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我……”

褚煦梁從來沒有如此啞口無言過。一時之間腦海閃過許多想法,他本來要解釋不是這樣的,我只是想幫你調一下座椅。

但看着江新年清澈的眼睛,高挺的鼻梁,還有那雙淡色的嘴唇,褚煦梁不得不承認,自己的确很想吻他。每次江新年說話的時候,每次他笑的時候,每一次他用那雙唇叫自己‘梁哥’的時候,都很想吻他。

可是他不能,也不該。

江新年眼見褚煦梁眉眼之中閃過一絲痛苦的神色,不忍心見他露出這樣的表情,伸出手攬住褚煦梁的後頸,在對方的驚訝之中,輕柔地吻住了他的嘴唇。

這是一個輕得不能再輕的吻,不帶任何情欲,更像是一種安撫。

也許有五秒,也許就只有兩秒,江新年放開僵硬的褚煦梁。他親人的時候倒是主動,這會兒也後知後覺開始有些臉熱,覺得自己太過沖動,做事毫無章法。

而對方好像也确實被他這一舉動震驚到了失語,半天沒有作出任何反應。

江新年感到一陣心慌,他沒法為自己突如其來的舉動安上一個合理的解釋。事實上剛才那一瞬間他根本沒過腦子,只是出于一種本能。

這偏離了他原本的計劃,他還沒來得及好好表現,機長資格也還沒恢複,甚至連句像樣的表白也沒準備。

江新年害怕褚煦梁會因此被吓跑,更不願意在追人計劃還沒開始實施就聽到拒絕的話語。他緊張地半天沒摁開安全帶鎖扣,自說自話:“那個……我就回去了啊梁哥,今天給你添麻煩了。”

江新年主動去後備箱取自己的東西,褚煦梁随後也下了車,扶着車門看他。

“真的不去醫院看看?”

褚煦梁其實不太放心江新年一個人回家,但以目前他們的關系,自己顯然并不适合留在江新年身邊照顧他。尤其是對方剛剛心血來潮給了他一個吻,褚煦梁更不可能在此時此刻主動要求上江新年家去。

“真不用,我感覺好多了。”江新年臉色好了不少,不再像之前那麽蒼白。他把過夜袋插在飛行箱拉杆上,急急忙忙沖褚煦梁道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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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的吻就像是一個夢,褚煦梁有時候分不清到底是自己在做夢,還是江新年當時沒睡醒。他猜不透對方的想法,因為這一個輕飄飄的吻心中悸動。

而江新年回去之後幾番思索,好幾次打字想要解釋一下那天的事,但又覺得如何表述他當時的心境都不貼切。

他是有一些剛睡醒的迷朦,正是這種不甚真實的朦胧感給了他尋常不曾有的勇氣。但歸根結底鼓動他的還是自己深藏的內心,他的心驅使着他用親吻去安撫難過的褚煦梁。

江新年想同褚煦梁講話,不想他們的微信對話框仍然停留在兩個月前,但思來想去也沒找到一個合适的開場白。

這時微信提示音忽然響起,把全神貫注思考的江新年驚了一下。他點開信息,是他媽發來的消息。

“聖誕快樂,新年。”他往上翻,上一條是“中秋快樂,新年。”再上一條是去年元旦。

江新年打字回複:“聖誕快樂。”不帶稱呼,沒有多餘寒暄。

他同自己母親的關系一直保持着這樣冷淡的狀态,禮貌但是疏離。江新年一直認為人一旦做了選擇就不可能兩全,他媽媽當初既然選擇了離開他們和別人重新組建家庭,那麽就注定了他們的母子關系不可能存續從前的親密與依賴。

人不能那麽貪心,什麽都想要。

江新年的母親賴月柔和他父親江雲岸相識于校園。賴月柔長得漂亮,是那種天生明豔的美人。若不是生長在小城鎮,那個年代信息交通都不發達,真真是可以上電視的那種美貌。

而彼時他的父親江雲岸是學校出名的才子,會書法通詩詞,兩個人郎才女貌剛一畢業就結了婚。

江雲岸分配到了學校做一名老師,而賴月柔通過親戚的關系進了他們當地一家銀行上班。夫妻倆都算是體制內鐵飯碗,雖說剛開始條件艱苦些,日子總是越過越好的。

在江新年的記憶裏,他們一家最早住過教室改成的房間,客廳卧室全連在一塊兒。廚房搭在臺階上,衛生間是公用的,半夜他總是不敢起來出門去上廁所。

再後來住過學校分配的教師宿舍,五六十平米的一套小房子,一家人擠在一塊兒和樂融融。

他上小學的時候,家裏買了一套商品房,寬敞的三房兩居,也就是他們後來的家。生活條件其實是越來越好了,可父母為了錢吵架的次數卻是越來越多。

賴月柔嫌江雲岸沒有上進心,不去競争年級主任的位置。江雲岸惱怒于妻子不理解他,不明白他的人生追求。

兩個人吵着吵着便不吵了,取而代之的是日漸沉默的夫妻關系。終于在一個放學的下午,江新年看見媽媽拖着箱子要走。賴月柔蹲下身對他說:“小年,願不願意跟媽媽走?”

