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一周之後,季晨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崗位。警局調查結果已出,根據聊天軟件登錄的IP地址和登記的手機號碼,警方鎖定了一個名叫姚強的年輕人。
他在機場附近一家洗衣店工作,因此有機會接觸到來送洗的機長制服,而他租住的房子恰巧就在季晨樓下。
據姚強向警察坦白,他最早只是将某位機長送到洗衣店來的制服穿在自己身上拍了張照片過過瘾,沒想用來幹壞事。
後來因為他在某交友網站上賬號不受歡迎,一直沒有女生願意同他多聊。他一念之差把頭像換成了當初拍的那張機長制服照片,結果一下子人氣變得很旺。
姚強被一衆女孩子捧着,自己入了戲,還特意去網上學習了一些飛行的基本知識,聊天時不時給女孩們科普一下。
其中有一位網名叫雲卷雲舒的姑娘和他聊得最久,幾乎每天都會聯系。這個女孩也長得漂亮,是姚強平日裏不敢去搭讪的類型。
于是他把自己架上了戲臺子,根本不敢拆。女孩有意無意向他表露過很多次想要見面的意願,但姚強深知一旦見了面他們就不可能再維持如今的關系。
所以他趁現在關系存續期間,哄着對方發些大尺度的照片來看,能占多少便宜就占多少便宜。
不過那女孩也很謹慎,非得要他先發露臉的照片。姚強沒有辦法随手拍了一張同樓棟鄰居的照片過去,那小夥子比他長得帥,料想是女生們會喜歡的類型。
一場誤會解除,因為也沒有涉及金錢詐騙,警察将姚強在警局審了一晚上,警告過一遍也就将人放了。
季晨得以重回公司,但馬組長告訴他今年的工程師評選已經結束,因為之前他處于停職狀态,因此被剔除出了候選人的範圍。
季晨久久沒有說話,正當馬組長以為他要鬧起來有三分忌憚的時候只見季晨站起身,點了點頭致意:“我知道了,我先出去工作了馬組長。”
馬萬福對此十分滿意,覺得季晨又回到了從前聽話的溫順性子,和前段時間非要鬧上警局的仿佛不是同一個人。
季晨重新投入工作,雖然機務的工作強度大,壓力也大,但其實他一直還挺喜歡這份工作。
今天他頭一次感到不想幹活,倒不是身體犯懶,而是心裏頭沒有那股子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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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為了這次工程師的評選提前了将近一年的時間準備,為數不多的休息日裏他都在看書紮實理論,筆試成績是組裏最高分。
技術上他認真跟着老機務師傅們學習,無論寒冬酷暑從不叫苦喊累,鑽發動機外進氣道做結構探傷,吊爬機翼檢查擾流板,什麽活兒都肯幹,實操絕不落後于人。
季晨不用問都知道最後是誰評上了工程師,特意選在他停職接受調查的時候舉行評選,馬組長的私心根本不帶掩飾。
別人想方設法評上工程師是為了有機會離開航線維修轉去做定檢,工作相對輕松壓力也更小。
而季晨就算評上也不會離開現在的崗位,原因無它,一線雖然辛苦但工資高一些,如果他有工程師的職稱,每個月基本工資還能再漲五百塊錢。
季晨需要錢。
老羅用手肘碰了碰心事重重的季晨,擡下巴道:“喏,給你打聽清楚咯,就是那小子冤枉的你。”
