天,哪裏還需要去問他。

這個人肯定是太過于激動,導致神智不清了。

她嗚咽了兩聲,向後面抱着脖子。

雙眼混亂的時候,聽力倒是比以前靈敏了很多。

忽如其來的腳步聲,吓得她渾身一緊。

裴景以被迫痛了一下,拍打她的背脊。

雪白染上了紅潤,更加刺眼了。

“有人呢!!!”

“可能是保安,慌什麽。”

這能不慌嗎。

這怎麽能不慌。

“你剛才不是說沒有人來嗎。”

“我不知道保安會來。”

“你個混賬。”

她用力推開,可是身後的人紋絲不動。

誰來也不能阻止這個瘋子,用壓低的嗓音在耳旁鼓動。

“放心,只是路過,例行檢查。”

光線晃過人眼。她控制不住他,自然只能控制自己。

單手捂住嘴,另一只撐住身體。

“寶貝。”

“嗯?”

“謝謝你。”

“……”

“我今天非常,非常開心。”

這種開心與和她在一起的感覺不同。

也許是病态的情緒,與她一同進行。

……

周南珞沒再提過要門票這件事。

大概是那天晚上出了展館後,他用自己的外套,抱着她走了出去。

然後遇到了第二次來巡邏的保安。

當時的保安還以為進了賊,舉着手電筒哇靠哇靠地叫着。

裴景以單手擋住視線,頗為淡定地說:“是我。”

保安愣了一下,認出他後,說:“哦,是您啊。”

又覺得隐隐有什麽地方不對,古怪道:“您剛才也在裏面嗎?”

“沒有。”他面不改色,“我一直待在車上。”

周南珞:“……”

與保安擦肩而過時,對方還直勾勾地看着兩人,仿佛真透過他們在看什麽。

氣得周南珞狠狠地撓了裴景以一爪子。

他像是只順毛的貓,疼痛襲來,卻心情愉悅。

……

五月,展館向所有人敞開大門的消息被證實,而unh要露臉的消息被确認是假。

“我就說見不到他吧,唉。”寧玮嘆息,難過極了,“這麽帥的人呢,怎麽不愛給別人看,真是暴殄天物!”

周南珞:“……”

“我好想知道他長什麽樣啊。我昨晚還夢到他了呢。”寧玮含羞地托着腮,“夢到他也在展館裏,拿着一幅畫說,啊寧玮,你就是我的蒙娜麗莎!”

周南珞:“……”

“我告訴他,對不起,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但如果你願意追求我,我也是可以考慮考慮的。”

周南珞:“…………”

“珞珞,你還真是一點也不好奇啊?這次的主題可是告白呢。你想想!這可是unh!他的告白會是什麽樣的告白!你難道不期待嗎?”

“……我,也,還好吧……”其實她還是好奇的,就是在寧玮面前沒太好意思承認。

寧玮嘆了口氣:“是了,你比較讨厭他,我知道。唉,你真是不懂得欣賞。不過沒事,反正你男朋友也帥。”

“……”

展館開放第一天,預約人數超百萬次,整個《占運》部門,包括周南珞也沒約成功。

“你要看的話随時進來,倒也不用去浪費這個時間。”裴景以說。

“不。”周南珞拒絕,“我約好和朋友同事一起去,不走後門,絕對不走後門。”

“你确定?”裴景以若有所思。

“确定啊。”她點點頭。

他也不勉強。

想到她到時候站在人群中看到那些畫的場面,裴景以無聲笑了笑,伸出手撓了撓她的下巴。

真期待呢。

他想。

只希望,到時候的她不要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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