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大概是因為上午模拟機考試耗費了太多精力,回到房間的江新年本來只打算眯一會兒,結果一挨上床就直接睡了過去。

一覺醒來已經是傍晚六點半,這可不太好,他說了要請人吃飯的。江新年連忙給褚煦梁打電話,握着手機才反應過來,他根本就沒有對方的聯系方式。

江新年只好撥給周濤,對方聽完說道:“不是吧,你。”江新年隔着電話都能想象到周濤無語汗顏的模樣。然後周濤跟身旁的人說了句什麽,很快就念了一串號碼過來。

挂了電話,江新年才回過神,周濤應當也是沒有褚煦梁號碼的,他也是新入職同褚煦梁交集也不多,那麽這號碼八成是敖教員給的。

江新年有一點愧疚,自己這個學員當得确實太不上道。看着那串號碼,江新年不可避免地想起它曾經被寫在紙上又被自己親手撕碎的樣子。

他小心翼翼地撥過去,對面很快接了。江新年壓着聲音說:“我是江新年,不好意思剛才睡着了,你吃過飯了嗎?”

他們在樓下碰面,褚煦梁捏着一瓶礦泉水站在夕陽中,逆光的剪影身高腿長有一些晃眼。江新年從來沒有見到過褚煦梁穿短褲,天氣再熱都是一身長褲,比起飛行員更像是都市精英白領。反觀自己大褲衩子配人字拖,都不太好意思和他走到一塊兒去。

江新年再一次道歉:“真是不好意思,本來只想睡一小會兒,沒想到睡過了頭,我該定個鬧鐘的。”

褚煦梁倒是沒有半點被怠慢的不悅,他還是那般和煦地講,嘴角噙着一點笑意:“沒關系,累了就該好好休息,再說現在也不晚。”

江新年算是領教到周濤口中什麽叫“出了名的好脾氣”了,他咧着嘴問褚煦梁:“褚教想吃什麽?”

褚煦梁想了想,說:“今晚算是慶祝你過模拟機,選你喜歡吃的吧。”

江新年聽他這麽說也不矯情了,珠海這地方他以往一年也得來兩回,辭職這兩年期間再沒來過,別說還真有令人想念的味道。

“那咱們撸串去吧!”

晚餐就這麽愉快地決定了,江新年打了個車,熟門熟路地領褚煦梁去了訓練中心周邊一家燒烤店。這家燒烤的老板娘是一位四川老鄉,味道很接近家鄉,江新年以前每次來珠海都會來這裏搓一頓。

他拿着菜單勾勾畫畫,褚煦梁在一旁提醒:“別點太多了,就我們兩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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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新年克制了些許,擡頭問:“褚教要來兩瓶冰啤不?”

褚煦梁搖搖頭,不太想喝酒。正好,其實江新年也不喜歡喝酒,愉快地給自己點了冰可樂。

“喝什麽飲料?”他問褚煦梁。

褚煦梁晃晃手裏的礦泉水,說:“我就喝這個。”

燒烤很快上桌,紅豔豔的辣椒粉混合着孜然的香氣令人食指大動。江新年也是真的餓了,訓練中心食堂的飯菜并不好吃,他拿起一串牛肉感受着味蕾上久違的歡愉。

直到他撸完四串肉,擡眼才發覺對面的褚煦梁還在看着手裏的一串牛肉發呆,面前桌面上一根簽子都沒有。

江新年第一反應是,莫非褚煦梁嫌棄他挑的這地兒?不想吃?但想想又覺得不會,他就是潛意識地認定褚煦梁不是在意這些的人,因此之前才選了燒烤。江新年并非舍不得花錢才沒挑高檔飯店,他是真的覺得這家燒烤特別好吃,值得帶褚煦梁來一趟。

江新年看着褚煦梁謹慎地将肉串送入口中,楞了楞嚼下吞了,然後擰開礦泉水灌了一大口。

“你是不是不能吃辣?”江新年發現了問題的關鍵所在。

褚煦梁喝了水,順一口氣,笑着說:“一般來說,有一點辣是可以吃的。”潛臺詞就是這家店不是一般的辣。江新年也笑了,他差點忘了川渝和北方的飲食差異,他馬上招呼老板,又加了一些不放辣椒面的串兒。