季晨順着老羅的視線望去,只見不遠處的機坪上一位機長領着一名副駕駛正從一架落地不久的737上下來。那身穿三條杠制服的人也正好看向了他們這邊,不是張盟是誰。
張盟也看到了季晨,但對方冷冰冰的表情就像是迎面給他吃了個閉門羹,他內心掙紮着要不要主動打個招呼,正糾結呢就見季晨冷漠地轉過了臉。
張盟也知道這次的事是個烏龍,他有心給季晨說句抱歉,但顯然目前不是一個好時機。機組車還在外邊等着,面對季晨的冷臉,張盟也只當沒看見緊跟着機長的步伐出了停機坪。
老羅忿忿不平:“怎麽,這事就算了?要不咱兄弟們一起給你讨個說法去。”
老羅一直很照顧他,也是個耿直性子。季晨不想他們機務和飛行那邊起什麽沖突,勸道:“算了,別理他。”
老羅嘴裏還在罵:“太不是東西了,造謠全憑一張嘴,可把你給害苦了……”
工程師評選的事他們內部大概都知道是怎麽一回事,老羅自然少不了為季晨打抱不平。
季晨其實想明白了,沒了這事兒也會有那事兒。他一沒背景關系二不送禮拍馬屁,人人都盯着的香馍馍哪有可能輕易落到他頭上。
這一路走來季晨見過的不公平太多了,雖然心中難受但也只能勸自己看開些,日子還是要過的,活兒也還是得幹的。
張盟回到酒店,想起方才季晨那冷冰冰的表情心裏有些不是滋味。但總歸是自己冤枉了好人,也不怪對方要給他冷臉。
恰逢這時手機亮起,是那個叫舒舒的姑娘,上次那出過後對方就從劉雲歌那兒得了他的聯系方式。
這姑娘是個制服控,就喜歡飛行員,栽了一次仍不醒悟,時不時給他發消息。
最早張盟沒覺出不對,就當是朋友偶爾回她幾句。後來琢磨出味兒來,一個電話打到劉雲歌那兒,直接就問:“你那姐妹兒不會是看上我了吧?”
劉雲歌楞了楞,聽他描述心道糟糕,自己忘了告訴好姐妹這位是個gay。
于是趕緊救場,裝作無意地向舒舒透底:張盟這小子喜歡男人,從小就長彎了,根本沒法掰直。
舒舒姑娘姿态轉變也很快,得知張盟的性向,不再向他撒嬌示好,而是改為不懂就問,把他當作專業導師,學習如何甄別真假飛行員。
“他給我發了打過碼的登機牌過來,這應該沒有假了吧?”
張盟看着這條微信消息,感慨這姑娘還真是百折不撓永不放棄,有這毅力幹點啥不好?
他懶得打字回條語音過去:“你都說打了碼了,這年頭網上圖片太多,關鍵信息一遮誰知道是不是他。
告訴你吧,最好的辦法就是當着面讓他給你看他的雲執照,飛行員手機上都有這APP,民航局搞的。上面個人基本信息、照片、所屬航空公司、已飛小時數什麽都有,作不了假。
你老讓人拍照片發過來,真的吧人家有顧忌,假的吧對方也好操作,太不把穩。”
網聊什麽網聊,張盟就不明白為什麽非得在網上找對象。
舒舒大概也聽出他的言外之意,嘆息說:“現實中能認識的人就那麽點,大多數還戴着面具。在網絡上反而比較能敞開心扉,讓我有安全感。謝謝萌萌科普,下次請你喝奶茶。”
她是用的打字,“萌萌”這個稱呼特別紮眼,張盟咬牙切齒氣劉雲歌把他的小名到處傳播。
不過舒舒一番感慨倒也不無道理,就拿張盟自己來說,他自從覺醒性向其實喜歡過不少男生,但那會兒高中還屬純情完全懵懵懂懂,只記得暗戀的心酸。
到了大學想正兒八經交個男朋友,澳大利亞金發碧眼的男孩好看倒是好看,可就是個個體毛太重,每回都驚得張盟心中一顆剛萌發的愛情小種子迅速萎了。
工作之後本以為春天要到了,結果發現公司一水兒的男人就沒一個彎的,害他到現在還是個小小處男。
張盟突然想或許人舒舒說得對,現實生活中認識的人畢竟有限,同道中人更是極少數。但網絡上就不同了,千裏姻緣一線牽,還怕沒有猛一在身邊?