江新年問她:“去哪裏?”

賴月柔說:“去一個新家,媽媽和你還有一位叔叔。”

“沒有爸爸嗎?”江新年問。

賴月柔解釋道:“爸爸不去。”

十歲的江新年已經懂事,雖然在那個年代離婚的人并不多,但他知道媽媽這是要抛棄他們了。他不想走,他也不能走,他走了爸爸就什麽都沒有了。

小城鎮裏沒有秘密,很快江新年就從同學鄰居們的口中得知了事情的全部始末。他媽媽賴月柔和城裏來的行長搞到了一起,男方為她離了婚,賴月柔也決心跟着男人回省城。

留下江雲岸和江新年困在小城流言的漩渦中心。

江新年沉浸在久遠的往事裏直到被手機鈴聲打斷,是公司後勤辦公室來電。

小姑娘禮貌地提醒江新年他現在住的這套公寓即将到期,公司只為新入職員工提供半年時間的免費入住,之後可以交錢續租,也可以自行找房子搬出去。

江新年猶豫了兩秒,告訴對方他月底前就搬走。

這段時間忙着上班忙着準備考試,居然把這一茬給忘了。江新年點開房産網站,查詢寶安這附近的租房信息。

他在網頁上浏覽着浏覽着心中沒來由就冒出一個想法,點開微信給褚煦梁發去一條信息“梁哥,你家住哪兒?”

沒多久,對面回了一個定位過來,在南山區白石洲那邊兒。江新年在網站上輸入小區名字,然後“嘶”一聲兒。

褚煦梁住的這個小區,比他剛才看的那些房租貴了整整三倍有餘。但江新年沒有猶豫也沒再細看,而是撥了頁面上中介的聯系方式,約了下午看房。

雖說住在機場附近上班方便一點兒,但出于某些不可言說的原因,江新年還是覺着住得離褚煦梁近一些更能讓他感到心情愉悅。

而這頭褚煦梁盯着那條沒頭沒尾的消息,不明白江新年到底什麽意思。自那個吻之後他一直盼着對方能說點什麽,有時候又害怕對方要說點什麽。等來等去,覺得其實眼下這樣也挺好。

結果江新年突然問他家住哪兒,他完全猜不透對方的心思,反倒把自己弄得七上八下。最後只能嘆一口,承認自己被江新年拿捏得死死的,對他毫無招架之力。

季晨這天早班,深圳大雨。

他穿着維修工服外頭罩一件雨衣,雖說雨衣帶了兜帽,但實際上大雨傾盆,雨下的角度還是傾斜的,雨衣的作用十分有限。

雨水濺了他一頭一臉,順着脖子滑進衣領。十二月的深圳雖然算不上多冷,但這樣被雨水一澆,濕衣服貼着前胸後背,仍然凍得人直打哆嗦。

季晨沒功夫去換衣服,他趕着做故障排除,這樣的天氣航班多半是要推遲起飛,但這并不代表他們機務的工作就可以延後完成。

這時,他們組的老羅走過來在噼啪大雨中沖他招手:“季晨,你來一下。”

雨下得太大,季晨聽不清,隔着雨幕喊:“你說什麽?”

老羅又走近了些,喊:“手上的活兒先放一放,跟我走。”

季晨不太理解,但還是說:“稍等,我收個尾。”

他完成飛機垂尾部分的檢查後将工具收好,回到機庫在工卡上标注清楚哪些部件已經完成故障排查哪些還未完成,這才脫下雨衣捋了一把被雨水打濕的額發,問老羅:“怎麽了?”

老羅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麽開口,唉嘆一聲:“今天有人向公司投訴,說你……唉,說你冒充飛行員招搖撞騙!”

季晨完全摸不着頭腦,感到一陣莫名其妙,反問道:“我怎麽假裝飛行了?”

老羅也說:“就是嘛,我說這完全屬于誣陷,你不可能去騙人小姑娘感情是吧。但公司挺重視這件事兒的,馬組長叫你現在就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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