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
本來是打算明天一早去褚煦梁家等他回來,但晚上洗過澡之後江新年轉念一想,他何不現在就去?
于是穿着睡衣只帶了手機,江新年遛彎一般從自己家出來,穿過綠意盎然的中庭上了褚煦梁那棟的電梯。
指紋鎖在識別指紋之後自動為他敞開房門。
江新年巡視一周,褚煦梁的家無論什麽時候都是這麽地幹淨整潔。就算自己時常來搗搗亂也很快會被收拾回原樣,不像他那裏,東西都是随手放。
褚緒梁家每一樣物品都有自己專屬的位置,連擺放的角度都從來不曾變化。雜物都被收納在看不見的地方,家具表面一塵不染。
禁欲得誘人。
江新年撲倒在鋪得一絲褶皺也無的床單上,把褚煦梁那邊的枕頭抱在懷裏深嗅一口氣。滿足地悶悶笑了,覺得自己的行為好像一個變态癡漢,可他梁哥的味道就是那麽好聞,讓他沉迷。
下午補過覺,晚上就睡不着。
江新年好奇地探索褚煦梁的書架,他之前來褚煦梁這兒,兩個人不是待在客廳就是厮混在卧室,對方的書房江新年幾乎沒怎麽進來過。今天靜下心來,江新年很想了解他喜歡的這個人都看些什麽書。
褚煦梁的口味很雜,家裏的書除了飛行手冊之類的航空專業書籍外,閑書從懸疑小說、紀實小說到游記散文什麽都有。書的作者也涵蓋國內外近現代。
裏面江新年看過的只有一本餘華的作品,還有王小波的三部曲。那還是他高中那會兒在晚自習上偷偷看的,印象最深的就是那關于閹牛的描寫,“生活就是一個受捶的過程。”
最後江新年挑了一本自己沒看過的懸疑小說躺到床上翻。結果英翻中帶來的語言表達方式差異和大段的環境描寫看得他昏昏欲睡,才沒幾個章節就關燈躺下睡了,簡直堪比催眠良方。
第二天一早褚煦梁拖着飛行箱和過夜袋回家,他本以為江新年還沒到,因為他今天回來得早,這會兒還沒八點。
門一開看見了玄關口的鞋子。褚煦梁在客廳張望沒有見到人,找了一圈最後推開卧室門發現床上江新年睡得四仰八叉,像躺在自己窩窩裏翻着肚皮的小狗一樣呈一種毫無防備的睡姿。
忍俊不禁的褚煦梁放低聲響沒有吵醒他,在外邊的衛生間沖了澡換好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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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新年這個人睡相極差,把所有被子都卷自己身體下邊去了,褚煦梁只好從櫃子裏重新拿一床,準備悄悄躺他旁邊。
可下陷的床鋪還是令江新年迷糊中翻了個身,一把抱住身旁的人,長腿一跨地夾住繼續睡。
褚煦梁哭笑不得:“你這是什麽習慣?”小時候睡覺愛夾枕頭?
江新年聽見他的聲音睜開眼皮,“梁哥,你回來了啊。”那聲音帶着沒睡醒的沙啞,可腿就是不松。
褚煦梁從他禁锢的懷裏掙開,整理整理床鋪準備補覺。江新年清醒一點了,委委屈屈地問:“幹嘛要和我分被子睡?”
褚煦梁躺在自己被窩裏,熬了一個通宵他确實累了,閉着眼講:“你把被子全搶走了,賴誰。”
江新年低頭看看自己,不假思索地把原先那床被子一掀,撩開褚煦梁的被面歡歡喜喜地挨蹭過去。
褚煦梁由着他沒說話,江新年摟着心上人的腰,把頭挪到褚煦梁枕頭上貼緊他。“我昨天晚上在你床上睡的。”
“嗯。”褚煦梁真困了,回答都只是單音節。
江新年本來起了纏綿的心,但看褚煦梁隐隐發青的下眼睑,不舍地親親他的臉。“睡吧。”
在男朋友補覺的時段裏,江新年充當了一回田螺姑娘,哦不,應該是田螺小夥。
他去樓下超市買了新鮮的水果蔬菜和肉,回來之後又熟門熟路地把褚煦梁立在玄關還來不及收拾的過夜袋打開,髒衣服扔到洗衣機,洗漱包和剃須刀放到衛生間。
最後在廚房忙活一頓,準備了三菜一湯。有宮保雞丁、魚香肉絲和清炒芥藍,還有一道冬瓜丸子湯,都是他根據觀察得出的褚煦梁愛吃的菜。
等到兩點鐘褚煦梁從卧室出來,江新年就從沙發上一躍而起,幹勁十足地開始将早已備好的菜下鍋炒。
“幹嘛不先吃?”褚煦梁洗漱好,正端了一杯水靠在中島臺上看江新年熱火朝天地炒菜。
“我一個人吃有什麽滋味,當然要等着你了。放心吧,我不餓,我吃了面包。”江新年邊炒菜邊回頭和他講。
褚煦梁老早就聽說過在川渝和上海,家裏大部分都是男人掌勺。他一直無法想象那個情形,因為他的原生家庭很傳統,男主外女主內,從小到大他就沒見自己的爸爸下過一回廚房。
眼前的畫面是那麽地鮮活、生動又富有色彩,褚煦梁想就算他和江新年哪一天分開了,到老了到死去,想起這個人,他都會永遠記得這一刻。
洗衣機歡快地響起提示音樂,江新年側頭吩咐道:“梁哥,衣服晾一下。”
褚煦梁放下水杯,依言去晾衣服,像極了一個聽老婆話的丈夫。
江新年把炒好的菜端上桌,聽見褚煦梁在生活陽臺上晾着衣服問:“你襯衣領子搓過了嗎?”