他沒多考慮,下載了一款交友軟件。這不是一款普通的男女社交軟件,而是一款專門面向同性群體的交友互動APP。
藍色的圖标,清爽簡潔的界面,張盟注冊後随意給自己起了個名叫“蹬三輪的貓”,頭像選了手機裏拍的一張飛機模型圖。基本資料裏top or bottom選擇了下面那個。
填好之後他困意上湧,将手機一丢補覺去了。
第二天張盟休息,一般休息日他不是窩在家裏打游戲,就是上健身房練拳去。
張盟素來愛美,為了保持良好的身材他買了私教課。
器械練起來太累他也不追求肌肉力量,只想要沒有贅肉身體線條看起來漂亮一點,于是在銷售的極力推薦下選了時下大熱的拳擊課。
他前兩天就跟教練約好了今天的課,結果下午他的拳擊教練抱歉地發消息說自己去參加徒步不小心把腳給崴了,今天由另一位教練來代替他給張盟上課。
張盟客套地關心了兩句沒太在意。晚上到了拳館換好衣服,來到場地看到一位熟人。
他最早以為季晨也是來學拳擊的,但看對方穿着印有拳館縮寫标志的黑色背心和暗紅色短褲,一個不好的猜想出現在心中。
對方看到他也明顯有些詫異,似乎沒想到會以這樣的方式再見面。
張盟打破尴尬,開口問:“你這是搞兼職?”
季晨點點頭,“在航空港那邊的店,臨時來救場的。”
張盟住在福田,但這家健身房是連鎖店,深圳有好多家。想來是自己那位拳擊教練受了傷才臨時調了季晨過來頂上。
要是早知如此,他就該爽快地取消預約才對。可現在已經晚了,總不能臨場開溜吧,只能硬着頭皮上。
張盟其實好幾次張嘴想解釋一下上回的事确實是自己莽撞了,他至少該先同季晨對峙一番,不行再上報給公司處理。
他這頭還在琢磨怎麽開口沒那麽丢面子,季晨已經嚴厲地批評起了他的姿勢。
“膝蓋收一點,你預備姿勢都沒站對。臂與肩平,從左側向前擊打目标。發力,轉體,轉胯帶動手臂。”
季晨用嫌棄的目光打量,“你之前都是怎麽學的?我聽前臺說你都上了二十幾節課了,怎麽學成這幅樣子?”
張盟被他一頓批,連最基本的出拳都不會了,心中無比惱火。
這人絕對是在針對他,公報私仇!明明之前教練還表揚他進步很大呢,怎麽到季晨嘴裏就跟他打得根本沒法見人一樣。
他咬着牙練習打沙袋,季晨看不下去,擋開他:“你先看。”
他自己上前示範教學,利落幾下出拳。出拳的瞬間渾身肌肉緊繃,擊中目标又立即放松回到預備姿勢。
季晨轉頭對張盟道:“看到沒?擊打時不要有預拉動作,你每次出拳都有回收的一下,給了對手預判和時間。擊打的時候內臂略向內旋,用你的拳峰去碰觸擊打部位。”
張盟愣愣點頭,幾乎看入了神,因為季晨出拳時的樣子實在是令人挪不開眼。
平時在機場穿着工服看不出什麽,季晨個子本來就高,此刻穿着健身房配給教練的緊身背心,好身材就一覽無餘。
季晨不像大多健身教練一身隆起的肌肉,他的肌肉是屬于不爆發力量時不太顯露,可一旦出拳就瞬間拉伸出漂亮弧線的那種。
張盟素來是個花癡,經常對着雜志上半裸的男模流口水,見到季晨這過分漂亮的肉體,連方才被痛批的那點不服和怨恨都淡了一些。
“你再來試試。”季晨讓開位置,示意張盟站過來。
張盟站在沙袋前,聽話地又打了幾拳。
“腿、腰、脖子發力。”
季晨每說一個地方,就用手拍張盟對應的身體部位。
張盟被他不輕不重地拍一掌,別說發力站都有些站不穩。他扭頭去看季晨,冷硬的一張臉,微微皺着眉。
他做拳擊教練同他做機務時一般認真,盡職盡責中還夾雜着一絲不知是桀骜還是不耐煩的神情。剔得很短的發和曬成小麥色的皮膚,明明是很好看的一張臉卻因為過分淩厲的眉眼而顯得冷峻。
季晨直視張盟,後者像被抓包一樣趕緊收回視線,目不斜視地看着面前的沙袋機械出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