江新年埋頭撸串,心裏感慨着辣椒就是燒烤的靈魂啊,簡直太好吃了。而褚煦梁也秉持着食不言的原則,兩人在桌上幾乎沒怎麽說話。因為先前辣的烤串預計的是兩個人吃,結果最後不得不都進了江新年一個人的肚子,他又喝了一瓶碳酸飲料,實在有些撐了。

結完賬,褚煦梁建議:“要不我們走回去吧,消消食。”

江新年樂得這麽做,兩人沿着大路慢悠悠地往訓練中心走。摒除其他的不談,褚煦梁這個人真的是蠻好的,教東西認真負責,人也和善好相處。江新年放下最初的那一點警惕心和對方聊起來,問褚煦梁在哪學的飛,為什麽一開始要來貨航。

“我是大改的,公司委培。”

聽說對方是大改駕,也就是大學生改駕駛員。在飛行員緊缺的時期航空公司除了從國內幾大航校招收飛行學員外,還會去其他綜合性大學通過報名體檢選拔合格的大學生。由航空公司出資送到國外的航校培訓,畢業後回公司服務。

江新年由衷地接上一句:“褚教不像大改啊。”說完意識到這麽講不太妥,可話已經出口,收不回來了。

褚煦梁瞧着江新年一副說錯話的懊惱模樣,低頭笑了笑。“我就當你是在誇我了啊。”

他告訴江新年:“其實這沒什麽不能說的,我剛回S航的時候,模拟機上沒少被教員訓。說真的,我自己也帶了幾年模拟機,國外回來的學員是普遍基礎弱一些,國內幾家航校裏面,你們學校出來的是綜合能力最強的。”

并不是外國的月亮就一定更圓,在飛行員的培養上,國內航校更注重基礎和程序,要求比國外更嚴。

褚煦梁當初大二的時候被S航選中送去加拿大學飛。雖說學期是兩年,但老外各種假特別多,什麽聖誕節複活節感恩節,動不動就放假,真正用在訓練的時候并不剩多少。相反國內航校從高中畢業生中選拔飛行學員,學制四年,無論是理論基礎還是下分院的實飛訓練都更加系統更加紮實。

江新年聽見他這麽說,嘆一大口氣,往事不堪回首一般講:“唉,你是不知道咱們學校的教員有多兇,和你簡直是天壤之別,整一個就是我大學時代的噩夢。”

褚煦梁被他誇張的表情逗笑了,“有沒有這麽誇張。”

江新年開始訴苦:“真的,飛不好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罵,氣不過還上手呢!”

褚煦梁挑了挑眉,他實在是無法想象那樣一個畫面。他在加拿大航校的時候,雖然教員們熱衷于度假,但是每一次教學都是客客氣氣的。老外的文化裏沒有那麽多論資排輩的規矩,老師和學生之間都是直呼姓名如同朋友一般。

江新年補充道:“不過我沒挨過揍,我就是怕他。所以每一次上機前都很認真地準備,生怕挨罵。”他這麽說着,又感性地發表起看法:“其實我還是挺感激我師父的,要不是他要求嚴,說不定我就被刷下來了。”

江新年就讀的中國民航飛行學院設有淘汰制,并不是所有被錄取進入飛行技術專業學習的學員最終都能成長為合格的飛行員輸送到各航空公司。在大二下分院進行上機飛行訓練時會有一輪飛行考試。每年都會淘汰掉百分之十的學員重新分配到學校的其他地面相關專業進行學習,因此江新年才說感激當初教導他的教員如此之嚴厲。

兩人邊走邊聊,也不覺路遠。他們在電梯裏分別,江新年回頭笑着揮手,褚煦梁站在電梯裏溫柔地回以一個微笑。

第二天上午公司安排了回深圳的車,江新年一坐上去司機就要發動。他連忙出聲道:“唉,等會兒師傅,人還沒來齊呢。”司機納悶地回他:“我收到的通知是就接您一位。”

“等等。”江新年掏出手機開始打電話。

褚煦梁很快接了,告訴他自己今晚有杭州-北京的班,所以直接從珠海出發,不回深圳了。江新年哦一聲,聽那邊的背景音似乎是在機場。

飛行員雖說有屬地,但也會因為航班調度經常執飛各種航線。像這種杭州起飛去往北京的航班就需要執飛的飛行員加機組或是由公司買票乘坐其他航空公司的商業航班去往執飛地。

江新年又給周濤去了電話,那邊似乎還沒睡醒,迷迷糊糊地告訴他自己還在澳門呢,明天再回深圳。

江新年挂了電話,看來确實,這輛車來接的只有自己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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