糟糕,莫非他梁哥平時洗制服襯衣還帶手搓衣領的?江新年心虛地說:“沒,必須得搓嗎?”
他自己每次飛完髒衣服都是一股腦全扔洗衣機,手搓?完全沒有這道工序。
褚煦梁把其他衣物晾好,拿着那兩件白色制服襯衣回來,“家裏有衣領淨。”說着就要進衛生間将那兩件襯衣回爐重造。
江新年連忙去按住他的手,把那襯衣往洗手池一扔,拉着人往餐桌走。“先吃飯,吃完我來洗。”
“那怎麽行。”
褚煦梁此前并沒有挑刺的意思,只是他習慣了,特別是白色襯衣的領口袖口不單獨用衣領淨搓過很容易留漬印。
“我自己的襯衣我當然懶得搓,但你的不一樣。”
江新年自然而然地接話,話出口他才覺得有些肉麻,但剛才确實不假思索就說出來了。
褚煦梁也有些呆了,被他臊得臉有些紅。其實在床上江新年什麽肉麻的話都講過,但就是這生活中平淡的一句反而最令他感到無法招架。
心髒跳得劇烈,好像每一秒都在膨脹,撐得胸腔都疼起來。
之後兩個人随意聊些閑話,飯後趁江新年收拾廚房的時候褚煦梁自己在衛生間把襯衣領子重新洗過,然後拿到陽臺上去晾好。
回來的時候江新年交給他一份打印出來的文件,褚煦梁拿在手裏一看,是一份談話記錄。
江新年認認真真寫滿了三頁,從事件回顧、原因分析、錯誤總結以及飛行員該如何避免重着陸,從六個方面詳細深入地做了分析。
褚煦梁仔細地看完,點點頭肯定道:“我想你再也不會犯同樣的錯誤了。”
這份談話記錄,江新年原本只寫了一頁,昨天和褚煦梁通過電話之後,他才不得不認清自己一直回避的事實:是他的人為失誤占了主因。
哪怕天氣再惡劣,哪怕副駕駛沒有給予良好的反饋,但他自己飛慣了空客養成的潛意識習慣才是真正的隐患。
江新年終于得了認可,就像得到了赦免,他一把抱住褚煦梁,把頭埋在對方的頸間。
他曾經一度以為自己可以一個人,不需要任何人。但其實,他一直想要有這麽一個人,可以在他自欺自人的時候點醒自己,在他需要支撐的時候給予一個懷抱。可以互相支持,互相信任的這麽一個人。
褚煦梁摸着江新年的後背,等對方平靜下來。然後溫和地問:“要一起看書嗎?我看你床頭櫃上擺了一本《忒休斯之船》。”
那是江新年昨晚随意從書架上挑的,其實根本沒有看進去。他仍然舍不得松開這個擁抱,黏黏糊糊地說:“我昨晚睡不着用來催眠的。”
然後退開一點,“我先申明,我只看了書架,抽屜什麽的我都沒開過。”
雖然他們是戀人關系,但江新年分寸感和尊重還是有的,主人家不在的時候他不會去随便翻東西。
褚煦梁沒想到他會強調這個,無奈地講:“沒防着你,想看什麽自己找。”
江新年還抱着他,聞言湊到褚煦梁耳邊:“今天不想看書。”
他用氣音蠱惑一般地說:“我今天除了填滿了你的冰箱,還填滿了右邊床頭櫃的抽屜。”
卧室右邊床頭櫃被用來專門存放套和油,之前褚煦梁還嫌江新年囤得多了,結果事實證明并沒有用上多久,想來今天對方去超市又采購了一大批。
褚煦梁被他說得耳熱,喉結滾動的聲音落在江新年耳裏都是一種催情的樂章。他擁着褚煦梁就勢倒在沙發上,手不安分地摸進對方睡衣裏。
“你能不能節制些。”
褚煦梁擋住他的手。現在是下午,窗簾全開着,對面要是住了個有偷窺癖的人,現在就等于是在看高清直播。
江新年簡直是委屈,他們都六天沒見面了,加起來總共八天沒做過了。就這樣還要叫他節制,再節制就成和尚了!
一時氣急,于是說出句不該說的話:“梁哥,你是不是該補一補了?”
他是真的擔心,但聽在褚煦梁耳裏那簡直就是挑釁,被質疑那方面的問題,是個男人都不能忍。
褚煦梁跳起來,大步走到落地窗邊将遮光窗簾揚手一拉,屋內頓時陷入昏暗,只有下方隐約漏進的日光營造出一種暧昧的色調。
反正沒有人會看見,反正只有他們兩個。褚煦梁陡然生出一種不管不顧的心态來,放棄了平日裏的自持與隐忍,放棄了他表面的端正與清冷。
他頭一回主動地跨到江新年身上,在對方充滿驚喜的眼神中開始寬衣解帶。
江新年呼吸粗重,眼睛一瞬不錯地盯着身上人略顯生澀的動作。褚煦梁整個人從臉紅到了脖子再連上胸膛的一片潮紅,妖冶又純情,迷得江新年舍不得眨眼。
而且褚煦梁常年堅持健身,其實腰部力量很好,沒多久江新年就受不了。
本想一直看他表演,但奈何這把火燒得太旺,江新年只能反客為主先疾風驟雨地解了眼下的瘾,再細水長流地慢慢品嘗戀人曼妙的滋味。
一曲終了,已經是日暮西沉。
兩人又厮混了一天,江新年首先去公司報到,他把簽好字的談話報告交給饒峰。
饒峰看着手中長達三頁密密麻麻的報告,嘴角不由自主地抽了抽。他已經擺明要做個人情順水推舟送給對方了,江新年還寫這麽多字兒不嫌累得慌?
雖然心中無語,但嘴上饒峰還是誇獎道:“不錯啊新年,認識得挺深刻的。”
江新年只說:“應該的。”
在他要轉身走的時候,饒峰再一次開口:“新年,你是我們一中隊的人,要多跟隊裏的同事搞好關系。”
江新年點點頭應了,出了公司他越想越覺得對方話裏有話,本想打電話給褚煦梁又怕打擾到他午休。
想來想去最後給周濤去了個電話,周濤如今在757雖說不同機隊但他們是同一批跳槽來的,對公司的事也向來消息靈通。
周濤果然沒拿他當外人,認真幫他分析了一通:“你看啊,饒峰一直強調你是他們一中隊的人,不就是因為發覺你和褚煦梁走得太近了麽。”
其實這一層江新年也想到了,褚煦梁是二中隊的,而自己隸屬于一中隊。但他不覺得這有什麽利害關系,饒峰幹嘛連這個也要管。
“所以呢?”
周濤說:“這你就不知道了吧,現在飛行部的何副經理明年就要退休了,基本上已經內定由你們737現任隊長王向明接任副經理。這不機隊隊長這一職務就空缺出來了,要說有力人選,領導心目中大概就兩個。”
江新年一下子明白了,饒峰和褚煦梁處于競争關系。或許是看不慣自己手底下的人同對方走得近,所以才一直強調要跟隊內的同事搞好關系,上次還說什麽我不照顧你誰照顧你。
“可褚教帶我的模拟機,我和他走得近些不是無可厚非麽?”江新年為此打抱不平。
周濤嘆道:“所以饒峰才覺得自己的支持者被搶了呗,說來說去不就是拉幫結派麽。唉,我說新年你之前在E航是讀幼兒園呢,就沒經歷過這些?”
周濤是真納悶,每個公司鬥來鬥去不都是那一套,真要說起來這種事江新年的前東家應該毫不遜色才對。
江新年被人戳中要害,無從解釋。從前他在E航同事背後都稱他為驸馬爺,他還有什麽立場可選,從來就沒有人會去試圖拉攏他。以致于江新年一直以為自己僅憑本事年紀輕輕就得到了機隊隊長的職務。
如今想來,頗為汗顏。